宛春瞧他不欲多说,故而也就不便多问了,亦坐下来闲说几句家常话。
不多时,前院子里芳菲派了人来找宛春,说是饭菜做好了,让她回去多少吃一些。
宛春不忍辜负她们的好意,便先同伯醇曼之夫妻并曼宜告了别,回到她母亲余氏身边,略吃了一点饭菜。
饭后,母女两个手拉手坐在一处直说了半晌的话,还是芳菲进门来道:“快到四点钟了,太太也该放四小姐回去歇息了,再则三爷那边我已着人去过电话,三爷说今儿是赶不及回来了,叫四小姐好生在府里住下,过两日他定然回来为四小姐接风呢。如今府上便只有大爷一家、曼宜小姐并老先生他们在,晚饭咱们是开在前厅呢,还是个人吃个人的?”
余氏道:“季元那边事情多,不来便罢了,咱们该吃还得吃,传我的话,晚饭不必另开小灶,就在前厅里摆<上桌子,一家老小都聚一聚。”话毕,这才放了宛春回惊鸿园休息。
宛春和秀儿已经多时不曾回府,这会子故地重游,都有一番悲喜交加的味道,且看那四下里的桌椅等物,俱都擦拭一新,想来余氏等人早就预备着她的回归了。宛春轻轻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儿女总是百般打算。
她回房中说是歇息,但因了初初回家之故,哪里又睡得着呢?便同秀儿两个将行李中的东西都拿出来,各自放置整齐。见秀儿还要去碧纱橱中收拾被衾,宛春忙道:“我回头同母亲说,叫她在府里另收拾出一间屋子,给你和李桧两个。”
秀儿面色羞红,嗔道:“我才不要另住一间,难道我同你一间作伴不好吗?”。
宛春笑道:“好是好,不过李桧那里就不见得好了。说起来,大嫂都怀了孕,你和李桧结婚也有半年了,是时候生个孩子,也叫家里再添一重喜呢。”
“四小姐!”秀儿软语娇嗲,跺一跺脚,扭着身子就出门去了。
“你还同我害羞吗?都是结了婚的人,难道我的话还有错?”
宛春笑在她背后扬声说了几句,没等秀儿回答,倒是有一个人从门外拍着手进门道:“好呀,你们在说什么害羞不害羞的,全叫我都听了去。”
宛春闻言探过头来,一瞧是她三哥院子里的丫头萍绿,忙就站起身来:“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的,一开口倒吓我一跳。”
萍绿嘻嘻地笑:“都说四小姐你回来了,老爷太太房中俱都去转了一圈,连大爷房中你都去了,为何不去我们沉香园呢?”
宛春笑道:“母亲说三哥不在家,要晚几日才回来,是以我就没过去,若是知晓你在,定然要过去看看你的。”
萍绿道:“四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不在家还能去哪里?您呀,就是一张嘴甜死人。”
说得宛春莞尔不禁,萍绿便问她进门时瞧见秀儿红着脸跑了,是为何,宛春就当笑话一般说给她听,萍绿果然笑个不住道:“秀儿这丫头,脸皮还是恁地薄,结了婚不生孩子还打算怎么样呢?四小姐也就您是个开明的主人家,换做别人小姐太太,哪里有那等为她打算的心思?”
宛春道:“我当你们几个都是姐妹一样看待,心底里自然也希望你们都能过的安好。不说秀儿,萍绿你也一年年大了,可曾有看中的人?若是有,不要怕,尽管说出来,我叫母亲给你做主呢。”
“啐,才管好了你家秀儿,倒又来管我了。”萍绿笑嗔她一句,挽住她的胳膊坐下道,“我们三爷还没成亲呢,哪里又轮得到我们这起子下人了?要我说呀,四小姐您不如多去劝劝三爷,瞧瞧大爷院里过得多好,每日里乐陶陶的,大少女乃女乃的脾性也益发好起来,整个凝辉园收拾地干净整齐,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家。哪像我们沉香园,除了我们几个家下人忙里忙外,成日冷冷清清的,浑不像样。您劝一劝三爷,尽早的给咱们娶个三少女乃女乃回来,也像大爷院里的一样,抱个小子,那咱们府里得多热闹啊。”
宛春掩口失笑:“你真是见什么要什么,见人家有个少女乃女乃,就思量你们院里也得有个少女乃女乃不成?”
萍绿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若是没个合适的人选,我也不这么替三爷着急。眼下不是有周家小姐在吗?她和你是同学,为人想必你比我们都还清楚,再没个挑处的,咱们家同周家既是订了亲,还不早早给他两个完婚呢?一年年拖下去,三爷受得起,人家周大小姐岂能受得起?”
她提到周湘,不觉触动宛春的心事,便道:“早先我也这么同三哥说过,只是他道倭寇未灭,何以家为,一句话竟把我给打发了。而今你既是也提起来,想来这事的确拖延不得了,待得明日我去周家见一见周湘,问过她的意思再说罢。”
“我来也正有此意呢。”萍绿一桩心事总算了结一半,才可稍稍松了口气。
至晚,李家听从余氏吩咐,为了给宛春接风,特地在前厅摆了三桌席,余氏等人坐上位,底下两桌则是为李家辛苦忙碌的众位家仆,举杯交盏间甚是言欢。但在李承续眼中看来,府中人丁早已今非昔比,去的去,走的走,倒如繁华落尽,零星剩了枝头几朵,尚自勉强撑着一树的风光。
他于无人处默然叹息,又看座上宛春虽是带笑与曼之曼宜说些什么,可到底笑意不见眼底,心知她有苦难言,便越发怅然起来。
宛春等人不知他的愁虑,吃罢饭彼此告了别各自回房安歇,翌日一早,宛春打扮整齐,便叫上秀儿,坐车去参事府。
她回来的消息还未曾透漏出去,是以参事府的人见到她下车的时候,倒有好一阵怔忡,反是宛春提醒了道:“还不去通报你们大小姐吗?”。
那人方急急回身,一面开门让她主仆进来,一面跑去知会周湘。
周湘才醒不多时,正坐在屋子里梳妆,听得丫头来说李家四小姐登门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追问一句:“你说谁来了?”
丫头笑道:“李家四小姐呀,小姐你忘了吗?就是你的那位极是要好的朋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