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与宝宝的死,陆建豪因她而生的背叛,在她眼里都不过是赌一口气罢了。
心里刹那间涌上无数个念头,无一不叫嚣着要将这个女人用同样的手段扔进宜江中,好叫她尝一尝被江水浸泡的滋味。
又一朵花瓣叫她狠狠揪下来,蹂躏在掌心中,宛春冷下脸,正待要冲出去。却觉肩上一沉,身后一个人朗声笑道:“小东西,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宛春吃了一惊,慌忙撒了花瓣转过身来,这才见得自己身后无故多出几道人影。
当先一个便是自家的三哥李季元,余外的几人,除了前番见过一面的张景侗,便都不认得了。
季元看她转过身,笑颜更欢,一把搂住宛春的肩膀,侧过身对着张景侗等人道:“如何,我没有诓骗你们吧。若是选校花,我家的四妹妹必会当仁不让。”
张景侗也不料季元说的竟是真的,那日在园子里遇见的姑娘果然是他的妹妹,李家的四小姐李宛春,惊讶之余不无欣喜道:“密斯李,我们又见面了。”
宛春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愣了一愣却并未说话。
跟着季元和张景侗过来的赵国栋、柳秉钧两人,已在方才听他二人将艳遇和家事说了个遍,柳秉钧因见过李宛春,倒没有异议。唯独赵国栋听闻只自己没见过,多少有些不甘心,便一直嘴硬,不轻易相信,城中还有秀美越过赵纯美而他却不知道的女郎。
几个人言语杠上,季元便起了性子,非要带着他们去找一找自家的妹妹。楼上楼下遍寻不见,没想到会在花坛里撞上,那赵国栋第一眼看见背影,看宛春穿的是湘妃色的旗袍,罩了一件白色针织外套,只觉素雅非常。此刻又见其容貌,皓齿朱唇,臻首蛾眉,端的是清丽难言,兼之宛春不爱多话,气质上就越发的清冷起来。在当下向往开化遍地西式作风的女孩之中,倒有难得的一份古典韵味。
季元眼瞅着众人神色各异,却不掩对宛春的赞赏,不觉与有荣焉,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要我说,这下子你们的赌注可都要偏给我了。”
赵国栋隐约含笑,心里固然对宛春此次夺冠没了异议,但嘴里很不服输,摆着手道:“一切都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我看密斯柳也是个热门的人选,密斯李与她各有千秋,结果也只有看大家的喜好了。”
“什么各有千秋?”季元嗤笑一声,“要知道他们南方选出来的可是有百年望族之称的金陵林家大小姐。密斯柳诚然是个美人儿,可柳家岂能比过我们北岭李家?要是总统府的六小姐年纪再长一些,或许还可以一较高低……不是我说,劝你们还是早认输为妙,免得到时太难看,总不好叫我在大家伙面前赢了你们吧。”
他两个兀自争执,张景侗和柳秉钧因事情牵连到自家人,都不好多话,就抿唇笑着看他们两人吵嘴。
宛春听得明白,知道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场校花大赛无论如何是躲不掉的。可是她自认眼份特殊,万一被选上,那么各地的报社都会对此进行报道,要是让陆建豪他们看见,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于是私心里便想着该如何躲过去最后的夺冠。
他们这边说的热闹,不提防后头隔墙有耳,只听一声娇咤,一个打扮亮丽个头稍矮的红裙少女从花坛子里蹦出来,举着不知从哪里扯下来的树枝,招摇着笑道:“就听见有人说话,想不到是你们。怎么,方才不是嫌我们烦走掉了么,这会子又回来做什么?”
张景侗等人一见她都是笑道:“偏你耳朵灵,什么都听得见。”
少女娇俏的一笑,回身又招招手说道:“纯美姐,快来,瞧我抓到了谁?”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多时,那少女口中的纯美姐便从花木中走出来。
宛春慢慢的转过头,看着那个名为赵纯美的女郎穿了一身黄裳,轻移莲步款款而来,一张似笑非笑的容颜上眉目如画,真是想象不到其清纯美色底下掩藏着的竟会是肮脏与险恶,便不由得面色一僵,几乎要作呕起来。
季元却混沌不知她二人之间的恩怨,一见赵纯美就抢先笑说道:“想不到二小姐也有听人壁角的习惯。”
赵纯美微微侧身,半仰起脸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是有意听你们的壁角,实在是你们自己走错了地方。”说着,眸光从宛春身上漫不经心的流转过去,点了点下颌问,“这位小姐是谁,密斯月兑李不介绍一下么?”
季元恍然回神,原来他的手还搭在宛春的肩上,瞧着赵纯美的神情,分明是误会了的,他便歉意的稍稍鞠个躬,改为拉着宛春的手向张曼宜和赵纯美介绍道:“这位是我家的***李宛春,之前和密斯赵一样,一直在贝满教会女中读书,长辈们又很是溺爱,是以与外界交往甚少,密斯赵不认得也在情理之中。”接着,又向宛春介绍了一番说,“这位就是我曾提起过的,你们上一届的校花赵纯美小姐,你可以叫她密斯赵。这一位是总统府的六小姐张曼宜,她今年才入的贝满女中,要是早一年,你们或许可以在学校里遇见。”
宛春贝齿啮合,正在默然的片刻,赵纯美因见季元介绍说是自家的***,才知宛春便是外头传言的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李府四小姐,倒和自己想的勾搭富家公子的年轻女郎不同,便深为方才自己的无礼懊悔,忙笑道:“不必那样客气,我既是年长四小姐几岁,两人又同在一所学校,不嫌弃的话,四小姐与曼宜一样,叫我纯美姐便可以了。”
宛春默不作声,生怕一开口,就是不可挽回的结局。
眼下的她,能做的只是直直地盯着赵纯美,几乎要把这个人的一点一滴一眉一眼都刻进脑海里,时时地提醒着自己,当初的死到底有多无辜。
赵纯美伸出去的手还晾在半空里,面上有稍许的尴尬。
一直都听说李家的四小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不想她于交际上也这般的不通礼数,见她并不答言,赵纯美只好自己找了台阶下,收回手淡淡笑道:“密斯李好像并不喜欢热闹,那么,我们带着你逛逛花园子可好?柳家的花园可是一向以奇花异草出名的呀。”
这样的低姿态,已经算是十分诚恳了,然而宛春依旧是一言不发。
连季元都诧异起来,在底下晃了晃宛春的胳膊笑道:“你是怎么了?密斯赵与密斯张都是很好相与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嗯。”
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宛春再次凝视了赵纯美一遍,便转过身单单对着季元说道:“父母亲还在客厅里,静语也不知我出来,哥哥与朋友们慢聊,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管季元如何回答,闪了身就从赵纯美与张曼宜之间走了出去。
倒是惊得张曼宜一怔,不满的哼声道:“什么嘛,一点都没有礼貌,和季元哥哥你很不一样呢。”
季元也不知妹妹今日怎会如此不可理喻,只好笑着哄慰张曼宜道:“她病了半年多,不爱说话也是有的,再则与你们并不熟悉,待到日后熟悉了你就会发现其实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女孩子。”
“谁以后还见她”张曼宜鼓着腮帮子嘟囔几句。她作为总统府的六小姐,从来就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儿,却从没有讨好过别人,今日在宛春面前碰了个钉子,心里自然不痛快。
同样不痛快的还有赵纯美,她自认方才态度已经很好了,就算是起先她会错了意,李四小姐也不必这样的给她脸色和难堪呀。故而张曼宜这么一说,她心里倒也很赞同,日后必然不会再与这个李四小姐打交道了。
不过也只有她单方面的认为罢了,宛春自那人群中出来,掐着手心的纹理,早就将她在心里千刀万剐了数十遍。
只是时机未到,宛春恨恨的想,时机到了,她定要亲手送了她和陆建豪去牢狱里会面。
这样的想着走着,不料与自己来时的路走岔了。
柳家的花园果真大得很,宛春顺着花园外沿的鹅卵石小路,绕行了一圈,才找到一扇半开的玻璃门,她只以为是来时的客厅之门,遂伸手推开,才进去就瞧着里头熙熙攘攘坐满了人,锦衣叠翠里一张张年轻俏丽的面孔皆是看向她。
过了片刻,宛春才觉察自己是开错了门,然而却已是迟了。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早起身拥住了她,纷纷笑说道:“密斯李,当真是你吗?”
又有人道:“早听密斯柳说你今日会来,我们等了半日也不见你的踪影,还当她骗了我们。想不到你是姗姗来迟,要罚,一定要罚你。”
众人哄然笑开,像是寻到宝一样,都顺着那人的话说道:“自然该罚,快说,要罚什么呢?”
宛春措手不及,又遇事发突然,很是被动的叫一群人强拉进屋里,按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