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秀儿无知无觉的,尚在感慨陆老太太的凄惨境遇,便向宛春嘀咕道:“说到底这老太太也真是命苦,儿女富贵是富贵,可惜就是不孝。”
宛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于秀儿的话倒是没有听进去多少,因她腿脚不甚利索,从隔壁到病房不过数米远的距离,主仆两个竟走了几分钟才回房中。宛春一心记挂着陆老太太口中所说的嫁妆一事,暗想要找个机会细细打听清楚才好。只是老太太防备心重,怕不会轻易就能问得到真实情况,不若从她女儿处入手。
陆建裙为人没有她母亲和大哥那么多计量,只要她稍稍加以yin*,不怕问不出来。——只可惜她现在叫老太太撵了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到医院中来。
此案未了,宛春心里不免有些惴惴的,总是心不在焉。
且说翠枝得了仲清的口令,果然在傍晚时分坐了府里的汽车到医院,仍旧同秀儿一起照顾宛春。宛春因问起她母亲余氏和外甥的身体状况,翠枝便笑道:“小少爷的热已经退下去许多了,太太的精神也比昨日好一些,只是旧京的电话困住了她,我来的时候她还在屋里同老爷说话呢。姑爷今日倒是无事,姑女乃女乃和姑老爷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在客厅里陪着。”
“旧京又来电话了吗?”。或许是方才出去不经意受了寒,宛春轻咳嗽了两声,抚着胸口问道,“可说是为了什么事没有?”
翠枝摇头道:“那我哪儿能够知道呀?我又不是咱们太太的耳朵,她在屋里接的电话呢。不过昨儿听太太和二小姐提起过,说是老爷和大爷回京后,什么驻兵已经撤走了,还说四小姐的伤要是好不完全,就在上海多住几日。我看哪,今日这电话大概也还是这些,左不过再添几句问候四小姐你的话。”
宛春咬着下唇,翠枝学话虽只学了三四成,但她却已然听明白了,那个驻军想必就是总统府派遣来的两列人马。这却让人好生好奇得很,那次爆炸案,总统府是摆明寻到了由头以便于监视静安官邸,此刻抗日风潮未过,无因无果的总统府怎么突然说撤兵就撤兵了呢?
宛春远离政治中心,于这些事情上着实猜不透也想不透,不过旧京好在有祖父和父亲镇守,总不会出事的。眼下还是忙活她的事情要紧,既然电话打到枫桥官邸,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母亲定然要生回京的心思,她可以活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看着翠枝,她便想起二姐仲清答应陆建裙的事也不知做到了没有,就又道:“你来时,二姐姐就在家里没出去吗?”。
翠枝道:“应该不会出去了吧,姑女乃女乃和姑老爷都还等着她说话,家里太太和姑爷都在,她又能去哪儿?怎么,四小姐有事要找二小姐吗?”。
仲清没有出门那就最好不过了,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到陆家人,并不是她本身所愿,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后悔的一步步走下去了。
宛春于是点点头道:“正有事要问问她,不知二姐得不得空?”
翠枝笑道:“自家姐妹,有什么得空不得空的,这会子家里有客在,我不好叫她来,等姑女乃女乃和姑老爷走了再给枫桥官邸去通电话,四小姐有什么事直接同二小姐说就成。”
“那就等晚饭后吧。”
宛春笑了笑,那份嫁妆或许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份纪念,不论如何她都有权利去得知嫁妆的实情,可是要怎么去得到呢?
若她是谢雅娴,或者还可以有要回嫁妆的资格,但她如今并不是,总不能叫李四小姐使人去偷去抢吧,那岂不是露了痕迹?但不这样做,难不成让陆建裙去替她偷替她抢,那又凭什么呢?
缓缓屈着身子抱住膝盖,宛春半转过头去枕腮静默的望着前方,白床白地白墙,处处首尾相连着,连出一片虚幻的场景,而她正极力的要从这虚幻之中看出别样的风景来。
陆建裙要为丈夫谋前程的心思却好,从陆老太太方面看去,倒似不以为然。若是这谋前程的人换成陆建豪或是陆建鹏,老太太定然不会是这番态度的。
陆建鹏?对,她让陆建裙和陆老太太搅合住,倒是忘了这个好人儿。要是替陆建鹏谋前程,老太太决计会倾囊相助,她不是想知道那嫁妆是什么吗?只要在陆建裙面前稍稍漏些口风,叫她知道自己可以为建鹏谋一份差事,只需陆家耗费些钱财。陆建裙虽不见得出钱,却一定会把此话告知了陆老太太,老太太便是手里头紧凑些,为了儿子的事业总会想法子解决的。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她背后藏着的那份嫁妆,应该会出手的吧?
哗啦!翠枝一把将那落地厚绒的窗帘合起来,屋子里就只靠电灯照着亮,若不是她动作,宛春几乎不知天色已经黑成锅底,人在发呆的时候,时光总觉得像是被旁人偷走一样,过得可真快啊。
因有医生嘱咐在先,秀儿于是估模着时辰倒了茶来,伺候她吃药,宛春便就着她的手将那茶和药全含在口中,一仰头咕嘟一声的咽下去。药是西医开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颗粒,裹着一层暗绿的糖衣,于伤口没有多大效力,不过是消炎而已。只是她吃的急一些,那药片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糖衣沾了水慢慢融化,在咽喉处氤氲出苦涩交加的气息。
翠枝去倒水,开门又关了门,门板张合间带起的风,竟把窗帘的一角都吹动起来,露出外面世界的一抹幽暗。
如此良宵,倒是意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宛春掩起惊讶,不得不笑的邀请梅若兰坐下,兴许是才从舞台退场,梅若兰的脸上尚涂着不合时宜的浓妆,眼皮子上还看得见晕开的青色眼影。她坐下来,自然要问一问宛春的伤势如何,诚然两个人之间是没有什么友谊可言,但因了杜九之故,梅若兰对宛春倒还亲切。她知道宛春于自己的突然拜访很诧异,就先笑道:“那日别后,大剧院里实在是忙乱得很,一直不曾有时间过来探望四小姐,望四小姐莫见怪。这两日剧院里来了一拨新人,总可以撑一撑场面,杜九爷就开恩,许我几天假,我的时间便宽裕很多,左右回家也无事,四小姐不嫌烦的话,留我陪你说几句话行不行?”
宛春不作声的微笑,这两日没见杜九出没,她还当他已经放过了自己,原来是她小瞧了他。梅若兰实在是个贴心又机敏的人,几句话倒让她不好驳回她的请求,也就只好笑道:“梅老板能来我自然欢迎之至,只怕这里简陋,招待不周。”
一如她听到外头传来人语声时的心情。
外头那人显然是看不见屋里的情形,他只是稍稍的同她房门口的列兵闲话了几句,就踩着稳健的步伐往隔壁去了。
慢慢吞咽着口水,苦涩的味道顺着舌根直入心肺,宛春捂住胸口的手按得更紧,紧得心脏都像是握在了手里,咚、咚、咚,仿似经冬的大鼓,皮子冻得硬邦邦的,一锤敲下去,半天才见回响。——陆建豪,你终归是出现了。
陆老太太显然如同宛春一样,决计没料到这么晚她的大儿子还可以抽空来医院瞧瞧她。今日要是建裙不同她闹,她房里还不至于这样生冷凄清,建鹏总归还有学业要完成,她也早早赶了他回校去。这时见陆建豪来,惊讶欣喜之下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讪笑着同他道:“建鹏总说你这个大哥忙得很,既是忙,何苦还要大老远跑这一遭?改日来也成呀。”
三言两语,母子间客气生分的活像外人。她本该同陆建豪生气的,可是人老了都有颗童心,一点子的开心都能把前番的烦恼一笔勾销,何况她的烦恼无关他人,这眼前的毕竟是她的孩子,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
“改日只怕又要没工夫,今日难得衙门下班的早些,母亲住院这么多日,一直没能来看望,今日再不来岂不是我大不孝?”
陆建豪微微的笑,心底何尝不知他**心里的埋怨,但所幸母子两个都是擅于掩饰的人,明面上看去却也和睦的很。
有这一句话,不论是真是假,陆老太太心中总算是有个慰藉,便用手拍了一拍床沿,示意她儿子道:“坐下来吧,才下衙门总要歇一歇才有精神。喝不喝水,那儿建鹏新烧的一瓶,你要喝这里有杯子,我是不能动了,你自己去倒一杯喝吧。”
陆建豪嘴里答应着,却并没有倒茶来,只是颇为顺从的遵照他**的安排坐了下去。他也不算扯谎,今日的确是才下的衙门,不过前两日说没空倒不大真切,只是还没有空到可以坐在医院里同他**闲话家常罢了。要不是建裙的一通电话,他想必还要再晚两日才会到医院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