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琇拿着针的手微微颤抖，一下一下扎地特别小心仔细，扎一下抬头问一句：“痛么？”穆小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摇头了，但心里只有暖暖的开心。
“可可呼呼，痛痛飞走，痛痛飞走~~~”慧可趴在旁边的凳子上，大眼睛水灵灵的，孩子年纪小，现在却也知道疼人了，见哥哥这样，就装着小大人样，在旁边又哄又拍。
“可可不闹，会打扰到三姨娘的。”慧灵拉开妹妹，慧可哀怨地噘起嘴，但还是听话地让开，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哥哥的手看。
穆小一心里感动，扬起嘴角，对两个妹妹说：“哥哥没事，可可和灵灵不用担心。”只是几个水泡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家人这急切担心的样子实在是夸张了。却也不得不说，这原穆小一的身体当真柔弱，以后非得锻炼锻炼才行。
“药来了药来了”门口传来五姨娘的大嗓门，正好三姨娘把最后一个水泡挑破，立即就接过药，轻手轻脚地涂抹在手掌上，涂完药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了一番。
“这几天就别碰水，免得化脓。”何琇小心地把穆小一的手放好，叮嘱道。转头收拾桌上的针和布条，背地里抹了把眼泪。
“小一知道了。”穆小一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伤什么时候会好，他还惦记着刚翻好的地。
“事儿也别做了，等伤好了再说。”陈秀云拿了药来后，就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也关切道。穆小一心里有些别扭，但记着娘亲的话，也好声应了。
没过一会，一早就去了镇子里的二姨娘和慧雅两姐妹也回来了，见着穆小一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慧雅急忙放下手里的包袱，两步走进他，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上午就伤成这样了？”拿起穆小一的手细细打量。
“上午翻地的时候，把手给磨起泡了，你三姨娘给上了药。”说到这事，赵春燕还是忍不住掉泪珠子，弄的穆小一好一阵无语。
听是这样，慧雅松了口气，继而又心疼地皱起眉头，说：“姐姐也不劝你，你想做就去做，但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不然这一家子都过不了安生日子。”
“嗯，小一知道。”穆小一点头，说：“小一让大家担心了。”大家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可偏偏五姨娘又犯老毛病，嘀咕道：“这以后苦的日子还多着呢，现在心疼都嫌早了····”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一屋子人却都听得清楚，气氛一时变得尴尬低沉。
穆小一本来就忍着一口气，现在又听她这样说，顿时就不经大脑冲出一句话：“苦不苦是我的事，你要是嫌苦就在家坐着，没人迫你做事”他这句话一吼出来，大家都惊了一跳，五姨娘顺江就红了眼眶，泪珠子止不住地滚下来。
穆华天当即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秀云她是你姨娘，就是她打你骂你都是对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长辈的？”
其实话一说出口穆小一就后悔了，特别是看到五姨娘的眼泪，那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一时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来，只梗着脖子站着。在怒火中的穆华天看来，他就是倔地死不认错，这火是越烧越旺，四处寻了寻，找出根扁担就要往他身上抽，几个女人赶紧扑上去拦着，又哭又劝。慧雅慧芷两姐妹赶紧拉着妹妹退来，以免被波及到。
“老爷，小一身子弱，禁不住这样折腾啊”赵春燕声泪俱下，何琇也劝道：“老爷别动气，小一只是性子倔，他知道自己错了的。”一直没说话的玉宇也上来拉住穆华天，说：“天哥，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你这又是何苦为难自己和姐姐妹妹们呢？”他这话说的在理，穆华天动作顿了顿，突然一下推来拦在面前的人，却还是要打。
穆小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看着那粗实的扁担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一旁的五姨娘一步冲上来抱住扁担，哭喊道：“老爷，这使不得啊，穆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穆小一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帮自己求情，一下愣在了当场。
穆华天身躯震了震，哀叹一声，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扁担，何琇见着赶紧把扁担拿远了放着。赵春燕也赶紧扶着穆华天在桌边坐下，拍着背帮他顺气，抹了泪劝道：“老爷不要生气，对身子不好，小一待会我来教训，定是要让他给秀云赔礼道歉的。”
“天哥，大姐说的对，这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就让大姐来开导小一罢。”玉宇道。
“对，都这时候了，先吃饭吧，可可和灵灵刚就在喊饿了。”何琇打圆场道。
“这饭我可吃不下，玉宇，扶我回房休息。”穆华天哼了声，玉宇应了声，扶起他往房间走，进房门的时候回头对赵春燕使了个眼色，赵春燕点头应了。
“吃饭吧。”何琇拉着穆小一坐下，穆小一抿了抿嘴，站起来往房间走，说：“我不吃了。”他这一走，堂屋里就剩了一群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叹气。
“你们先吃吧，我进去劝劝小一。”赵春燕叹口气说，又对陈秀云道：“秀云你别往心里去，小一他这孩子你是清楚的，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就多当待点。”
“知道的，大姐。”陈秀云抽泣两声，小声道。
赵春燕去劝说小一，何琇招呼陈秀云和四姐妹坐下吃饭，一顿饭沉默又冷清，陈秀云吃了几口就说没胃口，也躲进了房里，何琇见状放下碗筷跟了进去。
“姐姐，五姨娘怎么了？”可可扒着饭，问。今天的饭都没有昨晚哥哥做的好吃。
“没事，五姨娘身体不舒服，可可乖，多吃点。”慧雅拍拍***的头，往她碗里夹了些青菜。
“灵灵也快吃吧，等会二姐姐带你和妹妹出去玩儿。”慧芷对一直盯着五姨娘房门看的慧灵说，灵灵比可可懂事，也很敏感，这会心里肯定难过。慧灵听话地点头，端起碗吃饭。
穆小一房间里，穆小一刚在床边坐下，就看到母亲推门进来，张了张嘴，穆小一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娘亲，你不用管我，先去吃饭吧。”说完转过身。
赵春燕没有出去，而是在他身边坐下，自言自语般缓缓道：“秀云啊，她命不好，两三岁就没了爹娘，自己一个人模爬滚打活了十多年，什么累活脏活都做过，没吃过一顿饱饭。是后来遇见你爹爹，你爹爹见她是在可怜，就收了她做妾室。她看多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所以才会觉得面子什么的是穷讲究，吃饱穿暖才是硬道理。她这爱抱怨的性子在以前也吃过不少亏，性子急，说话又直，可改不了啊，又有什么办法？所以能忍就忍，就当是耳旁风，听过就算了，这么些年，我们也都习惯了。别看秀云这样，她对这个家是有真感情的，对你们几姐弟也是真心疼的，特别是你，小一，你五姨娘是把你当亲子疼着的，你这般忤逆她，该是伤了她的心。”
“娘亲·······”听到前面，穆小一已经不是后悔，而是愧疚了。之前只听说五姨娘出身穷人家，没想到身世竟如此坎坷，难怪今日见她翻地如此熟练，想必是小时候经常做的缘故。而五姨娘对他的疼爱，经过刚才一事，他是看到了的，如今不由为她心疼起来。
“小一，去给五姨娘道个歉，一家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芥蒂可怎么是好？”知道他听见去了，赵春燕拍拍他的肩膀道。穆小一轻声应了，可心里还是觉得忐忑，这要是五姨娘不原谅他怎么办？
显然，穆小一是想多了，下午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想好怎么道歉，五姨娘依旧像往常一样和他说话，还嘱咐他手不要沾水，又说厨房里有中午剩下的馒头，已经热好了，叫他去吃，免得饿坏了。
穆小一心里又酸又甜，好不容易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半天说：“五姨娘，小一错了。”声音小地差点听不见，可五姨娘还是高兴地红了眼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赶紧去吃点东西吧。”说完，神情有些不自然，却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嗯。”穆小一重重地点头，往厨房走，五姨娘追上来说：“你手不方便，我喂你罢。”这会轮到穆小一脸红了，挠了挠后脑勺点头说：“那就麻烦五姨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五姨娘连声道，动作迅速地从蒸笼里拣出几个馒头，又拿出些酱菜，一口馒头一口酱菜地喂进穆小一嘴里。
穆慧带着两个妹妹玩儿回来，打算去厨房拿两个馒头给两个妹妹吃，没进门就看到五姨娘和小一有说有笑的，那模样比亲母子还亲。嘴角勾起高高的弧度，馒头也不拿了，哼着小调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