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的监视下,赵蕴初在客厅坐立不安地呆了半个小时,就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要回楼上去,却听到门外似乎响起了引擎声,赵蕴初往楼上走的脚步一顿,竖着耳朵开始听院门外的动静。
连着好几下汽车喇叭声,秦妈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喜道:“太太,是先生回来了”说着就朝着门外急急走去。
赵蕴初也想跟着出去,可是却发现她的脚根本动不了,只能僵直地站在楼梯口,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自父亲狱中自杀,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如今可以再见到一个安然无恙的父亲,这一刻她却胆怯了,似乎害怕这些是一场梦,梦醒了,父亲又会消失不见。
“老赵,要我说,就得这么治,不然那些人还会更嚣张咱们强硬一分,杀几只鸡儆儆猴,我就不行制不服他们”
很快门就开了,进来的却不只赵建翎一人,而是四个。走在最前头的赵建翎一身笔挺西装,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种温文尔雅,赵蕴初顾不得父亲身后跟着的那三个人,在父亲进门的那一刻就锁定了他,瞪大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了水光。
不是没有想过年轻时候的父亲,但是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像,根本记不起来十年前的父亲是什么模样。
赵蕴初看着眼前那个面露严肃的父亲,硬朗的容颜和眉眼间的温和都是那般熟悉,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楼梯口,呆呆地望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刻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赵建翎把几个人引进门,卢巧慧忙着招呼几人坐下,接着就随着秦妈进厨房弄茶点去了。
“哟,蕴初也在啊,这才半年不见就长成大姑娘了,老赵,你这女儿以后可比你们俩口子强……”
说话的中年男人看到蕴初站在楼梯口,也没有细看,倒是赵建翎一转身就和赵蕴初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看到自己的女儿呆站在楼梯口,一脸泪痕地看着自己,赵建翎明显的怔了怔,眼光一闪,脸上的线条软了下来。
“早早,傻站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过来和钟伯伯李叔叔打个招呼?”
听到这熟悉的称谓,那一瞬间,压抑在心头的所有委屈都释放了出来,赵蕴初鼻头一酸,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狂涌而出。
旁边的几个人都不解地看着这父女,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赵建翎也有些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自己这出门不过一个星期,怎么一回来这女儿就哭成这样?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又被你母亲训斥了?”被旁边的老友和小辈看笑话,赵建翎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走上前去揽住女儿的肩膀拍了拍,连声安慰。
不想越是安慰,赵蕴初越是哭得凶了,眼泪跟决了堤一般。
“我哪里有训她?她那是还在和你置气呢。”卢巧慧端着茶点出来,看到女儿站在楼梯口哭,丈夫则是一脸无奈的模样,不由得板起脸来,“蕴初,叔叔伯伯都在,你这样像什么话秦妈,去带小姐梳洗一下再下来”
秦妈听了吩咐,连忙拉扯着赵蕴初上楼。
身后传来赵建翎的声音:“她和我置气做什么?我这才回来,还没来得及问话呢,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和我置的哪门子气?”
“上次月考的事。”卢巧慧回答得言简意赅,赵建翎脸色一黑,见旁边的老友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两声。
赵蕴初心中也是郁闷不已,她并不是在和父亲置气,只是有些控制不出所以才会哭。可是母亲却说自己是为了上次月考的事才哭的,上次月考有发生什么事吗?
“小姐,不是秦妈说您,先生没回来的时候,小姐明明那么高兴,怎么一见到先生您就使起小性子来了呢?小姐成绩考得不好,这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小姐怎么能把试卷成绩修改了骗先生呢?先生罚小姐面壁思过,小姐还把先生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海芋给拔了,您这样不是伤了先生的心吗?”。
赵蕴初恍悟,原来是为的这事啊,她早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了,但是自己修改试卷分数被父亲发现的事情她还是记得很清楚,因为父亲为此损失了他最心爱的那一盆海芋。
秦妈见赵蕴初并因为自己说的话而生气不耐烦,接着劝道:“先生太太把小姐看做掌上明珠,做什么都是为了小姐好,小姐不该和他们生分了。小姐听秦妈一句劝,一会儿下楼去和先生道个歉,父女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道个歉,先生一定不会再怪小姐了。”
赵蕴初心中不由得纠结起来,这是怎样一出大乌龙啊,她实在是因为再见到父亲而喜极而泣,并没有要和父亲闹别扭的意思,可是看其他人的表情,好像都误会了,如果她不道歉的话,只怕她和父亲都要尴尬。
赵蕴初不由得苦笑起来,洗漱完毕,老老实实地下楼。楼下的几人都朝着她看过来,赵蕴初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在母亲的示意下,她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沙发上,轻轻唤了一声:“钟伯伯好,李叔叔好。”
这时候赵蕴初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三个客人,除了她认识的钟辉明和李国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她并不认识。
那男人自进屋开始就未曾说过一句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但是赵蕴初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浑身散发着一种迫人的气势,和旁边坐着的钟辉明和李国华截然不同。
那男人很年轻,二十一二岁年纪,虽然头发很短,却一根根精神地竖立着。精致的五官冷峻的面容,在柔和的灯光下照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深邃的眉眼之间似乎蕴含着某种危险气息,却又被他收敛得恰到好处。
这种与年龄极其不协调的气质让赵蕴初一时间有些恍神,呆呆地望着他老半晌都没能移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