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环一听李恪的声音立即换上一副柔弱的表情扭到李恪身边,娇滴滴地说:“王爷,刚才人家好心来看婉令的伤势如何了,她却将花盆砸在地上吓得人家好心慌呢。”说话间用攥着手帕的手捂住胸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婉令愤愤地白了一眼沈银环,并未开口,静观李恪如何处之。
李恪看了一眼婉令滴血的手指,淡淡地道:“如此不慎,回去上药吧。”然后看也不看婉令一眼地将脸转向沈银环柔声问道,“乳母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沈银环一见李恪对婉令甚为冷淡脸上的笑意更浓:“劳王爷挂心,我娘吃了王爷赏的药哮症大好了。娘还说要亲自拜谢王爷呢。”
李恪哈哈一笑,点点头道:“乳母病愈本王便安心了,转告乳母不必拘礼。”
婉令一见两人有说有笑,全当没自己这个人,心里一寒转身进屋将门狠狠关上。
“这是跟谁又惹了气回来?”正在擦家具的慕儿见婉令气冲冲地回来不由问道。
“五时花六时变的东西”婉令想到李恪刚才冷淡的样子气得骂道。
“这是冲谁啊?”慕儿停下了动作朝婉令走过来,“可是听了院里下人们的闲话了?”
“她们说什么你何曾见我往心里去了?”婉令眼里噙着泪。
“那是王爷说什么……啊呀”慕儿见婉令的手上还在滴着血,“怎么又伤着了?”
“蠢才会伤到”婉令一语双关地愤愤回道。
“赶紧洗洗伤口,还好王爷赏的药还剩了不少。”慕儿拽着婉令走到脸盆边清洗伤口。
“就让我流血死掉好了,我才不稀罕他的药”婉令赌气地将头别过去。
“好好地你又发什么癫?”慕儿将婉令的伤口擦干,拿出药瓶,“死了也不用吃桂花糕了,破席子一卷扔到城东的乱葬岗罢了。”
“桂花糕?今天有桂花糕?”婉令一听有好吃的早把李恪扔脑后去了,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慕儿将好吃的藏哪了。
“也不知你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还劳王爷惦记着你。”慕儿从柜上拿过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刚才你进门前王爷亲自送过来的呢。”
婉令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自己爱吃的桂花糕,还有蜜枣糕,栗子糕等等五六种精致的糕点,难怪刚才李恪会出现在院子里,原来是给自己送糕点来的。婉令转怒为喜,脸上有了甜蜜地笑意。
可是那又怎么样?自己还是比不过那个蛇蝎心肠的沈银环,李恪一见到她就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想到李恪跟沈银环有说有笑的一幕,婉令气得什么也吃不下,跑到床上将头一歪。
慕儿见婉令一阵喜一阵怒地像个疯子,戳着婉令的脑袋道:“不用你不知好歹,惹怒了王爷看你的好日子还不到头了”
婉令没想到真让慕儿的小乌鸦嘴说中了,她的好日子当真到头了。
第二日一大早婉令刚刚梳洗妥当,推门一看,李恪竟站在自己门外,而且看样子是站了有一会了。
婉令见李恪等在自己门外心中暗喜走上前去施了一礼:“婉令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李恪将目光锁定在婉令的脸上瞧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将东西收一收,午饭过后送你到秦王府里去。”
秦王府?婉令听了心里一惊,可不是刚刚得了天下的李世民么?难不成李恪像王允将貂蝉献给董卓一般,要将自己献给秦王?不然是要自己去当内应助他夺太子之位?
“谨记你爹是前朝将领,在你年幼时已战死沙场,你母亲不知所踪,所以你流落街头。”李恪见婉令呆呆地不知所云,又补充了一句,“尚有一事极为紧要,你的生辰是辛卯年丁辰月丙未日庚亥时。不可说错。”
这虚假的身份和生辰是什么意思?看来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莫非从端午那日见到自己就已经存了这份心思?呵呵,保住自己的命不过是为他所用罢了。
婉令霎时寒透了心湿了眼眶,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把李恪关在了门外。她背靠着门忍不住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自古王孙贵胄多薄情,岂不是自己痴得可笑了么。
慕儿从外面回来先是见王爷怅然而去,一进屋又见婉令抹着泪收拾东西,以为婉令做了错事被王爷赶了出去,上前拽住婉令的胳膊:“怎么还顾得收拾?”
“不然怎样?”婉令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将包衣服的绸缎洇湿了。
“你快去求求王爷啊”慕儿早已看出王爷对婉令不同旁人,“你又惹下什么祸端?”
“慕儿,”婉令放下手里的衣服,泪眼朦胧地看向慕儿,“我这一走就不知何日相见了,以后你不要凡事忍让,记住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王爷到底待你是不同的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王爷还呆呆地站在门口,”慕儿手指门外焦急地说道,“你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我跟你一起去求王爷定会开恩的。”
“傻慕儿,王爷正是不想我留在府里了,”婉令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鼻涕,一副心寒的模样,“他来是告诉我将我送到秦王府伺候杨妃去了。”
“啊?”慕儿听了愣在当场,王爷分明是对婉令有意的,为何将她送走呢?
婉令和慕儿二人味同嚼蜡地吃过了午饭,想着即将到来的离别竟相看无语,只一味默默地流泪。直到小厮来报王爷为杨妃准备的礼物均已装上马车,催促婉令快些前去不要误了时辰,婉令才拿起包袱跟随小厮出了院门,慕儿站在门口目送着婉令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面。
云舒阁三层的凉亭之上,李恪默默注视着王府门外那一抹瘦小的身影,临上马车之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朝着王府的大门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最终在赶车小厮的一再催促之下落寞地离开了。
唐昊天见李恪几番叹气,眼光紧紧追随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既然不舍,又为何狠心将她送走呢?”
“若将她留在身边,正如她所言,喜爱一个人的心意岂是能隐藏的呢?”李恪怅然道。
“恕属下愚钝,王爷对她的怜爱之心自是她的福分,又何需隐藏呢?”唐昊天不解。
“福分?呵呵”李恪冷笑了一声,“只怕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害得她命运多舛啊。”
“王爷所言莫非是……”唐昊天突然想起前日里婉令被人设计陷害惨遭毒打之事。
“正是,这丫头虽然机灵却耿直倔强得很,万万不是那些口蜜月复剑之人的对手啊。”李恪看着婉令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叹道。
“若王爷将对她的心意昭告天下,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唐昊天深知李恪忍痛割爱将婉令送走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恪用手指敲打着栏杆,“况且眼下也并非跟那边正面交锋的时机。一切还需忍耐啊。”
“根据眼线的回报,沈大管家跟那边有所往来已经被坐实了。”唐昊天面露凶狠之色,“王爷,要不要动手……”
“不,”李恪将手一抬,“既然他们精心布下了这个局,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呢?”
“王爷英明,属下自愧不如。”唐昊天心里暗赞李恪年少竟有如此深的城府。
“英明,呵呵,英明并非我所欲也,”李恪抿了抿嘴,两只酒窝立现,“但求她能知我良苦用心不要怨恨于我便好了。”
婉令入府的时候正是秦王府上下欢欣鼓舞共襄盛举之时。因秦王日前于玄武门兵变成功,顺利取代东宫李建成被立为太子并且将于几日后登基,王府中的亲兵除了守卫巡逻的都在饮酒庆祝。
杨妃的一个叫语琴的贴身丫鬟带领婉令到了她的房间,告诉她可以早点歇着了,今日秦王殿下在府中设宴,杨妃娘娘可能要到深夜才能回寝殿,明日一早再带她去向娘娘请安。婉令在长沙郡王府里生活了一月有余,也懂了些王府的规矩,向语琴道了谢将她送出门。
婉令洗了脸早早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出神。
一路走来秦王府的气势和排场都远非长沙郡王府所能比的,莫说亭台楼阁,假山湖泊更加恢宏大气,就连这下人住的屋子也比那边气派许多。婉令想自己应该高兴才对,这里吃喝用度都要胜过那边,且又远离了沈银环那个煞星,还总想着那边做什么?
可李恪这两个字就像幽灵一样越是不想面对就越要飘到眼前来,婉令烦闷地翻了个身,暗骂自己贱骨头,人家此刻说不准跟沈银环怎么有说有笑呢,你还跟傻子似的念着人家做什么?人家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王爷,你不过是棋盘上的过河卒而已,何必自不量力呢?
婉令用各种尖酸刻薄的话来熄灭自己对李恪的幻想,可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李恪眼神炽热地望着自己,一遍遍回响起他在她耳边说的话:“莫非你期待本王做些别的来着……”
黑暗里婉令只觉得脸热心跳,不禁心烦气躁地爬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正待要喝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大群人嘈杂的脚步声,想是杨妃回来了。
她好奇地走到窗边想推个窗缝看看杨妃到底什么样子,却听得门口传来语琴的声音:“婉令,快些起来,杨妃娘娘让你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