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的世界里,女人跟男人的关系究竟可以是什么?
有人说,男人是泥,女人是水;也有人说,男人征服全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
在伊甸园那个亚当和夏娃的古老传说里,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打造而成。
对安岑妮来说,不想成为那摊和稀泥的水,也没那个兴趣去征服哪个男人。至于那根肋骨……她相信自己命中注定好的这个亚当一定是个瑕疵品,至少在某方面是有毛病的。
那男人八成得了骨质疏松症,才会给了她一根不良的肋骨,造就了她这样一个“有毛病”的夏娃。
毛病?她有毛病?她哪有什么毛病?她……
好吧!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毛病,而且就只特定在男人这方面。
也许是受了小时候那个“尼姑”绰号的诅咒,她就是无法接受异性的过度亲近,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反胃恶心,到最后演变成一种破表的惊恐指数,一旦发作起来,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往往会让她陷入某种失控中。
都说是失控了,这一切当然非她所愿,事实上,她是这么的努力,努力让自己接受异性的追求,也试着让自己培养那所谓的浪漫情怀,以及男女朋友正常交往的互动模式。
然而,这些努力对她来说真的很辛苦,她必须提醒自己许多事情,比如,接吻的时候不可以老是目瞪口呆,也不可以在脑子里分析人家刚刚吃了些什么,更不要过滤啥病毒是经由口沫传染的……
这诸多的戒慎和警觉,岂是一个累字了得?!
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总以为努力就会有改善,直到因为目睹前男友杰森的而激动得将人砸伤的那一刻,才领悟到原来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唉!什么试图努力交往中的男友?竟然也不过就是成了细菌培养皿,好用来检验出她的“不治”之症。
既然“不治”,索性也甭治了,就在她认为自己的毛病这辈子都好不了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秦兆邦,这个名字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也让她的毛病……改变。
只是有所改变,却不是好转。
“如果我说我爱的可能只是你的身体,那么……可以吗?”
贪欢风流,这样的她是不是一样有毛病?
安岑妮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怎么样不良的一根肋骨,但可以确定的是,秦兆邦不会是自己命定的那个亚当!
不过……他却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那个让自己彻底认识为何物的男人,也因为他,让她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如此放浪……
他对她来说,到底算是什么?思索这个问题的同时,她却发现自己更想知道,对他来说,她又是什么?
“泡菜。”好样的,难得他不再摆出故弄玄虚的可恨嘴脸,这次很阿莎力的给了个答案。
“泡菜?”
“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阿嬷腌的泡菜,一罐罐密封起来,封得愈久愈入味,虽然不是什么人间美味,但也是一道相当可口的开胃小菜。”
原来他当她是一道……开胃小菜?
开胃之后呢?继续上菜?品尝接续的主食吗?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那妳呢?对妳来说,我又是什么?”
“开罐器。”感谢他问了,让她笑了。
“开罐器?”
“都说是密封起来了,那要知道泡菜是否可口,当然要有个工具先打开罐子。”
“工……具?”轮到他的嘴角抽搐了。
有来有往,公平得很。
就像此刻留在他身上的齿印和抓痕,也对映着她那不堪唇瓣烙印的红肿娇躯。
如果是一把火,那么这把火可以由着他来放,但是烧着的不该只有她。
一个崩溃,总得换个虚月兑。
怎么来就怎么往,就“公平”这两个字,是安岑妮待人处事的原则,一样人生父母养,一样血肉之躯,一样头上一片天,没有人可以特惠,也不该有人牺牲。
只是世间万物,当真能像放在秤子上论斤计两一样,精算出一个公允吗?
就像他跟她之间的这笔烂账,当真要算个明白,那就得追溯自青春时期的纠葛开始,恐怕是有的慢慢算了……
※※※
这是一所位于山腰地带而校园广阔的综合高级中学,号称拥有最优良的师资、最严格的管教,以及最高的升学率。
薄暮时分,悠扬的钟声响起,打扫时间一到,喧哗声不绝于耳。
高二忠班负责外扫区的几名同学走进器物室,领取扫把之后,边走边吱吱喳喳的聊天。
“哎哟!今天风这么大,落叶一定很多。”
“就是说啊!什么劳动服务?这种事花点钱多请几个工友做就好了嘛!学校真小气!”
“谁教我们忠班比较倒霉,抽到外扫区呢!”
对这群在家里手不动三宝的娇娇女来说,让她们拿起那立起来跟人一样高的扫把,绝对如同千斤担子一般沉重,不抱怨也难。
“好了啦!不要抱怨了,外扫区也不错,有帅哥可以看喔!”有人这么说,转移了话题,也终结所有的抱怨。
“厚!妳最近都没模鱼,原来就是想去看丁班的秦兆邦。”
“别只说我,那妳呢?去打扫还要特别整理头发,今天还夹了这么漂亮的发夹,是想打扮给谁看啊?如果秦兆邦今天没出现,就不知道有人要怎么失望了。”
话题出现“秦兆邦”这个名字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
秦兆邦上学期转来这所学校,还不到一年,名气已经响叮当,先别说他俊美的脸庞和硕壮的体格是如何抢眼,单是从教官室出入的频繁次数和同学间口耳相传的事迹,想不出名都难。
不久之前,校园里惊传斗殴事件,一个高三的陈姓男学长被打得像猪头一样,而动手打人的就是一直跟在秦兆邦身旁那伙小跟班,整起事件想必也跟秦兆邦有所关系。
这所学校向来特别注重纪律,怎么可能容许有这种兴风作浪的学生呢?
听说他虽是高二,年纪却大了好几岁,一直以来在转学和退学之间游走,最后才转到这所学校,因为他的大姨妈董月琴可是学校里最具分量的董事;也听说他爸爸秦宏图曾经当过议员,现在转到商场发展,在美国还是什么华侨团体的名人;更听说他舅舅是某帮派的角头老大,名气纵横南北两路……种种充满神秘色彩的听说,硬是让秦兆邦成为校内最热门的话题人物。
只是大家都知道,跟这种问题学生,特别是后台够硬的问题学生,既不能交往过密,也绝对得罪不得,最好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所以女生们只能暗地赞叹他如何的酷,如何的炫,如何又如何的帅到爆。
学校是严禁男女交往的,但十七、八岁的懵懂情愫不是说禁就禁得了的,在体制之下,骨子里头窜动的血气悄悄灌溉着那种异性自然吸引的情苗。
但,也还是有例外的。
“拜托啦!不要一直聊天,快点打扫,要不然又会被罚了喔!像秦兆邦那种人,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很无聊欸!”一道娇脆的嗓音响起,恳求的口吻在提到秦兆邦的姓名之后,忍不住微微上扬,而且还流露出极度的不屑和不耐烦。
她是安岑妮,二忠的卫生股长,同时也是班级的模范生,除了品学兼优以外,更有班花之称。
身高超过一百七十公分的她,尽管身穿白色上衣和黑色褶裙,不过已可窥见属于少女特有的匀称曼妙身段,而最让人称羡的是那张嵌着细致五官的脸庞,特别是水汪汪的双眸活像是会说活,笑起来的时候,两道弯弯月眉下的眼睫也跟着往上微勾,彷佛要勾人魂魄,活月兑月兑就是电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
不过……什么桃花不桃花的,纯粹就是天生的长相而已,所有的同学都知道,安岑妮跟桃花可说是完全绝缘。
从一开始的成绩普通到名列前矛,出身并不富裕的她在没有任何补习的情况下,必须比一般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所以生活重心也完全放在课业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其他,更甭说会去参与讨论任何可能涉及男女暧昧的话题,所以平时大家在聊着谁跟谁偷偷交往或哪个男生如何又如何的八卦,绝对可以把她当成空气。
私底下,同学们帮安岑妮取了个绰号,叫做“尼姑”。
只是这位在同学眼里老僧入定的“尼姑”,在提到秦兆邦的时候,似乎也有那么点沉不住气,同学们见了都颇为讶异。
“哇!连尼姑也知道秦兆邦这个人。”
“是啊!什么像秦兆邦那种人?岑妮,他是哪种人啊?”班上跟安岑妮最麻吉的于菁菁忍不住问了。
“哪种人?”这个问题让安岑妮停下手边的动作,拄着扫把,微微皱起眉头。
背后说人坏话好像不怎么光明磊落,但问题是,她实在想不出一句好话来形容这个男生啊!
本来她们班上外扫轮值的时间早已过了,可是因为打扫的评分不及格又被连续罚了好几周,这都怪秦兆邦,不知怎么搞的,最近老是挑这个时候从外扫区经过,更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这些负责打扫的女同学就开始变了样,一个个放慢动作,就像是怕自个儿拿着扫把的姿势不够优美,结果严重拖垮了打扫的效率,也害得她这个卫生股长被老师责备。
好吧!就算他是无心入侵她的“管辖区”,可是就这么巧,那件斗殴事件中被打的那个陈姓男学长,名字叫做陈东明,父亲正是跟她母亲一样在尹家当差的陈伯伯,向来对她疼爱有加。
综合以上……
“哪种人?就是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那种人啊!”一想到陈伯伯看着儿子受伤的不舍表情,却又因为恶势力而无法讨个公道,安岑妮心上一火,音量也不由自主的扬高,“像秦兆邦那种人,根本不值得讨论,好吗?他是谁?他不过就是运气好,出生在一个条件比别人好一点的家庭,如果不是这样,他又算什么了?长得帅又怎么样?还是草包一个啊!仗着有钱有势到处欺负人,只会打架闹事,根本就是纨裤子弟!我最讨厌,也最瞧不起这种人。”
呼!说出来果然好多了。宣泄不满后,安岑妮吁了口气,却发现同学们看着自己的表情相当诡异,个个张口结舌,甚至还面露惊骇。
“妳们……怎么了?”
于菁菁鼓起勇气,走到好友的身边,小小声的说:“妮,妳不要回头,那个……那个秦兆邦就在妳背后。走啦!我们过去那边扫啦!”然后拖着安岑妮,想绕到另一端。
安岑妮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被于菁菁拖行的步伐却已经被迫停下来。
几只大大的男生皮鞋随着她们挪动的脚步而忽左忽右,最后立定在她们的脚跟前。
这时,安岑妮意会到了什么,细细的眉头蹙起,然后缓缓的抬起头,发现一胖一瘦,两名男学生霸住她的去路,横眉竖目,一脸凶相。
现在是想怎么样?
“这位同学,妳刚刚说的是什么话啊?”胖胖的男学生率先开口。
她扫了眼,判断眼前这两个男学生不过是跟班,也就是小喽啰,至于那个大魔王……
目光一个穿越,她看见了他。
第一次正眼打量他,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安岑妮不得不认同外界所有的传言,也体会到为何女同学们明知道这男生接近不得,却又个个像飞蛾扑火一样,就是无法按捺住对他的恋慕。
距离几步之远的他,昂藏的身材将身上那套学生制服衬托得更加笔挺,而那张有如刀凿的立体脸庞展现出傲人的完美线条,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宛如一只精品,闪耀着光芒。
他一手环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无从捕捉表情的俊容有着一种超龄的沉敛,虽然没开口说话,但那格外浓黑而更显意气飞扬的双眉微微蹙起,深邃的双眸所散发出慑人的冷冽锐光,竟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个浑身上下充满着危险的男生!
而现在他两只眼直勾勾盯着她,丝毫不忌讳旁人在场,从容而大胆的审视目光就像两把利刃,非把人刺穿不可。
秦兆邦专注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解读到更多让自己稍稍满意的讯息,比如,一点点的造作,或一丝丝的矫情,那么自己就不用为她刚才那些难听的话而感觉沮丧、难受……
难受?他为自己轻易受影响的心情而……不能置信,也不能接受。
就他自己这么“多元化”的家庭背景来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政治圈的勾心斗角,甚至是黑道的逞凶斗狠,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别的不说,想当年他父亲秦宏图参选的时候,满天飞的黑函和无所不用其极的狗仔爆料,除了揭发老爸的婚外丑闻以外,只差没把祖宗八代都从地底下翻出来公审一番,那时他不过才十岁大,都可以忍受同学异样的眼光和指点了,而现在呢?
现在的他置身在这所校园内,面对这些青女敕的小萝卜头,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就怀抱着玩票心情过日子也不错,只是这一刻他却发现这样的感觉已经被破坏了,他硬是无法不在乎。
她怎么能这样说他?怎么可以是她?就算他风评不佳,所有的人都在偷偷谯他,但……
她不能!就是她不可以!
因为她是第一个吸引他的女孩。
打从上学期转来这所学校,秦兆邦就对这个认真而活力十足的女孩有了深刻的印象。
什么样的人可以活得这么精力充沛?什么样的生活值得这般认真专注?
不自觉的,他的目光开始跟随着她,他喜欢看着阳光在她的两颊女敕肌上染了最自然的霓色,随着一颦一笑而绽放傲人的青春气息;他更喜欢看着她专注而澄澈的眸子,彷佛喜获一朵不染尘嚣的净莲,每每瞥见,总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的躁火也自然的被舒缓了下来。
就这么日复一日,原以为就是喜欢看着她的单纯心情,他却发现当自己看着她的笑颜时,随着那宛如彩翼一般勾漾的笑纹,竟也勾动着他的心弦,就像那只彩蝶已经飞入他的心房一样……
他喜欢她!他对她有好感!
但他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去打扰她什么,更甭说是曾经得罪过她,就算他是故意经过这儿,故意想绕道瞧她一眼,又犯了哪条十恶不赦的法条?犯得着被她这么恶狠狠的臭骂一顿吗?
秦兆邦持续盯着她,直到确定她的表情是这么认真,甚至连现在迎视的目光也是这般充满敌意,某种不堪夹杂而来的愤懑不平,也开始凌驾他原先充满心头的那种失落难过。
而对安岑妮来说,从未领略到这种狂妄放肆的目光,不知是羞还是恼,瞬间有股燥热袭上脸颊,一颗心也怦怦作响。
这一刻,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怯场,发现自己竟然想别开脸,然后转过身,甚至快速逃走……
如果她真的这样落跑,岂不是很丢人吗?此时佯装认真打扫的同学们其实都在偷偷关注她这边的状况,埋藏在骨子里的那点倔强硬是让她不愿轻易妥协,就这么僵着。
一旁的于菁菁早已提心吊胆,就她对安岑妮的了解,她知道安岑妮平时虽然乖巧,待人也和气,但可不是任由他人捏扁搓圆的那种人;相反的,安岑妮是很有主见的人,有着不容被踩的底线,一旦脾气拗起来,简直就比那头牵到北京的牛还“牛”。
“妮,别惹事,不能惹,也惹不起啊!”于菁菁频频拽着她的衣角,悄声劝说,不料却造成了反效果。
安岑妮一听,更加恼火了。
就因为不能惹,也惹不起,所以不论是非对错,只要惹上他的人都得活该遭殃受罪,就像陈东明一样?
她是不爱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啊!
“哼!”安岑妮怒气冲天的将下巴抬得更高,迎着秦兆邦牢牢盯视的眼光,狠狠的瞪他一眼,接着头一甩,连同手里的扫把往地面一个横扫,让那两个挡在眼前的男学生又叫又跳。
“哇咧!”
“喂!妳干什么?”
她不理会他们,只是紧抓着扫把,开始用狂风扫落叶的姿势,奋力的扫啊扫,扫得那两个小喽啰节节退后,不禁暗暗喊着痛快。
人家说,打狗看主人,现在她就打“狗”给主人看。尽管视线不愿也不屑再跟秦兆邦相交,不过她知道那对虎视眈眈的黑眸始终锁住自己。
这时,瘦瘦的男学生不知道从地面捡起了什么,然后靠近安岑妮。
她感觉肩膀被碰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同学们惊声尖叫。
“啊!虫!安岑妮,妳的肩膀上有毛毛虫,好可怕喔!”
肩膀?睨了眼,她发现自个儿的肩膀上果然有一只毛毛虫,再看向那个瘦瘦的男学生,他一副既期待又得意的嘴脸,因此确定毛毛虫是他故意放的。
怎么有这么恶质的人呢?
于菁菁赶忙拿着枯枝,想把她肩膀上的毛毛虫弄掉。
“不用,不用,这样会弄死牠,我自己来就好。”安岑妮出声制止,而且不怕会吓死人,轻轻抓下毛毛虫,放在掌心里,先对着那两个满脸诧异和失望的小喽啰挑了挑眉头,扬起冷笑,然后才转向花容失色的女同学们,大声的说:“没什么好怕的啦!不过就是一只毛毛虫。”
“可是很丑、很恶心欸!”一名女同学响应。
“丑?这只毛毛虫以后还可能是漂亮的蝴蝶呢!”安岑妮小心翼翼的将毛毛虫放入草丛内,确定不会被踩着,才吁了口气,顺口嘀咕着,“所以说毛毛虫有时候不一定是毛毛虫,就像人,有时候也……不是人。”
不是人?!现场就有最佳左证者。
一时忍不住,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模范生这么会骂人,而且还可以骂得这么爽。”蓦地,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啊?!”猛然转头,安岑妮惊觉秦兆邦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而且听见了她嘀咕的话。
她先对上他凌厉的眼眸与紧皱的浓眉,然后慢慢的移动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开始心生警戒。
他看起来很生气,气到想……打人?他想当众动手打她?不会吧?不,会吧?陈东明就是个例子。联想到陈东明那被打得灰头土脸的惨状,她暗暗吞咽口水,按捺心头的惊骇。
“我……我骂谁了?自言自语,不行吗?”算了!把事情闹大了也不好。安岑妮没好气的说,抓着扫把,想掉头走人。
“行,当然行,只是……”只是第一次交谈让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让他有种延续什么的渴望,即便她眼里只有愤怒,但……至少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而专注的面对自己。勾起淡到极点的笑意,他给了她更多发挥的空间,接着说下去,“只是我觉得有那么点失望罢了。”
“失望?什么意思?”他的话果然唤住她离去的脚步。
“因为我以为妳会很大声的回答我,对!妳就是在骂人,而且还骂得很爽。不过,现在看起来是我错估了什么。”他故作遗憾的说。
“错估了什么?”
“勇气。”简短的字眼,将那原是隐藏在话里的讽意,整个披露无遗。
这下可好,息事宁人倒被人家笑成软弱了?安岑妮的脑门即刻充血,一个气不过,平时不会说的粗话也跟着直接爆出口。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对,我就是在骂人,骂一些不是人的人,而且就是很爽,爽爆了!这样够了吗?”
“当然不够,妳还可以更直接一点,说妳刚刚是在骂谁不是人,那就……”
“就是在骂你们!怎么样?”够直接了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她抬头挺胸,甩头转身,一头甩飞的短发就像那怒炽的气焰,张扬了得,只是在迈开步伐的同时,瞧见他双眸中的火焰,也让她本能的更加紧握手里的扫把。
只要他敢乱动一下,就一下下……
一下都不行!发现场面可能会失控的于菁菁内心哀号之余,奋不顾身的冲上前,想帮忙打圆场,没想到一个失速,无法适时停下脚步,就直接撞上秦兆邦,而猝不及防的秦兆邦也跟着往安岑妮扑过去,至于安岑妮则……
“啊?!”冲动过后的安岑妮头皮早已发麻,当发现秦兆邦往自己飞扑而来的时候,破表的惊骇指数也即刻激发出惊人的自卫能力,迅速扬起手里的扫把。
啊……喳!喳喳喳……
“干什么?住手……”秦兆邦发出怒吼,拚命想抓住不断挥击而来的扫把。
“打死你!打死你!你这个坏蛋……”安岑妮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挥舞着扫把,往他的头、他的身上一阵乱打,彷佛一停下来,自己就会跟陈东明一样,成了被打爆的猪头一个。
场面怎么还是失控了?这一幕让所有的同学登时傻眼,包括跟在秦兆邦身边那两个小喽啰,理该上前“护驾”,却也一样被吓得不知所措。
这……品学兼优的乖宝宝PK叱咤风云的大魔王?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倏地,一道石破天惊的喝令传来。
天可怜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教官终于从震惊中还魂,确定自己重整而恢复严肃的表情之后,走了过来,走向那各执扫把一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两人。
场面终于获得控制……暂时控制。
※※※
校园再传斗殴事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行凶者居然是安岑妮这个模范生,被打的是那个素来让人敬鬼神而远之的秦兆邦。
有人说安岑妮勇气可嘉,也有人讥讽安岑妮表里不一,而不论褒贬如何,她都难逃面对校规记过的惩处。
虽然最后的结果从记大过改成记警告一支,但还是让向来不轻易掉泪的安岑妮忍不住偷偷哭了。
向来谨言慎行,不容丝毫犯错的她,这无疑是一大污点,也等于否决了她的所有努力。
她是这么的认真,不论功课品行才艺等等,各方面她都要求自己要努力达到最完美的状态,因为能在这间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就读,她身上背负的不止是家人的冀望,还有尹爷爷帮忙出资的恩情。
安岑妮的母亲安古金枝十岁就被尹女乃女乃收留,尹家独子尹世昌过世之后,尹家二老更是对母亲视如己出般的疼爱,只是,毕竟“主仆有别”,这一点从尹太太,也就是目前当家作主的儿媳妇费贞眼里,安岑妮清楚的看见了。
还记得有那么一次,安岑妮和尹家孙女尹至柔争论某个话题,结果她一时过度激动,硬是把尹至柔怯懦的嗓门压了过去,这一幕被费贞瞧见了。
“我就说嘛!这时代真的不同了,换作以前,这主子就是主子,小姐就是小姐,丫头呢,当然也要有个丫头的样子才行。”
丫头?!当晚安岑妮红着眼眶想找母亲诉苦,可也在当晚尹爷爷的老毛病发作了,她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慌张模样,也看见尹爷爷抓住母亲的那只手就像汪洋中抓住浮木一样那么紧、那么牢……
感受到母亲和尹家紧密相系的情分,她不想让母亲为难,只能吞下所有的话,但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丫头也能出头天!总有一天,她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如今,她所有努力的成果就这样毁了……
“妮,别难过了,还好只是警告,很快就可以销掉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就好了。”于菁菁安慰着她。
“以后?以后还是一样啊!”安岑妮月眉一拢,冷声回应。
一样?一样什么?再拿扫把K他吗?于菁菁讶异的张着嘴,暗暗庆幸不用再打扫外扫区了,至少“凶器”就不存在了。
当一个人愤怒到极点,那么“凶器”可以无所不在!过没多久,于菁菁明白了这一点。
※※※
这天,安岑妮捧着中午预留的些许饭菜,像以往一样走向校园后门,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之后,将事先藏在石缝间的铁饭盒拿出来,然后将食物放入,低声呼唤,“小白、小白……”
不一会儿,一只白色的小狗摇着尾巴,兴奋的跑了过来,不断的舌忝着她的手。
“呵呵……会痒欸!好啦!快吃!乖,吃多一点才会长大哟!”模模小狗的头,她露出满足的笑容,看着牠埋头大啖。
蓦地,一道轻咳声传来。
安岑妮吓了一大跳,抬起头,发现竟然是秦兆邦,一颗心也直直坠沉……
真是阴魂就该不散吗?一再努力避开的人居然说出现就出现,而且还出现在这种不该出现的时刻。
“妳不知道学校禁止偷偷喂食猫狗吗?妳这样做是犯规的。”他的嗓音依然低沉。
她当然知道校规,也知道此刻应该好好解释一下,让他明白狗妈妈在她的面前被车子压死的惨状,而她想收留小狗的心意又遭到费贞的阻挠,那么,也许他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也或许她可以拜托他不要说出去……
拜托他?不!她做不到。
安岑妮皱着眉头,一语不发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之前,想到什么似的又掉头,绷着一张小脸蛋,“你最好不要对小白怎么样!”
小白?看来在她的眼里,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看着她离去,秦兆邦转头,望着小狗,表情沉凝。
第二天,一样的时间,当安岑妮再度赶到后门时,却看见了椎心的一幕。
小白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而秦兆邦就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那个铁饭盒。
“小白、小白……”她当场号咷大哭,整个人崩溃了。
这就是她赌气的结果吗?就因为她没有放段说一句“拜托”,结果竟然换来小白的牺牲?她自责,她悔恨,但……她更恨的是他。
“安岑妮……”他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秦兆邦!你这个凶手!你是凶手!我恨你……”她大声咆哮,拍开他的手,没想到他手里的铁饭盒顺势砸向他的脸……
“住手!”一道严厉高亢的斥喝声传来。
这次,亲眼目睹而出声制止的人不是教官,而是董月琴──最具分量的校董,秦兆邦的大姨妈。
而这次,“凶器”也从扫把换成了铁饭盒。下一次呢?
没了,不会有下一次了。没等到学校采取任何惩处,安岑妮快速决定转学。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秦兆邦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居然直接跑来问她。
“如果我说就为了不想再看见你呢?”她脑子出现的是小白的死状。
“那么……我离开。”他说出令人惊愕的回答。
“为什么?”换她质问他的动机。
“因为我喜欢妳。”他语气淡漠的说出让人更震撼的答案,流露出不曾有过的温柔眼神。
安岑妮呆住了,直到被同学们的鼓噪声惊醒。
老天!他在说什么?他说他喜欢她?他……他居然……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前对她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全身血液像是逆冲,她的脸庞瞬间烧红,心窝也频频传来强烈的碰撞声,在瞥见他依然云淡风清的脸庞后,一股恼火也在她的心头燃烧。
“你不要脸!”开玩笑也要有节制,都这般田地了,他还想捉弄人吗?
安岑妮认定他是故意想整自己,因为就他那句话,不仅惹来同学们的议论纷纷,甚至后来还传到教官师长的耳里,招来了极大的“关切”,结果搞到最后,害得她不得不真的离开。
离开学校的隔一天,正好是安岑妮的生日。
那一天,她对着蛋糕许愿──
希望不要再见到秦兆邦那个臭男生!
她十七岁默许的第三个愿望,就这么被“秦兆邦”三个字占据。
一直到十八岁、十九岁……每当许着第三个生日愿望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张几近跋扈却又英挺的脸庞,以及他对着她说“我喜欢妳”时那种不寻常的温柔眼神,最后她很自然的再度许下这样的愿望──
希望很快就把秦兆邦这个人忘记!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总以为自己努力遗忘什么的她,忽然惊觉到那一次又一次的提醒遗忘,却成了一次次提醒着自己回忆的循环动作,在不自觉中,她竟让他占据了自己每年的生日愿望。
不过,有这样持续许愿的念力加持着,这辈子她跟他再见面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应该不可能”不等于“绝对不会发生”!事隔多年后,安岑妮深刻的体认这一点,也不再相信什么许愿的念力,因为……
“总经理秦兆邦”赫然在她的眼里出现之后,手里签呈的卷宗公文,以及计算机屏幕里的档案数据,也开始处处可见“秦总”字样。
而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