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大团白气从杰森的口中呼了出来,飘到他唇畔的落雪,有些慌张地从那团炽热的气团旁躲了开来,“不过扯得有些太远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说起来,上午的训练还行吧?”
“基本上没问题。”沐白捧着汤碗蹲在一旁,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边回答道。
温热的石碗捧在手中很舒服,温烫的汤水通喉而过,被烤得有些干硬的烤肉刮得生疼的嗓子也舒服了不少。
沐白她没准备继续犯昨天犯过的毛病,虽说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不是很礼貌,但是沐白还是把盘子中的那两大块烤肉,趁着杰森说话,她不用开口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几下给消灭干净了。
不知道是膳食文化的问题,还是单纯只是剑斗士的食谱就是这样,黑鹫竞技场中食堂提供的食物中很少有粮食类的高淀粉类食物,即使偶尔提供的粥类中也混杂了各种生女乃或者碎肉,中午主食更是几乎只由高蛋白的肉类组成。
虽然对于沐白而言不至于咽不下去,但是现实中已经被母亲的厨艺娇惯出来的沐白,对于这种粗糙的膳食文化,还真的只能表示无力欣赏。
“把手给我看下。”在雷卡爵半岛的圣葬骑士团总部时,就已经在负责圣葬骑士预备役的教导工作,杰森并没有被沐白口头上随意敷衍的话语给蒙蔽,他一眼就看到了沐白捧着汤碗的手指上的异状。
“唔……”沐白愣了一下,直到杰森这么一说,她才把手背伸到眼前,看了一下。
食指与中指上有数道青紫色的瘀痕,但是因为距离最初留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再加上60的痛觉消弱,沐白是真没注意到手上的伤——相比之割伤,瘀伤本身就具备着度过最初的阵痛期之后,只要不继续挤压患处,就不会持续不断地感到痛楚的特性。
看到伤口,沐白才回忆起来,虽然训练时有用薄羊毛护手护住了在外的手掌,但是依斯兰德军阵剑术本身就有好几式通过击打持剑手,迫使对方弃剑的招式。在后半程的时候,因为体力的问题,沐白也吃了好几次这招。在当时只感觉到指端传来剧烈的疼痛,剑柄一下就握不住了,而训练结束之后,沐白也没顾得上再看一下——毕竟,挨了好几下的地方又不仅仅只是这一双手,全身都隐隐作痛的情况下,手上多这两道子也没差哪去。
杰森蹲来,伸出他那双比沐白大得多的黄褐色的粗糙大手,一手把沐白手中的石碗取了过来,然后放到了一旁地上的盘子上,另一只手着捏着沐白的手腕,把她的手强拉到了眼前。
“咳咳……没什么大不了的啦……现在都不疼了。”看到杰森那张胡子拉碴,即使梳成马尾,褐色卷发依然从上面乱支棱着出来的大脸,沐白感觉脸上淡淡地一热,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确实不是很严重……”注视着沐白十指间的紫色痕迹,杰森那双棕色的眼瞳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帮你处理一下吧。”
“唉?”听到杰森说要处理一下,沐白立即就反应过来,杰森是在指什么,“这点小伤就用圣疗术吗?有些大题小作了吧?杰——”
瞬间犹豫了下。
“杰森老师。”最后沐白是用了自己最习惯的那个称呼,虽然在这里或许用“大师”,或者“先生”的说法会更好点,但是在沐白单薄的人际关系中,对于那些除了亲属之外长辈者,几乎都是以“老师”相称的。
而制止杰森的原因,沐白也有自己的考虑。
“老师你每天能使用的圣疗术是有极限的吧?如果在这里因为这点不必要的伤势浪费了话,那么下午如果出现重伤者的话,那就很可能会印象到的施救——”
沐白说得有些急,所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不久前(对于她而言)杰森因为使用了大量的圣疗术而显得非常疲惫的身影,此时却异常鲜明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啊啊明明只是个游戏为什么要这么慌张啊)
棕色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盯了沐白一会,就在沐白终于快忍不住,打算跳起来发飙的时候,杰森终于把脸扭开了。
“每年的早雪时节,会来竞剑场赌剑的殉身者都不会很多。”
“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雪,光是清理道路与积雪,就会废上很多的功夫,而这种时候,无论是史宾杜还是雷切尔都不会故意较劲,派出超过对方战力很多倍的对手。”
杰森小声嘀咕着,解释着原因。
“不过,既然你既然这样说,那就算了。”
“呃……”
沐白捏了捏额头,听着杰森平静的语气,才偷偷扭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杰森确实没生气之后,才终于松了口。
然后她自己也反应了过来,不禁有些自嘲在心里想到。
(呼……一个虚拟游戏而已,居然被弄得手忙较乱的……真是失态……)
不过沐白知道自己的性格就是如此,她总是不自觉地就按照“既不损己,则为何不利人”的规则行事——既然她真的没觉到有什么大问题,那么何必让杰森多此一举呢。
不过将这件事本身抛到脑后之后,沐白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圣疗术上。
“杰森老师,圣疗术是魔法吗?还是说神术?”
如果是早几年,沐白还不知道神术这种玩意,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用神术来指代以前老挂在嘴边上的神圣魔法了。
“圣疗术……”被沐白问及后,杰森沉默了一下。
沐白注意到,因为在室外待了略久,所以他的乱发上,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的雪花。
“圣疗术不是魔法,也不是神术,只是在1394年由浸礼修士会推广开来的,一种由信仰虔诚的圣武士或圣骑士,在身体中酝酿出来的一种‘能量’,或者说‘气’。”
“圣疗术不是神术,在被俘囚禁在司埃德地牢的第二年,我所掌握的所有神术都已经无法使用了。”
“圣疗术也不是魔法,它更像是一种法师口中所说的类法术能力——虽然相比之真正的神术或魔法而言,圣疗术在能量的运用上非常粗糙,但是相对的,在运用上却较为随意。”
杰森一边说,一边张开手掌,示意给沐白看。
在他粗短却比沐白整整大了两号的食指尖端,有淡淡的白光闪烁着。
如萤火一般,在茫茫的白雪之中,不甚起眼。
但是即使细微,这小小的萤火,却可以完全无视风雪的啸烈,兀自闪烁着。
“我们圣武士模仿教士或者法师一样,在向着我们所信仰的神明祈祷的同时,锤炼自己的,而当我们的精神意志与天地间各种自由的魔力元素,不自觉地发生共鸣后,那些魔力残烬便渗透进了我们的身体中。”
“而圣疗术所做的,只是把这些用来强化我们自身的能量重新聚集,利用起来,将其引导出来,净化他人伤口的污秽,阻碍流血,愈合伤口。”
“这是我们人类自身通过一场场战斗与信念磨砺而获得的力量,跟高高在上的神明无关,而正因如此,身为一名前圣葬骑士的我,才能使用它来治疗你们的伤痛。”
“而除了教会的修士武士之外,我还知道有其他教派的战士懂得如何运用这种独特的‘气’,不过他们更习惯与将它用于战斗与破坏上。”
“而死亡骑士的死亡之力虽然不是由它们体内产生,但是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具体而言,死亡骑士与恶魔骑士这类的异端者,所使用的技巧更多地介于传统的‘魔法’与新式的‘气’之间。”
“那么……”
沐白静静地听着,随着杰森的话语,她心中有些东西,又开始动摇了起来。
她直起身来,眺望着远方风雪中的城道。
“我可以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