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与少女的剑与刃之歌 间章/午后的高塔

作者 : 我再也不要和你同路了

尼尔黑曜石的色泽,是一种乌黑中透露出深蓝的润泽。

那是一种最高质地的玉石般的光辉,但是在这里只是一种廉价的,用来雕琢窗框的材料。

而那内敛而沉默的光泽,比起在放在其上的芊芊玉手而言,也不禁真的不再起眼,黯然失色了起来。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肤色苍白的纤细手指在保持了长久的静止之后,突然动了动,把压在其下的书页又往后翻开了一页。

“伊萨雅公……你又在看书……”

站在读书者身后之人,是穿着深蓝色胸甲,披着深灰色长袍的骑士。

从没有佩戴鹰翼头盔的颈侧,织锦般的白金长发盘成一团,扎在了脑后。

未留下哪怕一缕发丝的鬓角旁显露出来的,女骑士高贵美丽的面容,看起来最多不会超过25岁——只是这一点推断,却随着她打理有序的发际间,略显尖锐的耳梢而大打了折扣。

而就是这么一位看上去强大而高贵的女武神,在向眼前的女子说话的时候,却显得柔婉而小心,语气中所显露出的珍惜之意,似乎唯恐稍显大声,震动的音波,就会把眼前之人弄碎一般。

“这不是看书,奥薇尔,这对于我而言,是一种放松与享受。”

面对自己的近选士官的询问,年轻的巫妖只是用百灵一样的玲珑声线,空灵地回答着她。

“每当我手中捧着这本书,回想起教父教诲的时候,心情很快就能平静下来。”

纤小白皙的手指在书页上的如尼文字间轻轻滑动,抱着膝盖缩在与之不相符的厚重华贵的躺椅中,乌濡的如缎长长黑发从她皓白如雪的纤细颈项间垂落下来,如水泻般漫漫遮蔽住了那双小小脚丫,只从黑色的发丝缝线间,偶尔会有一小缕如白冰般的细腻肌肤暴露出来。

“伊萨雅公……你又在开玩笑了,您最近忙碌得时间已经太久了,为了灵魂之火的澄净,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看着窗外的落雪,静静休息一会就行了——”

奥薇尔并没有被对方的说辞给打动,她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这是今年的初雪哦,伊萨雅公,你从南域新绽放的第一朵永恒之花,从冻土下破土而出,夙夜未休,一直忙到了今年瓦尔特冰原上第一场暴风雪又重新刮起,从领主府到法师塔,从军工坊到时针塔,近选官们的班次已经交换了6个轮次(大概3个月),您却从未停息,现在是时候好好歇息一下了。”

虽然亡者已不用呼吸,但是仅有一百二十岁的年轻巫妖,依旧未能将生时的习惯从身上抹去,她停下了正打算去翻卷书页的左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奥薇尔……初雪已降,凛冬将至,我们那些可怕的邻居又将越过封冻期的菲约德勒姆(注1),向我们发起攻击。而布鲁斯奈,菲尔德与布拉侯德(注2)领的死灵法师领主们,也不会甘于寂寞,必然会趁着人类军队行动不便的时候,向司埃德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注1:贯穿厄尔利斯东部与艾尔伊斯塔杜尔的一条边境河流

注2:都是领地的名字

“在这种时候,你却要让我无所事事地去观赏落雪的话,即使我的行动可以趋于平静,但是我的内心却无法因此而平复波澜——所以我才会抱着手中的这本教父留给我的书,静蓄心力,等待着枯骸法塔的死灵法师们的进攻。而你这一番阻挠,却反而会打搅到我的休憩。”

视线从书页上挪开之后,娇小的身躯全部都被及地的长发所笼罩的巫妖,终于回过的头来。

转动着稍显僵硬的脖颈,从墨色云缎的发丝后,一张柔弱,文静,虽然美丽却并不抢眼,而是像是一朵兰花,静静地沉浸入每个人内心内侧最柔软的深处。

但是此时,这张幽美幻灭,如同白瓷人偶般苍白娇弱的面孔上,却微蕴着一丝恼怒。这才让人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是一位病怏怏的黑发少女的女子,实际上是统管着整座坐地面积超过五千平方公里的“北方之盾”司埃德城的城主,而麾下的雪枭军,也是厄尔利斯共和国二十三个边境军团之中,魔导装备最多,最为魔导兵器研发能力最强的那只。

“抱歉,伊萨雅公,是我逾越了。”

作为一位伴随着这位“雪枭郡主”超过一百一十年的奥薇尔,立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之处,她稍感歉意地退后了一步的同时,依旧深感不满——要不是这位工作狂性质的“少女”城主大人(注3)今年做得确实过份了,她也不至于在伊萨雅的个人生活上,像是以前那样指手画脚。

对于度过的岁月逾越了3个世纪的奥薇尔而言,伊萨雅在她的心中,大概永远都只能算是个孩子。

注:在亡灵中是这样的

看到奥薇尔做出了退让,巫妖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扭回头,倾心在了书本上,而对于深蓝色的窗框外,那漫天飞雪的美丽雪景,视若无睹。

看到伊萨雅这个样子,奥薇尔看起来显得又有些按耐不住,她犹豫再三过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旁侧敲击道。

“伊萨雅公,您现在所看的书卷,是前公爵大人留下的哪一册?”

对于奥薇尔的再次开口,翻看着书页的巫妖少女并未留心,不用去返回书页,千百遍流过心头的名字已经跃上心间。

“啊,是《生死的奥秘》,一本有关亡灵法术流派基础的入门书,涉及法术规则与技术方面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倒是在奇闻轶事方面,读起来很有趣——在理论中反复验证过三遍的越零温度点试验因为忘了一个变形术的形变角问题,导致法师塔与强魔力发生共振,被整个炸上天什么的……”

……伊萨雅大人……普通的女孩子是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有趣的……

奥薇尔默然无语,但是对于这位一百多年性格都没变,在巫妖转化仪式之前,也像是她的教父那样,也并未留下子嗣的年轻巫妖,她也知道这并无济于事——即使身为女子,却依然保持着这样的一股独属于法师们特有的钻研者性格,在某种意义上,对于司埃德的人民们而言,是一种好事。

不过——

“《生死的奥秘》吗……”

听到伊萨雅回答的答案之后,奥薇尔总算是稍稍轻松了一些。

虽然伊萨雅公的教父,艾兰德先公一生所著的书籍,分涉文化,法术,军事,地理,生物,宗教等多种多面,而内容大多也以艰涩高深为主。但是《生死的奥秘》这本书,奥薇尔却也曾经看过——虽然在厚度上,无法说是一本很薄的书本。

艾兰德先公以他那洞彻的先见之明,旨在为当年从西北方的雷卡爵半岛登陆的异国者而书写的书籍,客观而理智地,描述了一个典型的,厄尔利斯共和国高等巫妖,在他漫漫长达5个世纪的悠久生命中,对于整个依斯兰德,对于厄尔利斯与艾伊尔斯塔杜尔的方方面面独到见解——无论是从文化上,学术上,还是从历史上,沿革上,无不面面俱到,生动而形象。

唯一的问题,大概也只是在于语言方面。

可惜还未等艾兰德公完成这最后的一部,他便紧随着伊萨雅公的教兄穆尔德,陨落在了葬骸之年的冬季。

以不到15岁的弱龄,伊萨雅在奥薇尔的伴同下,匆匆赶到位于厄尔利斯东部边境的菲约德勒姆彼岸,将死去的教父与教兄的遗物收敛完毕,按照伊修托利的教信,就地还土后,司埃德的局势就陷入了动荡。

对于来自异国的军队,通过公开质疑伊萨雅的能力,强占了司埃德的军政话语权的死亡骑士团,司埃德部大队长夕巴斯丁为首的沙文主义份子,完全抱着将其与死灵们一样,彻底消灭掉,以免成为死灵潮新的养源的舆论思潮,与之毫不犹豫地陷入了交战,避免那些异国人类与艾伊尔斯塔杜尔的进一步接触。

因此,等到3年后成年,并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殉身转化仪式后的伊萨雅重新逐步掌握回话语权的时候,《生死的奥秘》这本寄托了老公爵美好祈愿的书籍,已没有再进一步翻译的必要,彻底沦为鸡肋了。

时间在伊萨雅翻卷书页的琐碎声音,以及奥薇尔的回忆中逐渐流转,待奥薇尔再次抬起脑袋,望向位于2百8十多米的窗外高处的天色,已经逐渐转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近4个小时。

然而,以伊萨雅翻卷书页的样子来看,却丝毫感不到想要停止的意思。

而这正是奥薇尔所担心的情况。

(看起来又要通宵了吗……)

但是,对于不食不眠的亡灵而言,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奥薇尔发现,就像是以往的那些年的岁岁月月一样,她依旧找不到阻止伊萨雅的理由。

书页在继续翻动,只是有节奏的细微声音中,有一丝轻叹,悠悠穿过雕刻着术阵的石窗,消湮在了铅灰色的雪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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