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十月二日;推算一下,农历九月初三了。林木森脑海掠过白居易词句“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秋夜寂凉。龙溪河水静静地流淌,偶尔几声虫叫都有气无力,凄凉地……
林木森能到庭院里散步后,王建华也另有任务,打了被包离开了“105”。林木森生性好静,整天眉结不展,心事沉重。此时只要大牛不寻碴,更没开口的闲趣。大牛是个老实人,是一个“闷葫芦”,没人起头,他满肚子的话象一团乱丝找不到头。大牛又不参加“治保会”的日常行动,在“治安大队”里也没有朋友。俩人在屋里时,就同庙堂两个“泥菩萨”,相互望着不开口。
大牛想了一阵,还是挺认真地将林木森的沉默寡言现象向陆宝林作了汇报;陆宝林不屑地一笑,说:
“这就是臭知识分子的德性!他们平常思想偏激,什么**言屁话都敢放;遇上事就他姆妈的蔫了。对他们的‘改造’,既要开展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还要作冷处理。你不去理他,看他还会有些怎样的表现。先孤立他,让他去猜疑,去想,拖垮他的傲慢臭德性,迫使他自觉地去触及灵魂了,我们在意识形态的斗争才能取得彻底胜利!”
大牛一个劲地朝陆宝林眨巴眼睛搔挠头,半天也没弄懂。回来熬不住,将话与林木森学说了。
林木森听了,半天没做声;他知道,短时间是出不去了。
林木森开始安排“作息”,每天早饭后,大牛都会外出至少二三个小时,林木森便上“体育课”。
六八年,学校“复课闹革命”时,学校“军宣队”的战士想使不安稳的“革命小将”收心;他们上不了“政治课”,便教授了一套“格斗拳”。教了半个月,有“革命小将”发现了严重的问题,严正地提出“黑五类”的“狗崽子”不能学,“他们比谁都练得认真,大有想搞阶段报复的嫌疑!”大字报一贴出,别说“黑五类”,连带有“灰色”的家庭子女也都不敢上“军训课”了。“革命小将”们又忙于革命事业,学校操场上只有几十个人,“军宣队”左右不是,好在“工宣队”捧着“芒果”进驻了学校。子弟学校的“工宣队”由主管工厂派出,对学生家庭知根知底,“革命小将”们呆在校园,上了几天课,又开始了对同学的错误思想进行批判……
林木森挺喜欢“格斗拳”,可在学校不准练,在家不能练,只好练练基本功——扎马歩。初到钱北,林木森还想练“格斗拳”,一套拳刚刚拉开架式,被舅舅拦隹了,对他说,“钱北不许习武。”再一打听,还真是。
钱北过去是太湖口岸商埠,自然成了“江湖码头”。“洪门”、“清帮”还有“短刀会”都在街上设有“茶馆”。加上太湖上土匪猖獗,各村以“大墙门户”为首建有“团练”,安境护民。农闲时,还组织村里十二岁以上的男丁,请拳师教授习武。解放后,湖匪剿了,帮会取缔了,社会安定了,“大墙门户”全被打倒了,“团练”也解散了。有了农会,有了民兵,为了彻底清除湖乡剽悍残余习气,“重匪区”严禁习武,收缴了枪,民间的刀枪剑杈也收缴了。尚武爱好者也只是农闲时聚在当年的“习武场”,南街戏台看场、现在三队的晒谷坪上,拿当年留下的残缺石锁、石磨练练臂力。
“知青”们也去“习武场”捧场子。晒谷坪的一角没铺水泥,从重到轻,一字排开七八个石锁、石磨。农村小伙袒露结实的胸,轮流上前,从轻到重,一个个地试。在赞叹、哄笑声中,敢上场的越来越少。徐武举到第四个,林木森试过第三个,金德江跃跃欲试,自叹臂力不够没敢上。晒谷坪上一片激励声,“知青”们却懒散了。
晒谷坪上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七队、田家圩的三叔公,他是钱北为数不多的拳师。有话说,“穷打棍,富习武。”习武人终年在刀枪剑杈里练,还要四乡去切磋、访友,家里没粮没钱供不起。三叔公中等个,身材并不魁梧。当年三叔公出门是“头顶天,脚踏边”(杭州俗语,头上要戴“天章”帽子,脚上要穿“边福茂”鞋子,这是杭州的两家名牌产品),一领竹白长衫。来到习武场,双手一背,自然众人请他“指教”。他口称“不敢”,却走下场来,站在最大的石锁前。双手交换着把衣袖挽上半截,舒口气,左手将长衫一撩,右腿抬起,脚背弓直,画个圈,重重地踩下,一个马步,右手握住石锁柄,一声“起!”石锁离地,晃动两下,舒口气,又一声“起!”举过头顶。三叔公再略舒气,“登、登、登”三五步来到场中间,放下石锁。他面不改色,却一拱手,说:“不行了。实在丢丑!请哪位仁兄帮忙归位?”四周一片寂静。三叔公在众人赞颂中,把脚一抬,甩袖撢撢鞋面,扬长而去。
在这里练“格斗拳”更不行。林木森便扎马,双脚肩宽,脚尖平行,两膝外撑,胯前内收,含胸拔背,凝神静气。久未劳动,筋骨酸疼,坚持下来,呼吸渐渐自然,蹲姿也能作到深、平、稳。扎马是种桩功,能使月复部肌肉缩进,腿步肌肉紧张,能有效的提升在剧烈运动时人体的反应能力,以达到全身性的综合训练。一段时间的坚持,倒使林木森收益菲浅。而后他在庭院转上几圈,在后院无人时,林木森会练疾步,一是拉松扎马时的腿肌肉,二是提高应急反应能力。
中饭后,林木森就趴在桌上“写材料”——按王建华的说法,“桌上有纸有笔,领导让你争取主动,你不妨多写几份检讨,就算没有内容,至少说明你态度端正。”只不过,林木森“写”的大多是丝绸绣品图案。他发现回忆一幅绣品图案,并把它绘画下来,这种摆月兑临摹的临摹就是一种创意的创作。还有,这种创意能打发时间。林木森开始还防着大牛,后来发现大牛很敬慕“读书人”,只要林木森伏案“学习”,他走路都踮着脚,有时干脆躲出去。
于是,白天各行其是,晚上睡觉。
大牛早早睡下了,鼾声如雷。
夜里九点多钟,林木森听见庭院动静很大;一些人进了隔壁房间,斥责中还掺夹着女人的哭声……
林木森忙推醒大牛。
“什么事?”大牛揉着眼睛,嘴角还流着哈喇。
林木森指指门外。大牛跳下床,在门边听了一下,转身笑了,说:
“我正作梦在吃席,还真的有宵夜吃了!”
大牛惦记着宵夜,困意顿消;挺大方地把包“丰收”烟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七扯八搭地和林木森说了一阵。林木森没料到大牛是个斗大字不识一担的文盲,也不是“复转军人”;大牛挺神气地说:
“傻了吧?我到‘治安大队’是‘特招’的。告诉你,我有后台!”
大牛到食堂端来两碗面条,高兴地说:“来,吃宵夜。桂香姐让我给你带来一碗。”
“谢谢!我不饿。大牛,帮忙买包烟好吗?”
“真不吃?我可吃了。我平常没参加行动,‘烟票’没有份。我这里还有二支,你先抽吧!”
大牛的胃口真好,三下五除二,林木森烟没抽完,二碗面全吃完了。一抹嘴巴,嘿嘿一笑,掏出烟盒,愣了一下,说:
“糟糕,‘干草’不足了!我找建华试试;给我钱。”
很快,王建华进来了。丢了一包“丰收”给林木森,整理起大牛的床铺;说:“这家伙真懒!恐怕每天连脸都不洗。”
“今晚你值班?”
“又关了一下。”王建华意识到说“关”,对林木森有刺激;略忖,坐下来,说,“隔壁‘104’的是大丰信用社陈坚的娘子王莲花。怎么,你没听说过‘莲蓬娘子’吗?”
林木森想起了,在“治保会”扯谈时,常听王大明他们津津乐道说龙溪公社的“五朵金花”;说是个个人长得俊俏,生产劳动也出众。最有出息的是“蚕花娘子”许巧珠,现在是公社党委常委、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公社妇代主任……凡是需要有妇女代表的组织、团体、临时机构都有她,而且一个副职领导少不了。混得最“烂”的是兆丰大队的“红菱娘子”王美菱,成了“破鞋”。“五朵金花”各有特征,田头野话说:“蚕花娘子”的皮肤“荷花娘子”的毛;“莲蓬娘子”的*房“红菱娘子”的*……有人还用“莲蓬娘子”比过沈梅英。说“莲蓬娘子”王莲花的*房像莲蓬,又大又挺,白白女敕女敕,*头艳红,比沈梅英的“木瓜女乃”好;生了孩子,“木瓜”会塌,聋拉下来,像只瘪麻袋。
“是渔业大队的?”
“王莲花娘家是渔业大队的。三天前,公社信用社到了晚稻余粮款,几个‘片’的信贷员领去后,夜里大丰信用社被人盗了,作案人还在现场纵火,企图销毁证据。据信贷员陈坚说,信用社的账册还有一千八百七十六元的晚稻余粮款全被盗了,或被大火烧了。派出所李所长出差了,案件直接报到县里,县公安局派了‘专案组’。‘专案组’牵了条大狼狗,刚到大丰转了一圈,第二天,陈坚、王莲花都不见了。案子不查便破了,原来是陈坚故意纵火,私吞公款;见事情暴露,畏罪潜逃了。赵小龙领着我们追了几天,今天傍晚得到消息,我们在渔业大队的一条船上,抓到了王莲花。一时没安排人看守,小龙说就我娶了娘子,让我在隔壁值班;我正感到别扭,还好大牛来找我,我和他换了一下。钱,你留着;几包大‘丰收’,我还买得起。睡觉吧!”
原来王建华是有意回避。
刚关灯睡觉,隔壁闹腾起来。
陆宝林在破获“陈坚贪污、盗窃。纵火案”上取得了初步胜利,心里高兴,几个人为此喝酒庆贺;酒酣耳热时,有人提议乘胜追击,陆宝林便领人连夜审问王莲花。
王莲花可是见过场面的人,嗓门调子扯得也高。王建华想了一下,职责在身,下床去了“104”。
龙溪“五朵金花的‘莲蓬娘子’”到底是怎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林木森见房门敞开;心想,又没有规定只准白天“散步”。林木森跟着出房去,悄悄地凑近“104”的窗户。
上下五千年,纠葛在文章,无论多少辛酸泪,留于他人讲。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