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河水向北流 240明天中秋

作者 : 兔四哥
-!只有在“205”,林木森才感到轻松自在——/——/

社会就象“万花筒”,五光十色,变幻万千。人类是智者,也是愚者。首先是因为活着,为了生存而辛勤劳作,因劳作辛苦而为了地位而奔波,奔波目的而为适应社会而生存;而为适应社会,每日每时都得佩带一副“面具”。

在湖兴城,在农研所,在龙溪,在钱北,甚至在舅舅家中,林木森都要时时告诫自己,谦让!身份不同了,凡事要克制。当他把“转干”喜讯告诉父母,父亲摘录《礼记》中一段话寄给他;“敖不可長,慾不可从,志不可满,樂不可极。”他领悟父亲用心良苦,慎思尊行。

只有在“205”,林木森可以无所顾及。当年,鲁迅先生深感社交纷纭、人身不得自由,《自嘲》要“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而林木森是无心、无为,更无力涉足这乱无头绪的社交,他不时不陷入一种悔之晚矣的境界之中。进入青春期,人就有了七情六欲,也就有了思想,同时还有了困惑、烦恼。所有的人生追求说到底,只是在寻觅着**。人生如果没有寻到真正的爱情,也就无意识地会卷入对人生的烦恼状态。

世事千态万状,矛盾重重,令你不知取舍。林木森饱尝过稼穑之辛,有种对深感农民生活困苦的悲情情结;因为初踏仕途沉浮动荡的社会实践,他有着踌躇满志而无法施展的失意心怀。

“九.一三”的爆炸,把众多国民昔日的革命理想和奋斗目标打的粉碎,“文革”的疯狂已使社会陷入一种无政府状态。“知青”们更滋生出一种迷惘和虚无的心态,陷入信仰危机状态。林木森这些城市出来的学生从十六七岁就走入如此复杂的社会时完全没有社会经验,在学校中受到的那些正统教育所培养起来的红色世界观被现实打的粉碎之后,就要靠自己去悟这个世界了。在无序的动荡与不安之中,个人追求和为社稷谋福利的诸多想法大多付诸东流,政治思想的“败症”无情地摧毁了人们的精神支柱和价值观念,包括一九四九年以来确立的意识形态体系。林木森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控制在人为的紧张之中?

在农科所“试验小组”,老专家们支持和理解“农业学大寨”,但对这场旷日持久的运动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实现预期的目标表示怀疑:他们认为农业的出路需要高产的种子,优质的农药和提高农产品的价值。老专家们津津乐道着“杂交水稻”,一九六六年袁隆平在《科学通报》上发表了论文《水稻雄性不孕症》,使全国农科人员为之一震,和用野生稻进行杂交繁殖将开创农业生产新的革命。

良中玉等人为此而“转行”,他们另辟新径,开始探索农产品的科技利用,提高农产品的价值。林木森很赞同这种观点,单说太湖百合,明知对人有益,社会需要;却要限种。宋代苏轼都说“豐凶相濟,農末皆利”;提倡农副业共同发展,调剂农业丰歉。偏偏那些制定政策的人对“限产物资”最感兴趣,把传统的列入“另类”,以使养蚕妇没有丝,种植人尝不到“时新”。试想,太湖百合变成了胡萝卜、白萝卜,给你一船,你要不要?林木森笑了起来。

林木森从太湖百合想到“花园洋房”,王琳的骄纵,王冰的专横,沈爱英的孤寂,原来,“富人”也不快乐。

林木森想到沈爱英的“月竹”,细騀丛聚,在风霜雨雪里挺熬。他不由思绪激荡,技浓手痒了;铺纸舞毫,一气呵成。其月更寒,其竹更傲,其风更疾,其叶更狂;题诗也甚,为唐代岑参的“寒天草木黄落盡,猶自青青君始知”。

画毕,浑身感到轻松,顿觉肚子饿了。

林木森跑到食堂,徐桂香不在;绕进厨房,锅凉灶冷,连饭篮都是空的。苦也!林木森转到楼上治安大队一问,才知杨兴昨天接了自己的电话,一大早就赶到龙溪,向公社反映了徐桂香因怀孕后“反应”很大的事。张汉春很为重视,当即决定给徐桂香补假,让她回娘家去休息半年。徐桂香一走,徐荷香便显露出本相了,她根本代蘀不了妹妹的工作,自己回去了。公社一时没找到合式人选前,就让在茧站就餐的人暂时到公社食堂去搭伙。

林木森无奈,他不想去惊动公社大院的人,只有回钱北了。摆渡过河,看见小青在街上闲逛。明天是中秋节,林木森不想打扰陆宝林,装着没看见。小青却一蹦一跳跑过来,隔了十几步就叫;

“木森哥哥,木森哥哥,几时回来的?”

“昨天。”林木森敷衍道,“你在街上玩,彘儿睡了吗?”

小青说;“莲花姐带彘儿回娘家了。”

林木森笑了,说;“难怪你吃了饭就在街上逛。”

小青把嘴一嘟,说;“木森哥哥,我还没吃饭哩!”

“家里没烧饭?”林木森心疼了,十三四岁正是吃饭的年纪,说,“我也没吃;走,我请你吃馄饨去。”

小青说;“木森哥哥,不要去吃馄饨。家里有好多菜,我不知先吃哪个菜。木森哥哥,走,家去;我烧给你吃。莲花姐回娘家去用米换木料,这二天都不回来。”

林木森一听,愣了一下;用粮食换木料,可是件违禁的事,怎么连王莲花和小青都知道了?陆宝林会怎么办?见街上人来人往,林木森想赶紧得让小青住口,便说;

“好呀!我尝尝小青的手艺。小青,陆主任呢?”

小青说;“宝林哥上午带着‘人武部’和治安大队的人去高安大队了,说是加强治安,训练民兵,这几天都不回。”

原来陆宝林不在龙溪,林木森安下心来。到陆宝林家厨房一看,鸡鸭鱼肉,熟食生菜一大堆;显然王莲花已作好“中秋节”的准备,是得到什么消息,仓促离家的。林木森的神经又紧张了,他让小青热了两个熟菜,一边帮着烧火,一边问;

“小青,你家不换木料吗?”

小青说;“换。木森哥哥,我家打算换二间房的,还蘀我嫂子万丰娘家庆生哥换一间。”

林木森说;“有这么多木料吗?”

小青说;“有!张支书说有六七船木料可換;说这次是以我们渔业大队为主,每户可换二间屋的木料。渔业大队有的人家不换,有的人家只换一间,所以我家可以换三间。木森哥哥,我阿爸说,岸上砌了新屋给哥嫂住,他们还住草棚屋;嫂子娘家庆生哥哥也住草棚屋,一直‘相亲’不上,所以让给嫂子娘家一间。”

林木森有些惊奇,说;“换三间?小青,你家有这么多粮食吗?”

小青说;“没有。找我姨、我舅借了二百多斤,嫂子娘家庆生哥也借来了五百斤谷。木森哥哥,我阿爸说,先把今年粮食全用上,到时借着吃,还可到城里买些高价米;实在过不去,就卖掉一间屋的木料。木森哥哥,阿爸和我哥算过了,用粮食换木料比买便宜多了。卖掉一间屋的木料,就是全去城里买‘黑市米’也便宜。”

看来王建华是铁了心,他的“薯干计划”没有成功吗?现在,干脆广泛发动群众起来了,在生活的需要上又有了“利益”的驱使,社员的反应自然强烈。私人筹粮换木料,合情不合理。

林木森苦笑笑,说;“小青,你知道哪天换吗?”

小青说;“张支书让大家准备好,就这几天吧。木森哥哥,吃饭了。”

林木森扒了几口饭,越想越感到不对劲。张大发如此地大张旗鼓,公社会不知道吗?沈心田、王宏铭他们不在,张汉春、陆宝林在“家”值班,为什么不制止?张汉春因为是自己的家而放弃原则?这可不是他的作风!陆宝林呢?

林木森问;“小青,陆主任几时去的高安?”

小青说;“上午,本说吃了中饭走,和莲花姐吵嘴了,没吃中饭就走了。”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四,陆宝林到高安去搞什么“加强治安、民兵训练”,不对,王莲花做好过节准备,仓促离开,是因为陆宝林到高安去是突然决定的……难道说中秋节有什么行动?

林木森感到脊梁骨一阵寒;放下饭碗,问;

“小青,宝林哥和莲花姐出门时说了些什么?”

小青说;“木森哥哥,莲花姐不肯宝林哥去高安,宝林哥前脚走,她马上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林木森说;“莲花姐生气了?”

小青说;“有点生气……莲花姐说回娘家去也用米换木料。”

不对。不对!林木森越发疑惑了。王莲花家有两间砖瓦屋,家里就她父母二人住,急着回去用米换木料,是因为用粮食换木料比买便宜吗?莲花姐可不是个贪图便宜的人。

林木森说;“小青,莲花姐知道你家换木料吗?”

小青说;“不知道,我阿爸说宝林哥是公社管治保的,不让我说给他们听。”

林木森说;“小青,公社的张副主任知道这事吗?”

小青说;“不知道,木森哥哥,村里人又不傻,让张副主任知道就换不成了。再说,他家的屋好大,根本用不上换木料!”

林木森有些慌乱了,说;“小青,听着;马上回家-趟,告诉你阿爸,让他不要换木料。”

小青奇怪了,说;“木森哥哥,为什么?”

林木森一时也说不清,说;“小青,你相信不相信木森哥哥?相信就回去跟你阿爸说,让你阿哥不要作声,去莲花姐家看;如果她家不换,你家千万也不要换!还有,小青,不管谁问你,都不要说对我说过换木料这件事!就是宝林哥和莲花姐问,也不能说。我回钱北了。你也快回去,对了,有人看见你,就说不能回家过节,回家看看。然后就回龙溪。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小青匆匆出门,被林木森叫住了。

林木森后悔了。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能管住她的嘴吗?万一话传开,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小青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可林木森连话都不知怎样说好;事关众多人的“生计”,从内心上,林木森想去渔业大队查访清楚,他想去制止粮食换木料,又怕渔业大队的人不理睬他,更怕涉及之中,左右不是,陷入其中,招惹麻烦。可话已出口,林木森真的后悔了。只好叮嘱再三,让小青发誓,“说了就头上生疮,变癞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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