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河水向北流 291 被趕出門

作者 : 兔四哥

林木森被屋里的吼叫声惊醒;是舅舅。book./这个很少高声说话的人,今天竟大声地叫骂,暴跳如雷。再听,是为了储备粮。李阿三埋怨徐贞女未经他同意,交了储备粮;抱怨林木森不念乡亲情义,不去营救王阿土;尤为重要的是林木森在库房,坍了他的台,使他名誉扫地,遭人不耻,被人讥笑……

无名状的恼怒撩得林木森心浮气躁,他“砰”地一声,推开后门,走进里屋。

李阿三被后门的响声震住,闭上嘴,噙住烟竿巴了几口;没有吸着,一看,原来没有点火。沈梅英笑了,忙拾起掉在地上的纸媒子,吹燃,凑了上去。李阿三扭转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燃烟,巴嗒起来。

沈梅英讨了个没趣;她从来没受过这窝囊气,负气地咕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首发龙溪河水向北流291

“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阿三回敬道。

沈梅英的心口象被戳了一刀,感到内心的秘密被李阿三识破了;本来她来这阴暗潮湿的屋里,只是为了见到林木森。沈梅英掩饰内心的恐慌,分辩道:

“舅舅,我怎么没安好心了?”

李阿三说:“你别当我瞎了眼;没有你的掺合,事情不会弄得这样!”

“你瞎说什么?”徐贞女恼怒了。

李阿三进门后,大呼小叫,徐贞女装聋作哑;反正储备粮交了,你跷起脚骂街也没用。可李阿三竟然变本加厉,拿沈梅英来撒气,她不干了!徐贞女是深领沈家的恩情!单说那一斤丝绵就有济困解难的大恩,今日可是免受饥饿的粮。她见李阿三不知好歹,上前斥责:

“梅英一片好心,你不领恩;还满嘴嚼粪,出口伤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李阿三说:“我李阿三人穷志不穷!有米吃饭,无米喝粥;用不着别人施舍!”

“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我家不是看在木森的份上才不会帮你。好,从今往后,你家的事我决不掺合!”

沈梅英丢下一句话,抱着沈林就走;徐贞女拖也拖不住,回头一个劲地数落男人:“你狠!你犟!才吃了三天白米饭,就当自己开了‘米行’。没有沈梅英家的谷,我们拿什么去交储备粮?”

李阿三说:“我为什么要交储备粮’?老子就不交,他有本事咬我的**去!”

沈林的“身世”,己使林木森对沈梅英深感疚愧;想到她给予舅舅家种种帮助,却落个没安好心,负气离去,林木森恼怒了。听舅舅这股蛮横,他忍不住,走出里屋,冷冷地问:“你凭什么不交?”

“凭、凭……”李阿三张口结舌,反诘道:“我凭什么交?”

林木森说:“储备粮是集体财产,用了、吃了就得交!”

李阿三说:“我、我又不是不交。不是说‘三年归仓’吗?分三年不行吗?木森,我们家只有七十九斤,亏得有沈宝根拖一把;要不就缺一个月的粮。可阿才家去年修屋借了八十斤;还有阿初家不到二个月,父母双亡,办丧事借了九十斤;还有……木森,队里借粮的有三四十家,有些‘透支户’是靠储备粮活命的;他们从哪里去弄粮食来交储备粮?”

林木森发现,王家道场的人三三两两地来到庭院,他大声说:

“他们有困难,可以向大队去反映。我们家就得交;带头交!”

“木森,你能帮他们说说吗?”李阿三见林木森不吭声,心一横,说,“你说了‘三年归仓’,我己经答应他们了!”

林木森的脑袋大了,看来外面的人还真是舅舅叫来的!没想到舅舅还真敢包揽事!仗势;愚昧的典型表现。人们总为家族、村镇,甚至于县、市出了“达官显贵”而骄傲,引以为荣。可叹的是,有些人会借以炫耀;更甚者,还引经据典寻觅与自己的“血统亲源”。可悲的是,他们大吹大擂的同时抬高自己的身价;甚至还夸夸其谈,不自量力地包揽事端;而使“达官显贵”招来糊涂遣责。林木森悟到了,马天民会担优他“无故落马,糊涂跌跤”!难怪刘水根会说“天下有二,非察是,是察非。”首发龙溪河水向北流291

林木森冷冷地说:“我作不了主,说了不作数,你答应了你去说!”

李阿三被呛住了。屋前庭坪聚集的社员越来越多,大家都把希望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李阿三额头青筋暴跳,闷头抽了二管烟,冲着林木森说:

“现在大家都在门口;你说,阿土的事你管不管?”

林木森说:“阿土叔的事,应大家管。把储备粮交了,不就没事了。”

聚集在庭坪的社员一听,七嘴八舌地诉苦:

“不是不交,实在交不了……”

“就是;我家人口多,不交都不够吃……”

“你不是说三年归仓吗?政策怎么就变了?”

“你得说话算数!帮帮忙……”

“你是王家道场的,要替帮我们作主……”

林木森后悔了,真不该回钱北!他明白马主任为什么要他搬家了。他同情也好,恻隐也罢,“眾口所移,毋翼而飛”;只要他吐出一个字,明天钱北就会众说纷纭,使他百口莫辩。林木森只有避退三舍了,一声“冤枉!”金娥扶着阿土娘子来了;阿才、阿初几个人也进了屋。

阿土娘子说:“林主任,孩他爸这么作也是为了全队社员,你帮忙说几句,求求你了!”

林木森说:“阿土婶,阿土叔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根子就在储备粮上。当初公社是答应当年不减,三年归仓。可去年有半数社员没补仓,有的补了又借,如果按实补仓,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庭坪里的社员一听,又七嘴八舌地喧哗起来,“不是不补,家里实在不够吃……”“就是;不交都不够吃……”“你是王家道场的,要替帮我们作主……”“就是;你也是吃王家道场的粮,要替帮我们作主……”

林木森说:“对不起!我己离职学习,现在同你们一样,说话没有用。”

阿才一笑,说:“木森,你别谦虚!撤了组长,怎么说还是个公社干部!”

阿初附合道:“木森,你可在吃二队的粮;你开口,他们敢不给你面子?”

林木森皱皱眉,说:“大队是一视同仁;借粮归仓又不是针对一个生产队,针对一个人。不是给了五天的时间,让大家想办法。有困难,你们应向大队反映!讲到面子,阿才伯的面子比我大!田支书是你的外甥,对不对?”

阿才感到坍台了,冲李阿三说:“阿三,田树勋是我的外甥,可他上面有‘工作组’。木森可是你的外甥,你看怎么办?”

李阿三跳到凳子上,用烟竿点着林木森,说:“木森,你……我问你,阿土那点对不起你,他遭难你不出来说句话?你也吃二队的粮,二队的人没饭吃,你也不愿出面主持公道?天康是你姐夫,你宁肯把兴荣、新华弄到城里去,也不肯帮他一把;长寿怎么说也是亲家,出了事你不闻不问……”

金娥早就忍不住了,接腔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我怎么说也是金凤的姐姐;你帮人不帮亲,婆婆生病,挪用了队里三十元钱,现在逼我还,我只有拆屋卖了!”

林木森不敢训舅舅,一听金娥想乘火打劫;正好拿金娥“开刀”了,说:首发龙溪河水向北流291

“我己经离职参加学习,管不了事。阿姐,你拆不拆屋,我管不了;但挪用队里的钱,一定要还!你口口声声没有钱,队里每次‘分红’,你家也没‘透支’。家里才卖了头猪,不是钱?上个月头,你公公去牢里看薛天健,单是‘西湖’烟就买了六条,不是钱吗?‘工作组’一到钱北,你公公就请他们吃饭,这不用钱吗?”

金娥哑口了。众人面面相觑,林木森在众人面前数落大姨姐,心里一定有怨气。再一想林木森在“大丰片”另搞一套,说是“离职学习”,怕是被解职了!看来真的指望不上了。于是,大家慢慢地散开、离去。李阿三原想逼林木森帮衬金娥一把,没想到事与愿违。见大家失望了,每一个人的离去,李阿三就觉得失去了一份荣誉与信任;他要保全在村里的威望与地位!他又吼叫起来:

“你、你当官了,翅膀硬了!六亲不认,无情无义……”

林木森被激怒了,压在心底的忿恨迸发,他失去了理智;厉声回应:

“我六亲不认,无情无义?当年是谁把我送进了龙溪茧站?关在茧站,谁来管过我?我的胳膊是谁打的?薛长寿自作孽,妇女,还指望我帮他吗?”

话出口,林木森也有些后悔了。李阿三双眼眨巴一阵,张开口说不出一个字。正在这时,大牛担着米,李金凤挑着糠回来了;见门前围了一大群人,李金凤问:

“姆妈,阿爸,怎么啦?”

李阿三找到了出气的目标;他冲到大牛面前,不等他放稳箩筐,一把将箩筐掀翻,白花花的大米撒在地上。他还不解气,要去倒另一只;被大牛拦住了。

大牛问:“舅舅,你这是干什么?”

李阿三说:“我不要你家的救济粮!宁愿同大家一起饿死,也不吃这没骨气的粮!”

徐贞女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她不赞同林木森去干涉大队的决定,特别是有了沈宝根的援助,她无后顾之忧。但也不赞同林木森的态度,李阿三己放出了话,木森能替大家打个圆场,对男人的地位会有很大的提高!乡里乡亲,打拆骨头连着筋。丰年里还得吃薯干、喝稀饭,她也想不通。可听听阿才、阿初的口气,是来求人的吗?话都说得伤了感情,她能劝木森吗?金娥心太狠,眼睛盯着娘家;可木森说一句话就能帮的他也不帮,原来是结仇了。见男人拿白花花的大米撒气,气走了沈梅英还要得罪大牛!她冲上前,大声责怪:

“倒。倒呀!糟蹋粮食要遭雷劈!你疯了,还是痴了?木森不管,肯定是有他的难处;和你有何相干?”

李阿三说:“他吃我的饭就有相干!今天他不管,给我滚!”

浑身热血涌上,林木森作梦也想不到舅舅会这样说。扪心自问,到钱北,除了吃饭,他没用队上一分钱!没有他的工分,李阿三能过得这样舒坦?今天却被赶出门!众目睽睽,无地自容。林木森没吭声,穿过人群,往街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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