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府,冷月山庄。
一早,山庄别墅里一片热火朝天。家仆们来来回回穿梭,忙忙碌碌!清理地毯的,擦拭家具的,修剪花圃的,都各自忙着各自手里的活儿。
一位新进山庄的仆人不明究理,好奇的问道,“耶,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这么忙?”
“哦,是老爷要回来了,夫人让我们把屋子好好打扫一下。”厨房的大婶简单地说了一句之后,便继续手里的劳动。
老爷?冷老爷子?传说中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听说前段时间冷老爷子办寿宴的时候,因为有人闹场,寿宴只得半途中止,一回来,老爷子就病倒了,少爷将他送到疗养院休养了,这才半个月就回来了?
这冷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新来的家仆就算再不懂规矩,也知道这个中厉害了,赶快手忙脚乱地跟着大伙忙碌起来。
另一边,山庄的东厢房内。
中年妇人身着高档立体刺绣烫钻冰丝上装,深紫色低开叉旗袍,胸襟前缀着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虽年过半百,但面容姣好,风韵犹存。
她一边检查,一边吩咐着下人,“东西都小心些搬动,老爷子不喜欢放镜子在屋子里,你们都把镜子给撤了。对了,素嫂,你去叫厨房多做一点清淡的小菜,老爷子的身子吃不得那些油腻的东西……”
话到一半儿,微顿,她又吩咐道,“苏嫂,一会儿老爷和少爷就要回来了,你让下人们都到外面候着去。”
“是,夫人。”
这位中年妇人正是冷如风的亲生母亲秋玲。
二十年前,儿子冷如风被人贩子抢走后,生活清苦的她因为偶然的机会便跟在冷老爷子的身边。五年后,冷老爷子终于在孤儿院帮她找回了儿子冷如风,再之后,没有生育能力的冷老爷子收冷如风为义子。
自此,冷如风成为冷家的少爷。
虽然冷老爷子的脾气很暴躁也很古怪,但秋玲一直视冷老爷子为恩人,天天祈神拜佛,祈求冷家繁荣昌盛。
冷老爷子对冷如风的管束非常严厉苛刻,而冷如风一直也都做的很好,颇得冷老爷子赏识。尤其是最近几年,冷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冷如风几乎接手了冷氏所有的产业。
大概中午时分,冷家的车队便到了。秋玲领着家仆们在大门外一字排开,虔诚地等候着。
三辆银灰色的路虎越野车,劲风一般飙进了山庄别墅,为首的那一辆刚停稳,便立刻下来几名壮汉,候着第二辆银灰色路虎停下后,将金属搭板架固定在路虎门边,之后便双手背在身后,埋头恭迎车内的主人。
冷枭雄坐在轮椅上,被冷如风从车上缓缓推出。
六十岁的冷枭雄,目光犀利,面无表情,让人畏惧的是,右眼有个深陷的凹窝,眼眶内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眼珠一般骇人,眼皮也是凹凸不平的肉坑,眼帘处被针线缝上后留下了可怖的痕迹,很是恐怖!
也许,这就是他权力的象征!它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天下,是闯出来的!
也因此,没人不知道,冷氏集团背后的黑道背景。
见他从车上下来,秋玲立刻迎上去。
“老爷,你一路辛苦了,秋玲未曾远迎,还望老爷见谅。”秋玲迎上去,走到冷枭雄的背后,从儿子手中接过轮椅,双手推着往别墅内走去。
“嗯,秋玲,你身子弱,就好好呆在家里,别没事儿跑出来吹风。如风还年轻,有些事难免欠考虑,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冷家以后还得靠你撑着,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冷枭雄的嗓子粗犷低哑,没有太多的寒暄,但句句实诚。
冷枭雄虽然对待自己的对手心狠手辣,但是对秋玲倒是的确很好,这也是为什么冷如风与冷枭雄时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却总是最先退让的原因。
对冷枭雄,冷如风抱着报恩的态度……
“老爷,你这是哪里的话,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大好的日子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走,我们去餐厅吃饭去,你也该饿了,很久没吃丁师傅做的菜了吧,我让人准备了薄酒,专门为你接风洗尘呢!”
话落,回头招呼身后的家仆,“快去把碗筷备好,准备上菜!”
冷枭雄却挥了挥手,打断秋玲,“秋玲,你先别慌。风儿,你跟我到书房去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闻言,秋玲足下一顿,担心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冷枭雄。
柳眉一蹙,抬眼询问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是,爸。”
冷如风低头答应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秋玲,目光深邃,微微颔首,似是让她放心,不要担心自己……
于是,大家簇拥着冷枭雄进了别墅,进了书房后,只留冷枭雄和冷如风父子俩在书房内,其余人离开。
书房的门刚一掩上,冷枭雄便扭头,严肃地问,“半个月过去了,光盘的下落查出来了吗?”嗓音并不大,但霸气十足。
“暂时还没有,不过从游轮上的监控装置,我们查到了这段视频。”
冷如风打开电视屏幕,调出了雷绍庭与林若琪和琳达发生冲突的那一段视频。视频只播到了一半儿,冷枭雄便问道,“这两个女人你认识?她们和光盘有什么关系?”
冷如风回答,“其中的一个是姬烈辰的私人护理林若琪,另一个外国女人是姬烈辰的手下琳达,经过我们调查,琳达会易容术,虽然在现场并没有查到她动用易容术的经过,不过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当时我们追的‘雷绍庭’,其实是这个琳达所扮演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姬烈辰在幕后搞的鬼?”冷枭雄侧头,犀利地追问。
冷如风迎上冷枭雄那杀伤力很强的凌冽眸光,沉吟片刻,点头承认道,“是的,很有可能一开始我们就追错了目标,拿走光盘的,根本就不是雷绍庭,而是姬烈辰!”
“好!给我继续查下去!务必要找回光盘!”冷枭雄冰眸紧缩,语气笃定。
“是,爸!”冷如风恭敬地颔首。
冷枭雄的视线还停留在监控录像带,默然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姬烈辰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他的私人护理?”
冷如风微愣,但只是瞬间的怔忪,便恢复了以往的沉着,“是的。”
略顿,似觉得有所不妥,他补充道,“我已经调查过她,这个私人护理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没有可疑之处。”
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林若琪陷入两家之间的纷争中,冷如风心里很清楚,一旦引起了冷枭雄的注意,她随时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如果姬烈辰的私人护理是别人,他根本无须担心这个问题,可为什么偏偏就是林若琪?!
思及此,冷如风握紧的双拳捏出了一把冷汗……
冷枭雄沉思片刻后,命令道,“派个人把她看着,说不定能找出点儿蛛丝马迹。”
“……是。”冷如风心里一沉,不禁皱了皱眉,只能应允下冷枭雄的吩咐。
他不得不承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冷枭雄只看了几分钟的视频就找到了突破点……
其实,他早就派了人去看着林若琪了,但其出发点和冷枭雄完全不同。当然,他这么做,纯粹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自从上次拿到了她的发丝,做了DNA比对之后,他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林若琪就是他寻觅了多年的那个“她”!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年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情形……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傍晚,他错过了孤儿院里孩子们固定吃饭的时间,若是在平时,他还可以去厨房刘婶那里偷偷嘴,但每逢星期六刘婶就要回自己家看孙子。
没办法,他只能偷偷跑到厨房找吃的,正好碰到孤儿院里的另一名厨师祥伯在做生日蛋糕。
蛋糕很诱人,顶端那一颗小小的殷红的樱桃,更是诱人。鲜红的颜色,映着灯光,玲珑剔透。只是点缀,却提亮了整个蛋糕,为之增色不少。
他觉得,那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吃也最漂亮的食物……
他站在离蛋糕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祥伯将它全部做完。
“你饿了?”祥伯也是个很慈祥的好人,刘婶说过,她不在的时候,就找祥伯要吃的。
所以,他微微点了点头。
“呆在这里别乱动。”祥伯回过头来,看了看桌上的生日蛋糕,“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明白祥伯的意思:那蛋糕,你动不得。
祥伯刚刚离开不久,楼梯上就传来欢快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拍打球类的声音。
“你是谁?离蛋糕远点儿!真脏!”
他回头,看清来人。那是一个衣着贵气的男孩儿,和他一般大小的年纪,用的却是一贯傲慢的语气,男孩儿很漂亮,有点儿混血儿的相貌,尤其是一双璀璨的漂亮黑眸犹如闪亮的黑宝石,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一看就知道,这位是个名门世家的少爷。
他确实很想吃,但终究是忍住了,他不是乞丐更不是小偷,所以并没想真的动那蛋糕,只是远远地看着而已。
难道,连看一看也不行吗?
于是,很坦荡地道,“我只是看一看。”
显然,他的淡然出乎对方的预料,又或许是因为惯常受到下人的尊崇,突然碰到钉子的贵族少爷有些恼了。
“哼,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想要吃掉它,还说只是看一看,我才不信呢!”
闻言,他也有些恼了,正想反驳,厨房外传来一道稚女敕的女童声音:“小辰哥哥,你在哪里?”
男孩儿听见了,回头高声答应,“小桃,我在这里!”
不一会儿,轻快的脚步声临近,身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儿跑了进来。女孩儿年纪还很小,大概也就三四岁的模样,但那双眼睛灵动、聪慧,充满了鲜活的生机!
这是他遇见她时的第一个感觉!除此之外,他觉得她是那么纯真可爱,小脸虽然还没有长开,还有着可爱的婴儿肥,但隐约可以看出那张小脸蕴着悠悠的美人底蕴。
见到小女孩儿跑进来,小男孩儿像是找到了他的把柄般,指着桌上的蛋糕说,“小桃,他想吃你的蛋糕,我去把蛋糕给你拿过来。”语气依旧的傲慢。
他没想到对方先指责起了他,还说得那么强词夺理,心里很是生气。但他什么也没说,反正这样的遭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当成乞丐……
冷哼一声,他转身就走,不再看那男孩儿,也不再看那个生日蛋糕。
“哥哥,你等一下!”小女孩儿突然开口道。
“小桃!你叫他干什么?不嫌他脏吗?!”
小女孩儿的声音细细的,隐约还带着点儿女乃声女乃气的童稚味,“小辰哥哥,妈妈说过,好吃的食物要大家分享。小桃过生日吃蛋糕,当然也要分给那位哥哥吃。”
还差一步就走出厨房的他,足下一顿。
回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儿,柔和的灯光罩着她周身,她正浅浅地笑着,灯光让她的笑容呈现出天使般的温暖,那么远的距离看着她,心里也跟在暖融融的……
最终他没能吃到她的生日蛋糕,因为祥伯正好回来,带走了他。
再之后,他和她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还有更多次的见面,直到他被义父接走。隔了很多年,他回去找她时,才得知她已经被人接出了孤儿院。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这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但他依旧记忆犹新。对于他冷如风来说,这是一段非常宝贵的记忆,大概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吧……
“叮铃铃——”手机的响铃唤回了冷如风的意识,发现自己竟然当着义父的面走了神。
他微微一哂,恢复了常态。
还好,冷枭雄正专心地看着游轮上的电视监控,希望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并没注意到冷如风的走神。虽然不知道义父为何急着要找到那张光盘,但种种迹象足以表明,那张光盘对义父来说,非常重要!
看了看来电显示,冷如风立刻明白对方有急事汇报,于是小心翼翼地捂住话筒,请示道,“爸,请容我接个电话。”
冷枭雄并没做声,也不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继续专注在电视监控上。
冷如风出了书房,直走到僻静的走廊尽头,清冷的星眸看向四周,确定没有旁人,这才接通了电话,“喂,是我。”
对方不敢怠慢,果断汇报了今日的监视结果。
冷如风微微一怔,似不确定,“什么?!你再说一次?”
似乎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半垂着眼睫,神色静如平淡无波的湖面,看不出半丝动荡:“对方发现你了吗?”
对方否定地回答。冷如风沉思几秒,但短短几秒间唇线抿起,松开,又咬了咬,终于下达命令,“继续监视!及时汇报!”
挂断电话后,冷如风风平浪静的脸色才逐寸逐寸龟裂,显出狂怒的征兆。
“砰——”
一拳砸在坚硬冰冷的墙面,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可他像是似乎不觉得痛一般。然,一双鹰眼鸷冷到了极点!
该死的!竟然让姬烈辰抢先了一步!
冷冷地轻哼一声,冷如风并未被这骤然而至的坏消息所打败,对姬烈辰的仇视更甚之前,斗志一瞬间更浓烈了好几分!
——我是天使的分割线——
海边的晨,美不胜收。
万道金光从地平线上射出,打破了凉爽的平静。浩瀚无边的湛蓝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太阳的上升,万道金光在海波的折射下更显美丽。浪潮退去,海水满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
咸咸湿湿的海风,拂过姬烈辰俊逸的脸庞,如爱人的轻吻一般。
姬烈辰面对大海,感受着它的波澜壮阔。望眼过去,那开阔无边的大海,雄辉而苍茫,把城市的狭窄、拥挤、嘈杂全都挥到九霄云外。
烦恼、仇恨、彷徨……仿佛在此刻全都回归平静。
父母刚去世的那一年,他时常来这里看海,每每来此,都会有新的感受。
他喜欢这里,喜欢这种劲风透胸而过的感觉!
林若琪静静地看着姬烈辰高挑精壮的孤傲背影,静静地同他一起看着大海,看日出,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她知道,他的答案一定非比寻常……
风实在太大,林若琪返回车里,取出一件风衣,朝着岩石边上的姬烈辰靠近。
来到他身边,静静地江风衣披在他身上,他回首,看着她笑……
柔柔地依上他的肩,陪着他看海的风起云涌,波澜壮阔。那片蓝与远天相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闪着远古洪荒的玻璃瓦般光泽,拓宽着茫茫无限的空间。
“若琪,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姬烈辰淡淡地说道,扯下她给他披上的风衣,反将她裹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开头。他想,不用明说,她应该知道他所讲的故事定是关于姬家的……
果然,林若琪难得乖巧地点头。
“故事是这样的:二十多年前,一个叫冉芳姿的千金小姐,不顾家人尤其是父亲的反对,回避着很多男人的追求,硬是嫁给了有着黑道背景的外籍男人姬立行。因为姬立行的家族黑道背景,树敌过多,在一场帮派争斗中,姬立行处于安全考虑将冉芳姿悄悄送到了美国。半年后,他们的儿子诞生,取名叫姬烈辰……”
姬烈辰依旧望着辽阔的海洋,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一般。
林若琪安静地聆听着。
“可以说,冉芳姿历尽了千辛万苦。一个女人,隐姓埋名独自在国外抚养儿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有多难。那一场争斗耗尽了姬立行多年的精力,组织里的死伤众多,好在三年后,姬立行终于赢了那一场帮派争斗。之后,他决定结束自己的黑帮生涯,于是便解散了组织,从国外接回心爱的妻儿,全家人终于得以团聚……”
说到这里,姬烈辰突然停顿下来,胸口上下微微起伏,似乎极力隐忍着哽咽声。
林若琪没有回头,不是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既然他极力隐忍着哽咽声,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一定是想起了那一段与父母共同度过的美好的时光。美好的记忆与残酷的现实,织就了姬烈辰如今的悲痛,那种痛苦一定很痛,很痛……
林若琪伸出自己的双臂,圈住姬烈辰的腰际,深深地拥抱!将他几不可察的哽咽声,淹没在自己并不宽厚的怀抱里。
就连姬烈辰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个小女人怀里,发泄掉压抑着许多年的悲伤。尽管,她的怀抱是那么的窄小……
姬烈辰回搂着林若琪,死死地紧搂,似乎要将自己的整个人,整颗心,嵌入到林若琪的体内,哽咽声被掩盖了,剩下的是轻微的颤抖。
半晌,淡定回归,姬烈辰缓缓推开她的怀抱。他发现她在瑟瑟发抖,大概是被劲风吹到全身发冷的缘故,于是拥着她回到车内,坐在车内也能看到天海一线的美景。
林若琪乖乖地坐着,自始自终也没有打断过他,待他也坐定,这才牵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双掌之中,轻轻的抚触,拍打,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小心翼翼……
她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
“原本一家人都以为以后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可是,他们的想法太天真了,在黑帮争斗中,永远没有输赢之分。输的那一方,永远想着要如何报仇,而赢的那一方,只要有一刻的松懈,便会引来杀生之祸!其直接后果就是,姬立行夫妇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车祸,位于驾驶座的姬立行当场死亡,他的妻子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于抢救无效……他们的儿子虽然幸免于难,却因为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死亡,精神受到了很多的冲击……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此破碎!”
林若琪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实在没能想到,故事的情节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这么说来,他的父母是……被仇杀的?!
“那个时候,他们的儿子年纪尚小,不知道父辈的恩怨情仇,更不知道车祸根本不是场意外,好不容易接受了父母双亡的现实,却在某一天,无意中从自己的姨母那里听到警方的调查报告说,自己的父母是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车祸!而可惜的是,警方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这场命案便无疾而终……”
也许是刚刚有所发泄,所以现在的姬烈辰,反倒显得很平静。
“那时候对年幼的他来说,最奢侈的就是睡一个好觉,因为只要一入睡,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场车祸的场景……于是,年仅10岁的男孩儿发誓,一定要查到杀死父母的凶手。接下来的那几年,他便一直跟着希伯学习各种武术、散打、射击,语言……为了漂白自己的身份,刚满15岁,他便只身前往国外留学。半年后,又认识了一位很好的导师,教会他各种本领,他所有的本事几乎都是在那位导师那里学会的。不消说,导师的训练是十分苛刻严酷的,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的身子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时常因为长达一星期的魔鬼式训练弄得全身是伤……”
说到这里,他忽然自嘲的一笑,继续道。
“若不是经过若干次的换皮手术,他身上的那些伤疤是不可能消褪的。当然,那些手术本身也是场痛苦的经历……尽管如此,但只要一想到父母的枉死,他觉得自己受的那些苦和痛,全部都是值得的!”
林若琪听得几乎哭出来,可她一直忍着。
她一直觉得他的皮肤好得没话说,可怎会猜得到,那是经过若干次换皮手术换来的?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掩饰他受过特殊训练的经历,在敌人面前掩饰自己真正的实力吗?
没容她细想,姬烈辰的故事还在继续。
“22岁一满,他就立刻回国,在父母留下的老宅重新建立自己的事业。其实,那时候在国外,他的事业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不但重新组织起了‘烈焰’,还将祖辈的产业也接了下来。回国,只不过是他觉得,该是回国的时候了……”
林若琪懂,换句话说,就是指该是查出害死他父母真凶的时候了。
此时的林若琪,思路倒还清晰,立刻发现其中的端倪。既然姬烈辰是22岁回国的,离现在也过去了差不多五年时间,可是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查出真凶?难道事情有变?
果然,下一秒听见姬烈辰话锋一转。
“原本,在美国他已经查到一些眉目,基本锁定了目标,但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还需要确凿的证据。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努力想要变强的时候,对方的实力也在逐渐变强。而且,他的回国立刻引起了凶手的注意力,因此他要想在强大的对手面前,见缝插针找出弱点,还要找到当年的证据,那自然是难上加难,整件事就此陷入了瓶颈。接下来的几年,两方便开始了暗地里的斗争。明面上,双方礼尚往来,暗地里却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听到了这里,林若琪不仅联想起了冷氏,记得桑雪芙曾经跟自己提起过,姬家和冷家从父辈起就不对盘,难道姬烈辰口中所说的就是冷氏?
没有忍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她低声打断道,“你说的是……冷氏?”
姬烈辰莞尔,他侧首看向她,淡淡的微笑,柔和的目光定定地定格在她柔美的小脸上,温厚的大掌摩挲着她的脸,眼神里有一丝莫名的深意。
“若琪,其实你很聪明,以后谁要是再说你笨,我就和谁急。”
林若琪有些黑线,正说故事呢,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她,真不知道刚才是谁那么伤心难过,抱着她痛哭的……
蓦地,她又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既然凶手知道他是谁,而他们又那么厉害,那他就不怕凶手派人来暗杀他吗?”
冷哼了一声,姬烈辰回头道:“嗯,你的猜测倒是有道理,不过他们不敢贸然这么做。一来,过了这么多年,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在南城也已有了自己的势力,对手想要灭了他,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林若琪怔了怔。难怪卢登堡的保全工作做得那么好……
话说回来,想要一夜之间灭了他,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真的成了,肯定也会引起全城大轰动的,而烈焰的那些成员们也不会放过凶手。除非对方是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玩火的……
正想发出一阵感叹,却听见姬烈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自己的故事了。
“正因为双方实力相当,几年内双方都处在不相上下的僵持状态。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手下的组织成员们终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巧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是医院的一名实习女护士,因为一场误会,女孩子以为他是位命不久矣的癌症病患,于是他灵机一动,将错就错,放出风声,故意让对手知道他得了癌症的消息,借以放松对方的警惕性,从而成功地拿到了仅存下来的证据——一张光盘。虽然这个证据还存在许多疑点,但他相信离成功的那一天已不远。”
说到这里,姬烈辰呼出了一口浊气,闭上了双眼,等候她的反应。
也就是说,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说完了……
林若琪听得有些怔忪,结局虽然算不上结局,故事的结尾令她出乎意料。而且,她渐渐从姬烈辰这段话中,听出了疑点。
“等一等,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癌症患者?”林若琪的声音,有些哆嗦。
“是!那一天他因为和地头蛇田老七火拼,软组织挫伤而住进的医院,原先的16床被他的管家希伯赶走,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女护士以为的那个‘睾丸癌重症患者’!”
“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是……”
林若琪惊恐万状地抬头,似有些不相信,惊魂未定地看着姬烈辰的脸,仿佛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的脸色异常认真,没有半点儿说笑的意思!
他定定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才再度开口。
“对不起这么晚才告诉你,我现在说出来,你会原谅我吗?”柔声细语,带着一丝轻轻的期盼和忏悔。
姬烈辰苦涩地微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寂静,包裹着车内的两个年轻男女。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林若琪的脑子处于混沌状态。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终于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原来是……她在抽泣!
先是隐隐的很小声,泪水先是积满了她的眼眶,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看着他,想要看清他,但怎么也看不清楚,越看越模糊,越看越想流泪。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哭。喜极而泣,因为他没病?悲伤而流,因为他欺骗了她?
想了想,答案未知……
半晌,抽泣是渐渐转为痛哭流涕的嚎啕声,伴随着的,还有林若琪缓缓抬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在他的身上。
与其说那是捶打,不如说是拍打,因为哭泣,她的手握不成拳状,而且她根本就使不出力气,力气全用在哭上了……
见她又被自己弄哭了,姬烈辰心里很难受,下一秒,就将她紧紧地拥进自己怀里。
林若琪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趴在他的身上,就这么哭,很伤心的哭。她的样子狼狈极了,可她全然不管不顾,仿佛想要宣泄自己的怨气一般,将所有的泪水鼻涕全都蹭在他的身上。
直到哭累了,她才发觉自己被姬烈辰紧紧拥住,心里气得不行,拳头又狠狠地捶往他坚实的背脊。
她捶得手生生作痛,他也还是不松手。林若琪知道自己力气大,可他却就这么受着,一定是很痛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手背都捶痛了,又有些不忍……
这种心情很矛盾,但是又没有办法,只有任由他抱着,怎么也不说话。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姬烈辰这才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阴翳。
低嘶着嗓音,柔声道歉:“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犯了死罪……求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姬烈辰承认,自己从不求人。所以,他唯一的这一次求饶说的是很没心没肺,林若琪听起来自然是觉得他很没诚意,不但没有解气的效果,反而更火上浇油。
她愤愤地将脸别开,板着一张脸看向窗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原谅?姬烈辰,你骗了我那么久,你觉得我能那么轻易原谅你吗?
他知道,她这是打算采取冷战态度了。这可是最糟糕的状态,如果她继续打他骂他都还好,只要发泄过了,说不定怨气就消了。可她要和他冷战,他就真的是没辙了。
对姬烈辰来说,她的冷战,是惩罚,亦是试炼。
颓然地问道:“不打算再理我了吗?”
拜托你,别憋在心里好吗?哪怕你继续打我骂我,我也会受着的……
林若琪侧首,模仿着他惯常的那副高傲姿态来面对他,尽管自己身高不占优势,但一张小脸决绝的模样很有几分震慑力。
她厉色质问道,“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混乱吗?把你当成病患看待,却越来越在意你的感受,这样的我有多愚蠢,你知道吗?亏我那么信任你,可你却在欺骗我……”
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姬烈辰赶紧用大拇指的指月复替她擦拭,却被她躲过。不单如此,仿佛为了宣泄自己的愤恨,林若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声痛喝:“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粗糙的,擦得我的脸……好痛!别碰我!而且,被你这样一个大骗子碰,我会觉得恶心!”
姬烈辰的心一沉,无奈地苦笑道,“别这样……之所以会拖了这么久,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自信心。”
林若琪微微一怔,但很快自动否定了他的说辞。
大名鼎鼎的嗜血判官姬烈辰,竟然也会有没自信心的时候,说出去谁信?!反正她不信。分明是下好了套,领着她往里钻……
鼻子一酸,林若琪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傻瓜了,竟然一听见他说没自信心,小心肝就抖了抖……
姬烈辰知道她不信,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继续道,“我是真的没有自信心。一方面是为了顾全大局,‘烈焰’的成员们已经努力了那么久,我不想错失机会,拖得越久对我对烈焰都没好处;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担心如果连这个唯一能拴在你的理由也不存在的话,你会选择离开我……这是我最最担心的事。”
整个人,一瞬间几乎崩溃……
一滴泪,缓缓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些杀杀的痛。
林若琪的心里说不出是甜蜜还是酸楚,脑袋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完全被姬烈辰的话震住了……
想不明,猜不透,却已开始头痛心也痛。
半响,她摇了摇头,愤愤地骂:“那你又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真相?因为我们结婚了,所以你觉得即使告诉了我真相,也可以用一张小红本子拴住我了,对吗?你是白痴吗?!不知道结了婚还可以离婚的吗!我看你是想要刷新迪尼斯纪录,当全世界最闪婚的男人,是吧?!”
一段话瞬间把他噎得死死的。这个女人连骂人的方式,也这么特别!
然,林若琪的痛斥还没有说完,她继续道:“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辛苦吗?因为担心你,担心你的病情恶化,我小心翼翼地和你相处,还想着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点,即使真的陪你去死,我也愿意!可现在,我发觉我真的是个大白痴,白痴到把你的谎话看成是真心!姬烈辰,我看错你了,我……”
姬烈辰听得胆战心惊,压制已久的自责混杂一股酸涩,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情急之下,他的俊脸骤然压下,炙热的唇狠狠地吮吸住她的,舌尖趁她一不留神,便轻巧地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