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赵三忌当然没敢和燕青兆在私底下卿卿我我,一是,没有天时,大清早的,一些雄性牲口可都还处于晨勃时期,如果自个儿两人动作太过亲密无间,难免遭遇那些犊子的恶意揣度,自己无所谓,但燕青兆怎么说也是女人,即使人生地不熟,可流言蜚语终究不是好事。二,地利方面勉强算有,但看着前排一些男男女女打着“借橡皮擦”的幌子不时回头瞥着燕青兆,赵三忌算是明白了啥叫“人怕出名猪怕壮”,鲜花插牛粪这事儿在当今并不少见,自己这撑死了顶多就博个“清秀”的皮囊,身边跟着燕青兆这朵祸国殃民级的娇艳花朵,想不出名都难,看来风口浪尖这事儿不是那些没有大魄力大无畏的牲口干得来的;再论人和,赵三忌自认开学前一个月,每次班级举行的活动自己都能踊跃参加,从开学初的第一次班会,到迎新晚会,再到班艺大赛,他都每次身先士卒干些苦力活儿,会前的现场布置,有着个把力气的赵三忌当然不会拈轻怕重,没少扛些笨重的桌桌椅椅,会时,也没少忙前忙后,帮忙端茶送水,会后更是没得说,清理现场垃圾之类的这些脏活儿,赵三忌也都没推三阻四。就赵三忌这副不辞辛苦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形象,若搁新中国解放初,那可是典型的活雷锋,如果那会儿赵三忌一不小心整出场意外因公夭折的话,指不定还真能上教科书,好歹得把他描绘成民族的大英雄。可惜呐,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汤显没记错,当时班级里头除了105寝室左右一两间平日里没少串门的哥们知道赵三忌是他们同学外,赵三忌给其他人的印象则是与学校里头那些打扫卫生的阿姨无异,一双刷得发黄的回力橡胶帆布鞋,一身褶皱堪比黄土高原沟壑的劣质衣裳,与时下年青潮男大相径庭的三七分长发,如果真能让班级里头这些娃儿刮目相看的话,那也就赵三忌还晓得上进,并没被落魄的生活压垮了脊梁骨,至少还知道上课时偷偷溜到教室里头旁听,算不上半工半读,也就类似北大那些饭堂里头随口都能爆出几句英文的大叔。被同班同学这么黑色幽默了一把,赵三忌也懒得解释,日子仍旧算不上充实地过着,最后若不是讲台上的宋安玉从点名册中喊出了赵三忌的名字,这个彻头彻尾的偶尔憨厚的农民还真得被人误解好长一段时间,但与此同时,班级里头的牲口也把开学初那位在学校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保研路案”的罪魁祸首联系在一起,这下赵三忌更不招那些时尚男女待见,“人和”这码子事儿对赵三忌来说算是彻底黄了,最后导致在班级里头除了太不不见低头见的汤显和黄跃能同赵三忌臭味相投外,再就是有着天真纯善的杨树群没有对他报以白眼,其他的,或避之不及,或路人甲乙丙……
一堂课下来,赵三忌过得虽谈不上心惊胆颤,但有软玉在旁还是容不得他云淡风轻,打情骂俏没有,可私底下没少低声询问燕青兆,这次回家的事情处理得怎样,还有怎么突然就空降x市,整得自己到现在心里都觉得不踏实,那叫一个兴奋。燕青兆不是文盲,好歹也上过两年大学,看着赵三忌遮遮掩掩诚惶诚恐的姿态,笑骂说不爷们,想当初自己在上大学那会儿,就有不少雌雄牲口在班上的你侬我侬,当时在她们学校最出格的一件事是,有一对情侣居然在上课时间没能忍住本能**,当场堂而皇之地上下其手一番亲热,后来这事儿被校方知道,只是男方有点小背景,最后事情不了了之。赵三忌笑笑说,咱比不得那些二代和衙内,也就乡野草民一枚,真没胆以身试法,只是没想到燕媳妇儿对这种花边新闻也感兴趣,还真有点内啥。燕青兆抬头扫了教室一眼,发现讲台上那位发须皆白的授课老者刚巧瞅到自己这儿,两人以微弱的弧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而继续埋头朝赵三忌继续小声嘀咕。接着赵三忌刚开始的问题回答道,老燕家几个月前召开了个家族会议,类似昨晚赵三忌在酒吧整出的那场肃穆十足的研讨会一样,分析老燕家发迹至今的一些得失,总结经验教训的同时,高瞻远瞩,着眼未来五年内的发展,设计好未来蓝图。赵三忌不解,笑说小青兆一介女流,这又关你什么事儿。燕青兆白了赵三忌一眼,别装,小虎子的性子老娘知根知底儿,虽然骨子倔,但可不是大男人,别拿那套男人、女人之类的吓唬自己,不管用。赵三忌嘿嘿一笑,话锋一转,道,难道爷在床上的时候还不够男人么?燕青兆脸红,比起瞎扯乱侃,要是赵三忌有意,就算蓝未央也拍马莫及。言归正传,道,她是老燕家的正统嫡系,因为担心赵三忌对所谓的嫡系了解不够深刻,燕青兆特意解释说,所谓的嫡系,就是以后在分家产时自己占大头的那种,自己的地道的嫡系血液就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真要打比方的话,便是,自己身上的血统就如赵三忌打渔时不可或缺的大网,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户,也只能临渊羡鱼,等哪天自己心情好了或许能赏他们口饭吃。赵三忌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受教,这“嫡系”的理论对赵三忌来说并不深刻,甚至有点肤浅,因为早在自己小学时代,就没少玩弄赵老爷子那台可以称作是古董的收音机,那会儿的电台不多,播放的东西也不像现在这么五花八门,除了偶尔一些被范大叔戏称“时代在召唤”的淋-病、梅-毒之类的广告,留给赵三忌印象最深的也就只有两个波段,一个《心语星愿》,那种在九十年代甚至在零几年仍旧备受小年青推崇的许愿电台,那时候虽然赵三忌还小,刚上小学四年级,但早熟的赵三忌情窦初开,所以对这种那玩意儿的确觉得新鲜,而当时萧蔷那小丫头有事没事就喜欢黏在赵三忌后头,然后两小无猜不亦乐乎地瞎捣鼓那个在赵老爷子看来就是*的收音机,而每次收到《心语星愿》的波段,萧蔷就没少憧憬她心中白马王子哪天也能在电台上为自己点上一首缠绵悱恻的歌曲,赵三忌暗暗记下,接下来一段时间更没少用自己那歪歪斜斜的蝌蚪文写些稚女敕的辞藻,然后砸破那个用易拉罐制成的简陋储蓄罐,取出赵老爷子每天给他的五毛钱零花,买了二十几张邮票还有信封,之后一鼓作气地把前一段时间写下的信都寄了出去,赵三忌的鬼灵精不在于他晓得以数量上的优势取胜这道理,而是当时他在二十几张信封上都粘了根鸡毛,俗称“鸡毛信”,为此蓝未央家的那只纯种老土母鸡遭了灭顶之灾。记得那会儿主持《心语星愿》栏目的是个声音有些粗犷的男人,当然,这是赵三忌一厢情愿的认为,谁叫那时候萧蔷每次听到这主持人的声音都难以自已,主持人自取一个自觉很玉树临风,很适合年青男女憧憬、幻想的名字,叫“洛水伊人”,自称小洛,那会儿赵三忌不依,一直唤他“小人”,看着一桌子鸡毛,洛水伊人没当场崩溃算是职业素质过硬,声音仍旧磁性迷人,念叨了赵三忌那封青涩得有如三月份的枣子的来信,却是没提及信里写到《月亮代表我的心》,最后故作大方地播了首《冬天里的一把火》,时值盛夏,当赵三忌和萧蔷两人在老赵家那棵木麻黄树下乘凉,手捧着收音机两人一点期待地时候,不料却整出了这出戏码,赵三忌小心眼病大发,在萧蔷留下一句“一点都不好听”一走了之之后,他就当场把赵老爷子的*给拆了稀巴烂,等事后想要再组装回去时,却发现多出了几个零件,赵老爷子的*毁了,而赵三忌和那个叫洛水伊人的家伙这梁子也算结下了。
而另一个给赵三忌留下比较深的印象是那台叫“一起来听戏”的电台,自从被赵老爷接手过后,赵三忌一段时间落下怕黑,怕安静的病根子,那段时间内,在老赵家赵三忌从来不敢关灯睡觉,并且那会儿的赵家堡入夜的时间很早,每当天一擦黑,就夜深人静,惹得屁大点的赵三忌疑神疑鬼,惶惶不可就寝,心疼小虎子的赵老爷子最后也没辙,只好拎着那台古董收音机,一边放着广播,一边同小虎子讲故事,据说为此赵老爷子没少看些《安徒生童话》和《一千零一夜》,这对老爷子的三个兔崽子来说有点难以想象,但赵老爷子心底清楚,自己的肚里要是没点料,还真对付不了这个刚从都市里跑出来的小畜生。后来也不知道咋整,赵老爷子的《一千零一夜》还没讲完,赵三忌却是爱上了收音机里头放出来的“齐得隆冬强”,很喜庆的说。记得那会儿播的是出老戏码——《狸猫换太子》,甚至不只一个波段在播,赵三忌那会儿就没整明白为何里面的故事听着这么玄乎,感觉自己听那个就好像蓝半城在笔记簿里头画的向日葵,赵三忌一直觉得那是根狗尾巴草,一样的抽象,一样晕乎,一样不可理喻。
赵老爷那会儿只是一味的含笑不语,最后却也没拗过赵三忌,只是简单说了句“那是咱老赵家血统。”
就这么一句,赵三忌一直琢磨至今,他明白这两字的含义,但不会笑燕青兆的班门弄斧,因为她另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