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赵三忌艺高人胆大也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罢,反正古人都说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他这个在干架方面晓得见风使舵的真小人,即使自己再怎么大虎到空手入白刃,如今见这敌暗我明的阵仗,也断不会天真地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敌人的枪口,那不叫视死如归,而是十足傻-逼一个。
出了车门,赵三忌先是一个懒驴打滚,动作娴熟,猫身到了离自己约有十米处的一广告水泥柱后侧,只露出小半个身子。虽然大清早的,但适逢周末,往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下十来个。路人甲乙一看赵三忌这极具行为艺术的跑江湖,驻足围观,甚至还有一两个出声喝彩,就差扔硬币捧场。而当事人赵三忌却后背发凉。狙击手的位置自己不清楚,所以只能凭直觉东躲西藏。
轿跑内的齐小楚贝齿紧咬,看着车窗外的被往来行人指指点点的赵三忌,算不上心如刀割,但确实愧疚,嘴里重复呢喃一句“对不起。”似乎已经预见了赵三忌横尸街头的惨象,也没忍心在那儿多呆,打起火后,驾车往赵三忌的相反方向扬长而去。
而对身旁的一切,赵三忌自是无暇理会,现在他的一门子心思都放在怎么逃生上,即使当初在赵家堡出海打渔不慎落水时,赵三忌也不见今天这么慌张过,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赵三忌腾出功夫瞅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因为身处广场,除非自己混进人群,否则自己今个儿算是插翅难飞,瞅了瞅广场旁马路对面的一汪海水,赵三忌生生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寒冬腊月的真要跳海不可?
就在赵三忌天人交战的时候,裤兜里那个有着死气喉的诺基亚手机突兀响起。看了眼号码,是大号虎人屠晚清。
接起电话,屠晚清开口道“今天出门小心。”
赵三忌听言一阵深沉的无奈,“大爷,哥现在已经是面临死境了,还小心个屁。”
“在哪?”屠晚清道。
“轮渡xx广场这边。”赵三忌道。
“十分钟后到。”屠晚清挂了电话。
“十分钟?过来给哥收尸呀?”赵三忌听着电话里头的盲音,无奈想到。既然对方有备而来,断然不会只出动一个狙击手便宜行事,像这种已经不死不休的局面,换做是谁,都会精打细算,即使不能做到胜券在握,好歹也得筹划得十拿九稳。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对方却没给赵三忌太多的唏嘘时间。就在赵三忌感慨流年不利时,从自己隐身的侧面的那栋还在是兴建的写字楼上飚射出一枚子弹,正中赵三忌的露出小半身子的胳膊上,当下见血,同时也把还在围观的三三两两路人甲给吓得一哄而散。市井小民大都没见过这种飚血的阵仗,哄散的同时自是没少惊声尖叫,当然,也有几个心热的,第一时间报了警,在电话里头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是枪击案件。
赵三忌忍着从胳膊上传来的剧痛,幸亏头脑还保持清醒,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来人不止一个,用自己从屠晚清那边学来的半吊子枪械知识,赵三忌多少也瞅出了丁点端倪,如果是自己再这么窝着,指不定还真会被废了一条胳膊,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些,赵三忌当下索性死马当是活马医,也没用手去捂住那条已经受伤的胳膊,猫腰全速前进,前进期间很好地贯通了屠晚清交给自己的那套障碍理论,凡是广场上能利用的东西,赵三忌都尽最大努力地物尽其用,当然,秉承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战略,赵三忌始终没偏离自己的既定目标,就在自己险而又险地窜过马路的时候,不偏不倚,一发子弹再次打中他的小腿,锥心的疼痛整得赵三忌再次借势一滚,身子刚好没入马路旁的绿化花坛里头,额头不知何时早已大汗淋漓,虽然浑身浴血,赵三忌却仍不忘草了一声,十九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即使那会儿带着瘦胳膊细腿的碳头同校外那些流氓地痞斗智斗勇,赵三忌也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从口袋掏出了个香烟点燃,赵三忌并没抽上,而是把它放在离自己身子有些距离的地方。香烟与雪茄的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没搁嘴边抽,雪茄过不了一会儿就得自动熄灭,而香烟却是相反。由于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妖孽,寒冬腊月楞是一点风也没有,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大漠孤烟直”赵三忌玩味一笑,差不多过了二十秒,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发子弹“铿铿”呼啸过花丛,打在赵三忌搁香烟的地上,与此同时,赵三忌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忍着手脚传来的剧痛,小跑两步高高跃起,先是一个白鹤亮翅,再是小鹿洗澡,“噗通”一声,扎入海里,而那汪浅灰色的海水在溅起一朵水花汩汩冒出了几个气泡后,便恢复了以往的波澜,自顾潮起潮落。
当屠晚清赶到案发现场时,赵三忌早已不见了踪影,至于那些人数和性别均是不详的狙击手,屠晚清也没存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思,一击不中就撤,这是身为狙击手起码应有的职业素养。坐在那辆赵子安特意吩咐人从京城淘来的已经有些年头的吉普,屠晚清并没在挤着黑压压一片人群的地方多呆,重新摇上车窗,开着那辆即使放回收站人家也会嫌弃太过破铜烂铁的212小吉普,油门一踩,悠悠然离去。
赵三忌敲开唐吕娘房门的时候,身上的枪伤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弄来的几根类似拖把上的布条和一些被捣得黑乎乎的恶心玩意儿,就那么随便敷在伤口,一捆一扎,简单了事,不过疗效倒也显著,至少伤口不再往外直冒鲜血。
看着一身狼狈的赵三忌,开门的唐吕娘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小心翼翼地把赵三忌扶进房间后,回头关门时却不忘瞅了一眼门外,发现四周并无陌生人,这才小心关上,回了屋里,走近一进屋就躺在沙发上犯迷糊的赵三忌,纤手搭上他的额头,幸亏没发烧,这才进了里屋一阵翻箱倒柜。最后扛出了个家庭医药箱,里面除了一些感冒药,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经过先前一番的手忙脚乱,唐吕娘很快镇定过来。
小心抬过了赵三忌的胳膊,用女人应有的细腻仔细解下赵三忌那个本已打下死结的布条,唐吕娘强作镇定,忍着作呕的冲动抠下赵三忌胳膊上那溢着腥味的黑色黏糊物体,她发誓,赵三忌胳膊上的粘稠状东西是她长这么大见到过最恶心的东西。粘稠下,赵三忌的胳膊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同时,唐吕娘眼眶泛红,从药箱里掏出了根棉签,沾过酒精仔细的擦拭着。虽然身处迷糊状态,但在唐吕娘的棉签刚碰上伤口的一刹那,赵三忌还是痛得龇牙咧嘴。
似乎自己的功夫不到家,唐吕娘看着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被自己那么一捣鼓,鲜血又一次汩汩而出,再次慌了手脚,手足无措的时候,唐吕娘第一反应是模过电话,刚想叫辆救护车,不过想想却是作罢,换了个号码,给蓝未央拨了过去。电话里头唐吕娘十万火急,把目前的情况简短的说了一遍,那会儿蓝未央正在车行试车,本还一门心思想要鸡蛋里挑骨头,朝副驾驶席上一身职业套装的面容还算姣好的导购员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女人霎时晕乎,也没接过蓝未央递过来的一百元大钞,泛着迷人绯红的脸蛋低眉顺目,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身上有散钱。”没等那辆那辆天籁停稳,就拉开车门,风姿绰约地小跑出去,买烟去了。
对这种路边一抓一大把的花痴女,蓝未央并没往心里去,早在女人转过身子的时候,他便收拾起了那脸灿烂,冰冷的神情下薄唇紧抿,就在女人刚消失在他的视线后,蓝未央没多做停留,狠狠一踩油门,许久没飚车的小鸡此刻血脉喷张,他现在是真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