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生的人不一定怕死,怕死的人绝对贪生,赵三忌属于前者,但其行为处事却也没肥皂剧里头那些连反派角色都算不上的墙头草胆小懦弱,这一定程度得归功于赵老爷子当年的狠心放养,试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米五-不到的小家伙红着鼻子背着一箩筐渔网蹒跚出海打渔会是怎样的光景。那时周育尧每次回家探望老爷子可没少搂着赵三忌一把鼻涕一把泪,有爹没娘的娃儿命已经够苦了,还碰着了个没心没肺的外公,所以容不得老赵家唯一还算正常点的女人坐视不理,为此没少顶撞赵老爷子,只是老爷子似乎吃了成砣铁了心,经夜观天象后得出的结论说这是小虎子的命数,如果宠着养了,成就固然是有,但不大,后辈指不定哪天还会坐吃山空。那会儿周育尧说医者能医难自医,希望老爷子这次真神算,否则小虎子中间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要接手这苦命的娃儿。赵老爷子对付自己这个老赵家唯一一个敢胆大包天顶撞自己的儿媳妇也丝毫没有办法,接受了她的意见,两人算是定下君子之约。而对此事毫不知情的赵三忌仍旧在赵家堡过着起早模黑的乡下农民生活,每天除了照顾养尊处优玩花弄草的老爷子,课后一有空闲也都被老爷子赶出海历练,至于假期,也都被强势充公,除去了本职的打渔工作,要么帮老蓝家下田割稻锄草,要么就是随老爷子满山乱跑,吊在那时身子板还笔挺的老爷子后头,听他絮絮叨叨地介绍些草药的名字和药效,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那时还拉着两条鼻涕虫的懦弱小虎子却没底气和勇气反抗这强势老头,在每天几乎快把腿跑断的时候,他最怀念的还是六岁的那张床,那会儿老爷子慈祥,每天会晚上守在自己窗前讲几篇一千零一夜的小故事,记得小时候小虎子的口头禅是芝麻开门,而门开是开了,但从没见过里面有金山银山的小虎子也不恼,经常在自家那两扇厚重杉木门前自娱自乐,典型的天真顽童。后来渐渐地习惯了老爷子的强势,赵三忌在忍气吞声了一阵子后,偶尔也敢在保持应有的敬重下同老爷子顶嘴,而赵老爷子倒也好玩,吃硬不吃软,每次见小虎子耍孩子脾气,总是乐呵着嘴,颇有任他巨力来袭我自岿然不动意思,却从没给过赵三忌脸色看,继而开始了他的放养大业,而养成了习惯的赵三忌虽然谈不上逆来顺受,但也算颇为自觉,开始他的乘风破浪生涯。期间打渔的时候落水三次,一次九死一生,两次有惊无险,大难不死换来的不是老爷子应有的同情,却是莫名其妙的祝贺,说是必有后福,但每次赵三忌死里逃生后却也没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打那会儿起他就不信命理轮回这一说,凡事总得靠自己,真想飞黄腾达了,劳其筋骨是必要的,但生命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因此再也没犯浑,至少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所以对做事有着未雨绸缪谨慎的赵三忌来说,在听到屠晚清对商曲和唐氏壁的肯定时,生平第一次有了压力,比起当初在ktv杀红了眼还要忐忑三分,有点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有点类似溺水。
商曲和唐氏壁走后不久,身旁的屠晚清依旧一副坐怀不乱的活死人模样,最后却也没给赵三忌个建设性的意见,看样子倒是有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思。赵三忌当然也急,但着急又不能当武器使,徒增自乱阵脚的心理负担罢了。思前想后未果,赵三忌来了刁民脾气,反正自己的百多斤的身板摆在这儿,她们爱要不要,真要把老子惹毛了,好歹也拉一个垫底。很教科书式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在台球馆和寝室几头牲口闹腾到了晚上约十一点,屡战屡败的黄跃终于也意兴阑珊,看了活像一只打不死蟑螂的赵三忌,最后建议说换个地方折腾折腾,赵三忌道随意,今晚老黄和汤子是老大,啥玩意儿能尽兴就玩啥。汤显笑说那成,就先去帝豪的欢唱吼几嗓子,如果时间充裕,晚点再去酒吧小酌几杯。赵三忌表示没有异议,蓝未央这跟屁虫自然也没意见,之后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杀到欢唱,要了一间中包。
期间把赵三忌拉到欢唱门口的时候,赵三忌在车上问唐吕娘说如果累了的话就先回去休息,明天还得上班,熬夜对任何女人来说从来都是一种荼毒。唐吕娘也不矫情,笑吟吟地朝赵三忌道可别四处拈花惹草。捏了鼻头,赵三忌回答说在105寝室里头貌似就俺长得最安全吧?唐吕娘嗔笑道也是,不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呐,他可别周天娇给勾了去,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唐吕娘,那丫头并没表面上那么肤浅。赵三忌道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挖人墙角勾当他可不干。唐吕娘这才驾着那辆红色mini缓缓消失在霓虹阑珊处。
自从上次在酒吧喝过了两杯红星二锅头,汤显似乎对这廉价的玩意儿有了瘾,一进包厢便有点发难嫌疑地朝满脸堆笑的服务员点了两杯二锅头,服务员也不恼,欢唱这地儿与高档绝缘,甚至很平民的说,但真要贩售那种贫民的玩意儿,还真没有。不卑不吭地朝汤显笑着解释了情况,并道如果先生真需要了,那他不介意当一个跑腿,出去外面帮忙整回几瓶。有着良好家教的汤显倒也晓得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丝毫没有网络上那些富二代富三代的张扬跋扈,文质彬彬道了谢,掏出了张五十人民币给了服务员,并说剩下的就当是误工费。留着齐整平头的服务员闻言却没想象中那般卑躬屈膝,依旧一副不卑不吭,接过汤显手中的钱道了谢就转身离去。
今晚的黄跃却是如赵三忌所说,的确疯了。在买单点过酒水后便自告奋勇,扯了嗓门吼了曲被他唱得不伦不类的“青藏高原”。尤其是那句“呀啦嗦,那就是青藏高原”,好几次都没“呀”成,却也没有出丑的觉悟,继续点了首“拯救”,救是没救成了,反而差点没把自己的嗓门给扯破,两首曲子下来,说话声音都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赵三忌摇头打趣说老黄晚上咋了,有什么想不开事儿?举杯朝了黄跃敬了个,黄跃酒量一直在中等水平,但在看到了一直对含有酒精一类玩意儿敬而远之的赵三忌如此给面子一口闷掉了一杯干红,也昂了脖子豪爽干掉。没啥想不开的,就是哥真不想背井离乡。黄跃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赵三忌只是个白丁,所以也没鸡婆地去念人家那本难念的经,只是浅浅道了句不就两三年功夫嘛,一眨眼就过了,再说寒暑假不都可以回来,到时候咱再到京城找汤子玩儿去。黄跃自嘲一笑,说怕是机会不多呐。赵三忌笑骂你丫悲观了,这可不像那个还没考试都已经挂了七门功课还能整天乐呵呵的犊子。一根筋的主儿认定的道儿通常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黄跃没听赵三忌开导,吼歌的兴致虽然仍在,但举手投足依旧透着股闷闷不乐,酒是没少喝,可却不是张扬青春的及时行乐,而是消愁来了。
板寸头办事颇有效率,前后不到十分钟时间,便拧了十四瓶二锅头回来,这出乎了在座包括赵三忌的意料,觉得这相貌还算清秀的家伙实诚到家了,颇像愣头青,十四瓶200ml的二锅头?都能撂倒包厢内在座的所有人了。临了出门前,板寸头出声好意提醒到说依照ktv的规矩,是拒绝顾客自带酒水的,自己这么做算得上监守自盗了,所以待会儿等几位玩够后记得销赃,否则估计会连累了自己。汤显笑说没问题,并诚挚邀请到要不哥们也下来陪自己几个吼两首。板寸头这下受宠若惊了,直摆手,道上班期间,您就别再怂恿俺作奸犯科了。汤显没强人所难,笑说哥们对爷胃口。板寸头很好地把持了分寸,服务性地道了声玩得开心,就出了包厢。
接下来盛情难却,赵三忌应邀厚着脸皮拿起麦克风唱了首难度颇高的粤语歌,周华健的“难念的经”,可能因为儿时好说也在广东待了五年的缘故,谈吐还算清晰,虽然比不得唐吕娘唱王菲时的字正腔圆,但还能入耳,撇开麦霸蓝未央不说,赵三忌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娱乐神经的发达程度足以叫自称专业级花花大少的黄跃汗颜不已。
一首《难念的经》唱完,周天娇第一个带头拍手叫好,并举杯朝赵三忌敬了个,这妞似乎能很好的把持气氛,只要有她在,总不会落得个冷场的尴尬局面,在宿舍里头如是,出了门依旧如是。如果她身上没有那股当婊子还立牌坊的荡气,赵三忌真不怀疑她将是个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