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楼这地儿并不高调奢华,搁准一线城市x市,应该算是大众。里头以餐饮为主,配套的娱乐措施虽也齐全,但肯定没有台-湾山庄里头的那家巴厘岛私人会所来得金碧辉煌,两相比较的话,寒酸得像只草鸡。然而今晚的福满楼却是例外,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会是个销金窟的平民地儿,此刻大放异彩,甚至某些相关行业人士笃定,福满楼于今晚过后,注定得飞上枝头变凤凰。原因倒也简单,李刻在这地筹办宴会。
下了奥迪车,停车场琳琅满目的名贵轿车自然不在话下,真要势利地排名了,那辆布加迪威航16-4当之无愧地鹤立鸡群。或许对井底之蛙赵三忌来说,那辆黑红色的四轮轱辘除了卖相与众不同外,其他的地方还真没啥出彩,尤其不能忍受的是,这家伙居然只有两座位,务实的赵三忌觉得像这种噱头十足的玩意儿不实用,但搁识货的吴亥天眼里了,光那两千五百万的天价足够让他咋舌好长一段时间。
福满楼虽然平民,但不至于贫民,所以对到场嘉宾的接待上一直一丝不苟,尤其时逢今晚的盛世,总经理更是亲自出马守在大堂,一个聪明绝顶肥头大耳的中年大叔,一见有人进门,也不管认不认识,立马凑了上,奴颜婢膝的模样像极了紫禁城的小黄门。领着赵三忌和吴亥天两人进大堂的是个一身喜庆大红旗袍的漂亮闺女,踩着双全包的职业小高跟,个子不小,隐隐高出赵三忌一线,一路领路下来,百米左右的路程回头微笑颔首不下二十次,同时刻意微躬着腰杆,让对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闺女一直没啥底气的赵三忌终于心平气和一回,虽然旗袍mm是职业所需,可赵三忌觉得不那么盛气凌人。
晚上赵三忌的打扮算不上无懈可击,但也中规中矩,一件谈不上风骚的黑色v领针织衫打底,外搭那件胳膊上打了个补丁lv外套,只是唐吕娘手艺好,补丁处特地手工绣上了朵红色的小牡丹,不细看的话还真瞅不出败絮其内的端倪。脚上踩着那双在寝室那会儿没少明珠蒙尘的fendi休闲鞋,是开学那会儿周育尧为赵三忌打点行李时买来的。吴亥天对此虽然嘴上不说,但在瞅着赵三忌这般打扮,刚开始那会儿确实眼前为之一亮,没了不修边幅下里巴人的邋遢,赵公子晚上当真有点人模狗样的意思。
商人大多唯利是图不假,但也不见得都会以貌取人,至少聪明绝顶肥头大耳的中年大叔不在这一范畴,见着略带稚气的赵三忌左瞅瞅西看看脸庞夹杂着几分恭谨进门后,还是第一时间迎了上,并掏出两张制作简洁的名片,比起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赵三忌还要恭谨三分递了上,涉世未深的赵三忌一愣,这阵仗确实挺能唬住井底之蛙,瞅了一旁若无其事接过名片的吴亥天,赵三忌挠了挠头这才接了过。之后赵三忌通过中年大叔的自我介绍知道这个打一见面就没少点头哈腰的中年大叔名叫张建国,湖南人,是福满楼的经理。又听他的意思,赵三忌了解到今晚能受李刻之邀来到福满楼的,肯定非富即贵,在引领赵三忌两进到内堂时,张建国一直旁敲侧击赵三忌和吴亥天的家世背景,当然也不会显得唐突,像他这种在商场厮混了十几二十年的人物,即使称不上老奸巨猾,但说话做事方面还真滴水不露,张口闭口的赵公子、吴公子,肯定没法儿做到像吴亥天那般理直气壮的赵三忌,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不是碍于张建国的盛情难却,他还真想逃之夭夭。
内堂的装饰够不上金碧辉煌,一如福满楼的外在装饰,两百平方左右的场子除了宽敞,也就大气。张建国把赵三忌和吴亥天送达后,就立马转身出了内堂继续他的攀枝大业去,很难想象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在后辈前仍能保持初入商途时的恭谦与屈膝,或许这便是老爷子所说的世故,猛于洪水野兽。
厅堂里头的人不多,三十几个的样子,搁两百多平的场地显得有些空旷,但柔和的黄色灯光很好的折射出了场中男男女女或腕上,或玉颈处的奇珍异宝,珠光宝气耀人眼球,看得赵三忌一阵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颈上的血琥珀,这个小动作刚好落在不远处李刻的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笑更浓三分,转身朝身后一位西装笔挺的大背头中年大叔告了罪,之后朝赵三忌这边走来。碰面后,李刻和赵三忌握手笑说小赵真给面子啊,李哥都感觉蓬荜生辉了。赵三忌有些腼腆,刀削脸微红,一直不习惯和这种天字号老狐狸打机枪的他还是出声笑说哪里,能被李哥邀请,是小赵的荣幸。李刻招来托着酒盘的俊秀服务生,即使面对这种底层,也仍旧一脸微笑,端过盘中的两杯葡萄酒后又微笑朝着受宠若惊的俊秀年青点点头,这才转身递给赵三忌一杯,自己举杯朝赵三忌敬了过去,赵三忌当下也不敢含糊,扬起脖子一咕噜,一杯葡萄酒眨眼就杯中见底,惹得对面只是小品一口的李刻错愕不已,看了看赵三忌的杯子,又瞅了瞅自己手中几乎没有改变葡萄酒,李刻摇头一笑,也学着赵三忌模样仰着脖子来了个干净利落。开口赞道小赵当真是救国英雄啊。赵三忌红着脸回答说肯定比不上李哥。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常,偶尔李刻也会指着场中的一两个人物给他介绍过去,而赵三忌在旁一直认真听着,并暗中记下了名字,其中特意留意了个名叫共工的家伙,一个长相和穿着都不怎么出众的平头小年轻。
李刻之后并没同赵三忌多唠,介绍过场中的几号人物后,留下句玩的开心,就匆匆离去。而一直不胜酒力赵三忌在李刻前脚刚迈开时,第一时间凑到了餐桌边,也不管长桌旁摆设的刀刀叉叉,拿起一双筷子专挑肉类下箸,他有个鲜为人知的小癖好,对肉类的东西一直情有独钟,属肉食动物,在学校那会儿若不是碍于一个月六百块钱的零星生活费,估计他每餐都会大鱼大肉。
福满楼餐饮的质量在百姓里头口碑一直不错,色香味俱全的中、西餐一直做得挺地道,尤其在今晚,张建国还特意砸下重金从法国空运了两个特级厨师,据说光是那笔聘金,就花掉了近千万,更甭提那些跋山涉水而来的蜗牛、鹅肝了。
习惯使然,注定了赵三忌即使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烤蜗牛也不至于丢人现眼,只是场中男女看向赵三忌的诧异眼神肯定少不了。而赵三忌依旧我行我素,仔细地用筷子处理完了面前那盘用不知名东西烘焙而成口感十足的精致料理,觉得酒劲渐去,这才放下了筷子,同时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之后用一块餐巾捂嘴不露痕迹地打了个饱嗝,动作虽然隐秘,但在场那些妖精似的男男女女还是瞅出了端倪,年纪稍大的家伙至多也就一笑置之,类似长辈看待晚辈的倚老卖老,恶意成分不多,善意倒也没有。年青点的牲口包括那个一直被赵三忌多出了个心眼留意的共工,却露出鄙夷神色,即使嘴角再怎么挂着道绅士的微笑弧度。至于那些妖冶的女人,则是饶有兴致,到了她们这一层面,当惯了笼中金丝雀后,梦寐的早已不是香车宝马或者那些动辄上万乃至上十万不等的包包、衣饰,而是一种刺激,好比在这种出席人物都足够层面的高级party,能杀出像赵三忌这种拍肚子打饱嗝扎人眼球的黑马,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刺激,于精神,于**,对她们来说,如果花瓶是种生活态度的话,那么外遇则是一种品位,一种匆匆青春岁月里头囫囵吞枣过后来不及回味的酸甜苦辣,一种找回青春自信的无价筹码,当然这种品位在外人看来的确无法恭维。
赵三忌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表现出的与上流社会格格不入的举止居然会惹来那些浓妆艳抹的姐姐阿姨们侧目,歉然朝周遭围观人群一笑,也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一根牙签,居然旁若无人地提起了牙,之后又把从牙缝里剔出来的一丁点东西喷射而出,角度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厅堂那根镂花大理石柱下的烟灰桶上,此刻在场老老少少终于为之倾倒,却不是因为赵三忌精湛刁钻的“口技”,而是他那种近乎不知廉耻的放浪形骸,太特么能杀人眼球了。当然,其中也有零星几个对此表示见惯不怪,比如吴亥天,他从来就没搞懂这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赵公子,在q镇那会儿他早就有所体会。又比如,那朵偎依在一个俊秀公子哥怀中的龙舌兰,即使眼神再怎么复杂,也改变不了这个简单的事实——赵三忌还是赵三忌,那个晓得谦卑也会刁蛮的农民,而龙舌兰呢?盖棺定论地说,花无百日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