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给我打来电话时,周森正在“开‘房”。
刚刚进到大堂的时候我就悄悄问他:“喂,这里有没有一间专属于你的房间?你一露面,他们二话不说就会将钥匙奉上。”
周森精明:“在设陷阱让我跳吗?当真像你所说的话,我岂不是这路的高手了?那你还不得把我撂在这半路上?”
果真,周森老老实实地站到了前台,掏出证件。
我远远地站在一边接电话。王墨鬼叫着毕大美女,你赶紧把臭喜从我这儿弄走,她撒酒疯呢。我火冒三丈,说王墨我禁止你以后叫我们毕大美女和臭喜,这不再是你能叫的了。就冲你这“弄走”二字,你当单喜喜是什么呢?你赶紧让单喜喜接电话惚。
周森将房卡拿到了手。我气沉丹田:“单喜喜,今天我能不能重色轻友一次?”
“谁,谁啊?沁啊?你丫……哪次没……没重色轻友了?”
单喜喜这么一说,我倒也就破罐破摔了,挂了电话再打给庄盛,直截了当说单喜喜在哪哪哪,撒酒疯呢,你麻利儿过去接她温。
周森在向我走过来了。我抓紧时间:“庄盛,你是gay吗?”
“你说呢?”庄盛挂了电话。
电梯里,我越想若无其事,便越扭捏,清了清嗓子,问周森几点了。周森将手表举到我面前。可我心思又岂会在区区一块名表上,硬着头皮说我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有几块月复肌,哪里还认识表,这到底是几点啊?
下了电梯,我才一迈开大步,周森却停了下来,去开那间离电梯最近最近的房间。我急刹车:“妈呀,这就到了?”
周森失笑:“怎么?你以为还得再赶一段路?”
我在走廊左顾右盼:“咱们是不是……先观察下地形比较好?那个紧急逃生梯在什么位置啊?”
“毕心沁,我是你什么人?”我既然在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后退,周森索性两大步欺过来,将我堵在房间对面的走廊墙壁上。
“是我……男朋友吧?用我们寻常百姓的话说。”
“嗯,按理说我们这样的关系,做这种事……不为过吧?”周森埋下头,亲吻我的脖子。
“嗯,这年头,做这种事,不叫耍流氓。”我推他。
周森放过我的脖子:“可我也是你将要入狱的男朋友,毕心沁,所以我才忍到今天,除非你主动,不然我会一直忍下去。可我也事先警告你,一旦你主动了,别做梦我会多么君子,多么讲道义地叫停,我真的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手哪里是在推开他,我的十指分明是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万一我兽性大发,他便会即刻衣不遮体似的。
电梯叮咚一声,我又叫着“妈呀”,赶在电梯开门之前,钻进了房间门。
我月兑下外套:“周森,我能不能先说两句话?不,三句。”
周森也月兑下外套:“我们一共有多少时间你知道的,怎么分配你说了算。”
“我不是第一次。”我语速极快。
“是,我知道,要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那不会影响什么。”周森在解衬衫的扣子了。
我吞了口口水:“第二句是,我……我好像挺平坦的。”
“不是好像,是确实,你确实……嗯,不算丰满。”周森月兑下了衬衫,向我走来。
我向前伸直手臂,想的是至少保持一臂的距离,可他停得太迟了,他结实的胸膛都碰上我的指尖了,他才停下来。而他是故意的:“我没有什么要提前和你说的,我对我自己……还算满意。”
我的手指偷偷用了两下力,真的是结实的。我的脸快要着火了:“你放松,放松,别绷着劲儿了,累不累的?”
周森拨开我的手臂,再迈一步,他的手直接伸进我上衣的下摆,贴上我的腰。他俯下头:“你好烫。还有第三句是吗?再不说就别想说了。”
我哭了。我本来没想哭的,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房都开了,人都进来了,还哭个什么劲。可我还是没忍住,一下子就口齿不清了:“周森,你带那个了吗?”
周森有些无措,纵然他再身经百战,大概也没有哪个像我这么煞风景。
“那个?”周森难得不明所以。
“就那个,”我额外用手比划着,“套儿。”
那个孩子的面容从没在我脑海中消失过,一秒都没有。自从我正式向周森开拔的那一天,我便旁若无人,那些牢狱之灾,那些莺莺燕燕,那个杂糅着自卑和自傲的我,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几乎视死如归。可那个孩子,他是千斤重的棉花,茫茫的,无瑕的,易如反掌地把我溺死其中,我想跑,跑不到边界,我想还手,又无从着力。
如果那一天,周森有戴套儿的话,便不会有那个孩子了吧。
周森不知大难临头,灵巧地掀下了我的上衣,那四处纵火的双唇,还吻去了我的泪水,不过短短的两秒钟,他上下兼顾。他咬着我的耳垂说:“你又挖坑让我跳了。”
我推开他,这次是真的推开了。上半身只剩一件全罩罩杯的内衣,这件真的不适合我,遮得严严实实的,全无春色。我真的没有预谋,它便是最尴尬的证明,不然我会件选四分之三罩杯的。我双手抱在胸前:“我没有挖坑让你跳,我不会因为你从口袋里模出几个套儿来就说你是惯犯,我是在认真问你。”
我越说牙齿便越打架:“唔,好冷……”
周森从床上扯下床盖,迅速地裹住我,然后退到之前的距离:“没有,我没有带……套儿,我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我不领情,将床盖抡回给周森:“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那……那你不会去买吗?到处都有卖的好不好?”
周森的自制力和风度双双告罄,他盯着我的前胸,以至于我反应过来后一边骂街一边背过了身去,而接下来的事情充分证明我背过身去是极不明智的选择。我没看见周森走过来,便被他扔到了床上,他欺上来,我们的肌肤贴合着,床单那样冷,我们却那样烫。
我举白旗了,手攀上他的背:“周森,我这样的……条件,能和你做一次,我不吃亏的。”“才做一次吗?”周森单手解开了我内衣的搭扣。
月兑掉了反而好,这样的全罩罩杯,压根儿就不该被发明。
我又落泪了,哀己不争。面前明明就有两条阳关大道,要么不去介意,要么鱼死网破,可我偏偏哪条都不走,还寻欢作乐,迟早乐极生悲。
周森的电话响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去接,任凭它响了又响。
我毛躁,一鼓作气从周森身下翻了上来,伸手到床头,关掉了灯。我一边扯周森的裤子,那电话还在一边振聋发聩。
“去关了它。”周森说。
我懒得动,还在扯,却没有进展似的。
周森按住我的手:“先去帮我关了它。然后别再哭了,你再哭我就走了,这不是你的第一次,也不是我的第一次,但是是我们的第一次,像诀别似的太浪费了,我们大可以等到三五年之后。”
我没犹豫,翻身下床,从周森的外套口袋中模出手机。在关掉它的前一秒,我不可避免地看见,电话是赵炽打来的。
我不得不将手机交给周森:“也许有急事。”
周森在接过手机和接通电话的全部时间里,目光从未离开过我的脸。这会儿我是他的全部,谁也比不了。
可接完了电话,他整个人都离开了。
赵炽在电话里说:许诺自杀了,正在抢救。
我们离开酒店的时候,我都全副武装了,还额外披着周森的外套,可还是瑟瑟发抖。几个小时前,许诺才对我说过,明天等着他的会是死刑,而她会等他,我还缺根筋似的当他的死刑也许还有缓期执行的机会,可偏偏她却是这样惨烈的等法。
“我和你一块儿去。”我去握周森的手。
“不用了。”周森从裤兜中模出手机,打给赵炽。
我握了个空。
周森在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催促了对方,这是我所陌生的他,他虽一向雷厉风行,但从不催促。我想缓和,便打趣他,说这么快就退房,她们免不了会想这个男人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呵呵,你看她们那眼神。
周森不为所动。
他的脚步大而急,甚至有些将我甩下了。转出了旋转门,可能是寒风一扑面,他才想到我,回过头来:“心沁,明天开庭你不准去。”
“不用你不准,我不会去的。”我应允他。
“我送你?”我放不开手。
“不用了。”周森狠狠地抱了我一下,便上了出租车。
我措手不及,这样的分别太残忍了,是,拖泥带水哭哭啼啼的诀别是不值得提倡,但总要给人些时间,在后面的年月里,也好有的回忆。这一刻我恨死了周森,这样的分别像是明天还能再见,后天还能共进晚餐,拥抱亲吻,大后天还能把臂同游,针锋相对,可明明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