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认识了“道”的含义,跨入修道的门槛,罗九心情舒畅之极。
他每诵读一遍经文,心中那座虚幻的丹灵真神神像就厚实一分,愈加真实,他的心中就愈加宁静安详,似乎有神像的存在,邪魔歪念都不能侵袭过来一般。
清心、寡欲,这就是此刻罗九心中的感觉,他突然有些向往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了,风轻云淡,但是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团浓烈的黑色煞气突然从他内心深处升腾了起来,上面一幕幕景象展现了出来,一群身穿蓝黑色衣衫的持刀大汉冲入了一个村落之中,个个凶神恶煞,抬刀胡乱斩杀,鸡飞狗跳,血流成河,一个个惊惧凄厉的面孔不断闪现出来,发出无声的叫喊,宛若活生生一个人间地狱。
噗!
罗九浑身一颤,一口黑色鲜血喷了出来,他双目布满血丝,眼角几乎龟裂,脸色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状若疯癫。
这的样子就像是练功出了岔子,经脉运转不畅导致走火入魔了,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刚刚正在享受‘识道’的愉悦,心中潜藏对政亲王的仇恨却突然涌了出来,罗家庄满门被灭的情景陡然映入了眼眶。
走火入魔,怒火攻心,脑海中那尊虚幻的丹灵真神神像想要驱散‘魔气’,但是下一刹那就崩碎开,再也聚合不起来。
“灭族之恨,怎么能够放下?我修道就是为了增强实力,报得血海深仇,如果真的能够忘掉,我何必还来修道?”
罗九满嘴的苦涩,眼神光芒渐渐暗淡下来,他本以为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却没想到又走进了死胡同里,修道修心,居然要将他的仇恨怒火都给修掉,这怎么能行?
“心魔,心魔,修道的人就不能生气杀人了吗?不可能这样,就算修炼成了神仙,也要有怒火杀意,要不然失去了七情六欲,根本就不是人了,岂不是本末倒置?这种道谁还愿意去修炼?是了,前些天那个道长斩杀尸魅,心中肯定也是有杀意的,如果没有杀意又怎么会去斩杀?但是为什么他神态安详,没有因为杀心而毁坏道基?”
罗九情绪慢慢平稳了下来,心思镇定通透,一下子就想到了许多。
“不会是和道法修为有关系吧?那位道长对‘道’的修炼肯定是比我高强,参悟出来的神像虚影也应该更加强大,就算心中有什么心魔作祟,也能镇压得住,不像我刚刚,神像虚影瞬间就被崩开!”
“我猜测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只是道法修炼不是一蹴而就,那神像虚影崩碎,修复过来估计都要很久,想要让其变强,只怕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我可以反过来让‘心魔’减弱,让神像镇压得住也就行了!”
罗九渐渐揣摩出了一些门道,不由喜上眉梢,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势,就地坐在塑金神像之前,默念起了法决。
他在政亲王府潜伏三年,每次远处见到政亲王这个大仇人,都要极力压制心中仇恨杀意,避免被发现,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一种本领,虽然不能让‘心魔’偃旗息鼓,但是做到心平气和还是没有问题的。
“真神,真神,重聚法身!”
罗九一遍遍念动丹灵真诀,心中呐喊呼唤,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一点光芒亮了起来,接着第二点光芒出现,唰唰唰唰,无数光点受到某种牵引全部浮现出来,再次组合在一起,汇聚成了丹灵真神的虚幻法相。
就在这时,一缕漆黑魔气从黑暗深处探出头来,它们似乎想要冲出来,但又有些惧怕,畏畏缩缩,突然,那个法相虚影一动,如从天而降,压在那缕魔气之上。
魔气之中一些凶残恐惧的幻相闪烁出现,飞腾起来将法相虚影团团包裹,但是那丹灵真神虚像轻轻一震,散发出一股微弱光芒,就将周围的魔气全部镇散,不过下一刻,又有一缕魔气涌了出来……
道观里,丹灵神像之前,罗九静默盘坐,他脸上不时有一股阴气流窜,同时有另一股白蒙蒙的气流转动,二者交错冲击,好似在打架一般。
罗九只觉得每一缕魔气被消灭,心中就要轻松一分,不过他知道,这并非是磨灭掉了他的记忆和本性,而是将那些繁杂的情绪‘炼化’,控制随心罢了,而且他能感觉到,真神法相在‘灭魔’的过程中,一丝丝不断的壮大着,更加凝实了。
日子如此静悄悄地过去,罗九每日除了打扫道观,烧火做饭之外,就是盘坐在神像之前默诵经文,体悟道法。
他一改了原来的面貌,脸上的胡茬都已经刮掉,乱发也挽了起来,穿上了一套灰衣道袍,和原来相比,看上去整整年轻了十岁,展现出了原本的年纪。
这数日来,田江晨一直闭关,就连过大年那一天,也未现身,放在他门口的饭菜,罗九总是见不到何时被端进屋里的,他也懒得去问,只在下一顿做饭之前,定时收回空碗。
直到第五天,房间之中终于了有动静,田江晨推门而出,他看到罗九闭目盘坐在神像之前,眉头微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迟疑了一下,留下一本薄薄的旧书本,转身进入丹房之中,又不见了动静。
这本旧书书页已经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封面上没有名字,而且也只有寥寥八九页,很可能是田江晨“珍藏”已久,仍也不舍得扔的东西。
罗九急急忙忙翻开书本,一看之下,不由大喜过望。
朱砂画符!
第一页上方,四个大字,表明了这本书的内容,修道之人随身携带许多黄色符纸,诛邪镇鬼,引动天地风雷,玄妙无比,但是最开始,必须是要学会画符,这是最基本的功夫,也是罗九现在最需要学的东西。
……
上符天,三十六天罡,下符地,七十二地煞,中合人体,留人门,绝鬼路!
一道完整的书符,由五部分构成,符头、符神、符月复、符胆、符脚。
符头最为重要,就如人的眼睛,万事开头难,若是符头没有画好,一张符也就废掉了;符神代表了符的功用,符中之神,什么功用就用什么“神”;符月复则显示出一张符的所用之地,是用来驱邪还是用来镇鬼,一目了然;而符胆,是一道符的精华所在,是符的灵魂所在,符能否应验全在此处;符脚代表请兵镇守之意,有多种变化,不一而定。
一道符是一个完整的机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起来简单,但是画起来却是深奥,罗九不由得感慨,民间常有闹鬼之事,请来道士,一符贴上去就镇住了鬼邪,看似轻松,实际上费力的功夫都在房间中完成,不为人知。
再翻两页,则是介绍符的用法,大致分为七种,化、佩、贴、吃、煮、擦、洗,每一种用法都非常讲究,着实让罗九大开了眼界。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识,罗九一一记下,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上密密麻麻许多小字,正中央画着一个眼花缭乱的符,从符头到符脚每一步骤都有详细注解,就是一个不懂“道”的人看到,也能依葫芦画瓢给描出来。
镇凶宅怪异符!
屋中闹鬼,出现邪异事件,人心惶惶不能安居的房屋,只要贴上这枚符咒,可保平安,一切小鬼冤鬼吊死鬼,只要遇到此符都要退避。
不过这一页的最下面以红笔注解,若是遇到怨魂厉鬼,这道符就失去了作用,除非能直接贴在恶鬼身上,否则不但镇不住,反而会引起厉鬼缠身。
罗九一脸欣喜,当即跳了起来,来到道观之外,随便折掉一根树枝,当做符笔,开始照着书页上描述的画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罗九又多了一件事情可做,不过他没有符笔,更没有朱砂,只能虚画,不断练习,将整个笔画完全记在心里。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下去,直到又过了七天。
深夜里,峨眉月亮挂在天上,四周幽静,连一点虫蚁鸣叫都没有,忽然,一阵天摇地动的震响从道观中传出,似剧烈的爆炸声,隐约间还有一丝浓烈的药味弥散开。
罗九一个鲤鱼翻身,从房间冲了出去,就见到一股股黑烟从丹房中遗漏出来,田江晨蓬头垢面,一脸憔悴之色,身上沾着一层层厚厚的灰尘,从其中走了出来,他看到罗九跑过来,猛的把门关上,探手取出一道黄色符纸贴在了门框上,当做一个封条。
“道长,发生了什么事情?”罗九有些惊异的问道。
“没什么事情,你回去继续睡觉就行了,其他的不要管!”田江晨脸色有些阴沉,摆摆手阻止了罗九的发问。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吹来,远处一只黄橙橙的纸鹤扑扇着翅膀,从没有关住的窗口飞了进来,落在了神像前的桌台上。
一只纸鹤,居然乘风飞翔,而且还能如鸟一般扇动翅膀!
罗九揉了揉眼睛,一脸匪夷所思,他上前两步,将纸鹤收起,然后交到了田江晨的手中,这种玄妙的东西,飞到这里自然是来找这道观的主人的。
“纸鹤传信?莫非又有什么任务了?”田江晨弹了弹身上的黑灰,将纸鹤拆开成一张黄纸,扫了一眼,突然对罗九道:“明天有事要做,天亮前一个时辰出发!”
天亮前一个时辰,大概是四更天,罗九刚刚躺下还没熟睡,时间就到了。
田江晨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洗了一番,一脸红光,背着那个长长的青木匣子,别有一番仙气,他站在大厅之中,看到罗九出来,单手一提,将一把弯刀扔了出去。
“你身上罪孽深重,杀了不少人,想必功夫不错,这口青钢刀是曾经一个刀客赠送给我的,留之无用,你拿着防身!”
罗九心中一动,右手一翻,抓住了刀柄,唰的一声,宝刀出鞘,寒光闪烁,让人脖子发麻,能够看出来这是一把好刀,他手臂用力一抖,钢刀入鞘,被他别在腰间,这一下就看出了他精湛的耍刀伎俩,纯熟无比。
青钢刀是由十几种不同的金属,经过反复冶炼而成的,十分锋利,在军队之中,只有带领百人的百夫长才能使用,不过却是比不上罗九当初刺杀政亲王用的虎口金刀,尽管如此,也是难得的防身宝物。
田江晨看到罗九熟练的动作,眼睛微眯,大袖一挥,带头走了出去,其后罗九连忙关好大门,快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