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树林,迎面而来的是白山立交桥,原本桥旁空地是当地群众晚上聚会的场所,经常有些老年人跳个健康舞,扭个大秧歌,旁边的观赏林就更不用说了,无数情侣爱人在此有过幽会,盛夏的傍晚乃至午夜,空气中总会充满激情的元素。
现在么,立交桥依旧,夜色里似乎还残留着乐曲与人们的欢笑,只不过人影寥寥,偶尔出现一个,还在发出莫名其妙的申吟声,伴随着缓缓升起的明月,硬生生将美景良晨变成了阴森鬼狱……
“奇怪,各处枪声都没停歇,看样子要清理的丧尸不少,怎么咱们周围就小猫三两只?”梅西透过观察孔,看到五十米外的一个身影被了缘和尚一炮炸碎,忍不住疑惑道。
“咱们爷们儿好歹是与丧尸见过几仗的,没那么多心理压力,基本上一枪一个,驻守部队不同,那帮小孩子扫出一梭子,能干挺一个丧尸,就得偷笑啦!所以光听热闹不见效果也不奇怪。”邢大爷洞悉人性,猜出的答案多半是对的。
“我看呐,要对付这些普通丧尸不难,那些小战士千万别遇到变异丧尸,不然,麻烦太大。”孙万峰开车归开车,还不忘用耳麦闲聊。
“那是逆行标志……”付庆蕊话刚出口,憋住了,这时候谁还管什么逆行?
说来也怪,和这些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在一起,自己似乎没有那么陌生与紧张,即便父母刚刚去世……
一想到死去的父母亲人,付庆蕊心口猛抽,脸色就有些发白,鼻子发酸,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再怎么故作坚强,再怎么刻意遗忘,毕竟还是个姑娘家。
偷瞄了眼专心开车的孙万峰,确定对方没注意自己失态,付庆蕊咬了咬嘴唇,努力平复着波动的心情,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上。
几句话的工夫,装甲车已经开到了大众医院旁边,望了眼道路两旁绵延规整的难民安置房,孙万峰眉头微皱,车速减缓下来,不等队友询问,提醒道:“好象不对劲儿,大家小心。”
“有变异丧尸?还是首领?”梅西追问道。
“不是。前方十米那处难民房,好象出事了,刚刚看到有只手探出窗户又被拉扯了回去。”
“啊?抱歉,我没注意……”付庆蕊心知自己走神儿耽搁了了望工作,多少有些愧疚。
“了缘,你别动,随时准备炮火支援,张虎你看着车,只要有人进入炮火死角想上车,随便开枪,我和邢大爷去看一眼。”梅西没有让付庆蕊继续说下去,紧了紧太平斧,提着霰弹枪猫腰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小跑来到民房前,梅西先是活动了一下把手,确定房门反锁,接着探手敲门,简易房的复合板门发出了空洞的响声,“解放军!开门!”
“……”屋里沉默了几秒,忽然从屋后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
梅西也不客气,抬脚就踹!
尴尬了,他的力气不小,出脚速度又快,偏偏复合板门不结实,结果一脚下去,门破了个洞,没倒。
梅西一着急,抽脚出来端着霰弹枪对准上门轴就是一枪,接着用肩膀猛顶已经摇摇欲坠复合扳门,这下房门终于打开。
冲进房内,端着霰弹枪扫了一圈,没有什么值得射击的目标,梅西将目光落在角落处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是个女人,因为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从她那种身高约等于体重的体型来推断,样貌只能说一般,当然,让梅西觉得有些措手不及的不是体型。
她没穿衣服。
“抬头!”梅西不知道怎么确认对方是否正常,只能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希望这个女人能按照要求做出动作。
女人没动,依旧在那里颤抖,梅西这下紧张了,端起霰弹枪,再次道:“你不说话我开枪了!”
随后进入房间的邢大爷及时化解了屋子中的紧张气氛,老爷子从脚边的简易地铺上拿起被单,团成团丢到女人身上。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迅速抓起被单将自己赤果的身体遮掩起来。
气氛为之一松。
看女人这个样子,邢大爷也不好上前,梅西叹了口气,放下枪,对着耳麦道:“警报解除,卫宁,麻烦你过来一下。”
卫宁的特殊能力用在安抚人方面,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没两分钟,女人已经镇定下来,虽说还有些抽噎,不过讲话已经恢复条理。
女人名叫鲍美,三十岁出头,原本是长春市一个小公司的出纳,出事之后跟着亲友南逃,路上母亲被丧尸咬了,父亲执意留下照看,她因为害怕没有停留,跟着两个表兄弟跑到了沈阳难民营。
“本来这两天我们三人互相照应,政府又安排了临时主处等待迁移,过的还算不错,刚刚二表哥听到枪声出去看了几眼,回来后整个人都吓傻了,说外面出了丧尸,我们完了之类的话……”
“……我想给他倒杯水定定神儿,结果二表哥突然把我扑到床上,说什么临死再玩个女人……大表哥不救我,反而帮着二表哥,还说我这么难看,过了三十还没嫁出去……临死尝尝男人的滋味也好,我只能拼命反抗……”
“好了,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早知道这两个畜生……我还不如留下来照看父母……报应啊……”
梅西听的有些烦了,对卫宁使了个眼色,卫宁会意,对着鲍美美轻轻说了几句话,鲍美美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坐在装甲车里睡着了。
看着周围临时搭建的难民营,梅西的心里阵阵发冷,鲍美美的事情很难说是特例,路上没几个人影,不代表难民营里没有人,军管命令让所有难民待在自己的房间,又不能一个个房间检查,难保不会出现类似的人伦惨剧。
这几天,难民的神经随着人数的增加越绷越紧,人在高压下往往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团结一致共度难关,要么精神崩溃自我毁灭。
鲍美的遭遇显然是后者。
现在回想起来,他能遇到孙万峰、付庆蕊、邢大爷确实幸运,或许应该这么说,那些崩溃的人只会自甘堕落,想尽办法发泄死亡带来的恐惧,也不会积极与外界联络,寻求决意求生的同伴。
叹息。
除了叹息,梅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表示。
接下来的路途没什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发生,解决了零星几个跑到道路上的丧尸,中途遇到一队正准备进难民营清理丧尸的解放军战士,领队的士官本打算拦下装甲车做火力支援用,结果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女人,又是什么‘志愿者’小队,犹豫了几秒还是放行了。
眼见目的地在望,孙万峰反而有些迟疑,“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枪声稀少了?”
“不,最近三分钟枪声的密集度确实在下降。”付庆蕊证实了孙万峰的猜测,乐观道:“出发到现在也有半个小时了,这段时间足够解放军控制局势,清理难民营。”
“也不一定,风在雨前头,屁在屎前头,没准等会儿更乱,梅小子,你说呢?”邢大爷转头咨询梅西的意见。
看了眼还在沉睡的鲍美,梅西摇头道:“事态平息最好,部队控制不住局面,等回儿跟丛旭说一声,带着孩子们先南撤,能走多远是多远,起码要离开沈阳这个范围,就说咱们义务给撤离人员护航保驾,我想丛旭以及王少校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索明怎么办?”卫宁念念不忘。
“放心,带他一起走。”梅西拍了拍手中的枪,安慰道:“有它在,万事不愁。”
还真让邢大爷说着了,越靠近京沈高速公路的入口,行人越多,刚开始三三俩俩的步行,到后来十几二十的人群,最后当装甲车行驶到撤离点三五百米外,已经无法前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嘈杂声此起彼伏。
“放我们过去!凭什么不放行!”
“我们要离开这里!”
“解放军没人性!看着我们死!”
发觉装甲车靠近,人群顿时蜂拥过来,几个体弱个小的人甚至被人群扑倒踩踏,顿时惨号声大起,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
“带我走!求求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想死!不想死!”
“行行好吧!他还是个孩子啊……让他跟你们走吧!”
“求求你们……”
人多力量大,在恐惧的作用下,人还会爆发出更大力量,五吨多重的装甲车在人海中就好象随时会翻覆的小船,竟然在无数双手的拍打推压下开始摇晃!
有个身手敏捷的青年抓住车尾扶手,三两下就爬到了车顶,了缘和尚眼看情况不对,又不能对着民众开炮,只好将炮口抬高,猛扣扳机!
轰!轰!轰!轰!轰!轰!
连续的炮击声终于震慑住了人群,孙万峰趁机发动装甲车缓缓倒退,了缘也没闲着,动用他的大嗓门喊道:“我们是巡逻车,没有军令无权离开!当逃兵会被空军击毁!”
人群将信将疑不愿意散去,不过看到装甲车正向后倒退,离公路入口处拉起的隔离栅栏越来越远,也就停下跟随的脚步。
“我靠!守路口的那帮军人是怎么控制事态的!也不知道驱散人群,装甲车差点就翻了!”张虎有些焦急地说道:“要不我下车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别!这些人为了逃命已经半疯了,你穿着军装,丢到人群里肯定会成撒气的靶子,到时候没人救得了你!”
“那怎么……”
“别说话!外面喊什么呢?!”付庆蕊出声打断张虎的抱怨。
众人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车外原本嘈杂的声音就好象春雪消融般骤然消失,安静地令人浑身发麻,紧接着无数个嗓门猛然爆发,合成一个声音!
“丧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