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昭雪走至正厅中,朝着上首的冷老太爷,冷老太太,冷傲三人微微屈身:“昭雪见过祖父,祖母,父亲。”
沈姨娘,江女乃娘与风兰亦是行礼:“见过老太爷,老太太,老爷。”
正厅里除上首的三人,纷纷起了身,朝着昭雪行礼:“参见郡主。”
冷傲瞧了眼昭雪,道:“昭雪,月荷,先入座罢。”
昭雪微微点头,坐到了冷傲的下首。而沈姨娘则坐到了安姨娘的身边。
冷老太太见众人都是坐好了,便开口道:“今日让大家来是为了秦姨娘扶正一事,秦姨娘入冷家已有近十八年。而且自长公主逝世后一直尽心尽力的掌管着冷家,为老太婆我解了许多忧愁。还为冷家增了大少爷和三小姐,如今有孕,又为我冷家添丁。三从四德皆备,因此今日老太婆便向大家宣布,扶正秦姨娘。往后秦姨娘便是冷家的主母了。”说着,便瞧向秦姨娘,挥了挥手。
秦姨娘满脸抵制不住的笑意,起了身,走至老太太身边,屈了屈身:“老太太。”
冷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老太太的贴身丫环,府中的贺嬷嬷,端着一个盒子放到老太太面前,打了开来。
顿时一阵亮光发了出来,盒子中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绿得发亮,全身未有一丝染质,竟有种月兑尘世而不俗的感觉,一眼望去便知定是价值连城。
正厅里的人皆是朝着那手镯望去,秦姨娘瞧了手镯,眼光一闪,却是马上浮出一丝得意与贪婪,竟未想到老太太会将这只翡翠玉手镯给她,哼,不知道那女人在地底下看到了此时的情形会有何感想!
安姨娘,冷逸,冷玥,管事们,下人们瞧了这只手镯,都是浮出满满的贪婪,却还有一丝其余的东西。
冷老太爷与冷傲见了镯子皆是一愣,两人都心知冷家根本没有如此珍贵的手镯,却是都不说话。
冷钰静静的瞧了眼手镯,眼光一闪,便撇了眼光。沈姨娘瞧见那手镯,便转头瞧向昭雪了,眼中有些担忧。
昭雪眼中泛起一片波澜,这手镯是娘亲从不离手的。昭雪记得,娘亲曾说过,这手镯是已逝的皇太后,昭雪的外祖母给娘亲做嫁妆的。眼光渐渐敛下,却未开口,静静的等着。
一旁的江女乃娘见了那只手镯忽的变了脸色,这是主子的手镯。当年主子逝世后,她还未及将主子手上的镯子拿出来,老太太便来了,还将手镯拿了去。当初老太太是说这镯子由她先代为保管,待郡主出嫁那日便会将手镯给郡主。看现在的情形,老太太是打算将镯子占为已用,当做她冷家的传家之物了。江女乃娘下意识的瞧了眼昭雪,见她面色泛着冷意,却仍是静静的坐着。江女乃娘相信昭雪定是知晓这镯子的来历,也相信昭雪定不会让这镯子落入秦姨娘手中的,便亦是静静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冷老太太脸色不变,挂着和蔼的笑意,拿起盒子里的手镯道:“秦氏,这是我冷家的传家之物,如今我便将这手镯交由你了,望你好好保管,传给下一任冷家主母。”冷老太太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这镯子虽是那个短命媳妇的,只是那短命媳妇嫁入她冷家了,她所有的东西也应是她冷家的。而且昭雪那丫头还小,应是不知道这镯子的来历。如今她将正镯子传给秦氏,那这价值连城的镯子便能真正成了她冷家的传家之物了。
此话一出,秦姨娘便正式成了冷家的主母秦氏了。秦氏满脸激动,伸出右手,正想让老太太把手镯套入她的手中。
“慢着。”昭雪淡淡的声音响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站起身。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冷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是微微沉脸,瞧向昭雪问道:“昭雪,你有何事过会再说罢。”
昭雪朝着老太太屈了屈身,浅笑着道:“祖母,可否将镯子给昭雪一看?”
冷老太太一愣,脸色有些尴尬,难道这丫头知道这镯子的来厉?正想拒绝。
冷傲便开口了:“昭雪,不许胡闹,要看镯子等你母亲戴了之后看再也不迟。”他虽知道这是慕容语的嫁妆,并非是他冷家的传家之物。可是如今老太太已是如此说了,话也不能收回,不若岂不是让下人们瞧了笑话去。
昭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呵…这便是她的祖母,这便是她的父亲,却仍是轻轻的笑着,道:“父亲,昭雪并未胡闹,昭雪只是瞧着这手镯有些眼熟……”说着,走近了些,似十分仔细的瞧着老太太手中的镯子,又道:“哦,昭雪想起来了,这镯子是娘亲的,记得娘亲说过,这是皇太后给娘亲的嫁妆。当年娘亲去世后,这镯子便由祖母保管了……”
“郡主,话可不能乱说。”那贺嬷嬷突然开口道,面色严肃的瞧向昭雪,接着道:“郡主,这镯子可是老太太的嫁妆,如何会变成先夫人的嫁妆?”
昭雪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前世昭雪因太过高傲,因而不知许多事的真相,而重生后,昭雪便细细的回想了前世的记忆。前世自己差些被毁清白一事,这贺嬷嬷可是也有份的。
贺嬷嬷紧紧的瞧着昭雪,见她满脸笑意,忽而有些害怕,却仍是直直的站着,她有老太太和秦姨娘,不,她有老太太和夫人做后盾,就算她慕容昭雪是郡主,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贺嬷嬷,你确定么?要不要在仔细瞧瞧,确认一下,这镯子到底是不是冷府的传家之物?”昭雪笑着,很是好心的让贺嬷嬷认真确认一下。
贺嬷嬷瞧也不瞧一眼那只手镯,便点头道:“老身确定,这镯子便是冷家的传家之物。”
“哦,是吗?昭雪所知,所谓传家之物必是传过三代,而方才贺嬷嬷说这镯子是祖母的嫁妆,而现在怎么又成了冷家的传家之物?”昭雪很是疑惑的问道,眉头也随之微微皱起。
贺嬷嬷一愣,眼中闪过惊慌,却一时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昭雪的话。
昭雪也未有让别人说话的机会,接着道:“方才昭雪已是细细瞧过这镯子了,这镯子确是娘亲的嫁妆,江女乃娘亦是知道的,而且当初娘亲嫁入冷家是有嫁妆册子的,那册子如今还在语雪院,拿来一瞧便知了。”
冷老太太与冷傲的脸色早已铁青,特别是冷老太太,拿着镯子放入盒子内也不是,戴到秦氏手中也不是。冷老太爷脸色微微沉着,却一直未说什么话。秦氏满脸的恶毒,满眼的凶狠,却是低着头掩了所有的神情。安姨娘却是悄悄扬了嘴角,看戏般的瞧着这突来的变故。其余的人皆是神色各异。
“昭雪,话可是不能乱说,这可是有关冷家的名声。”老太太瞧向昭雪,语气一片深沉,脸色铁青,眼中带着一丝警告。这几日昭雪的表现倒是让她忘了昭雪是郡主的身份,把昭雪当做了如同冷玥、冷钰一般的孩子了。
昭雪看向冷老太太,屈了屈身道:“祖母,昭雪未乱说话,祖母别着急。昭雪想这当中怕是有恶奴做怪。”
冷老太太敛了眼光,这丫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了片刻,老太太便知昭雪的意思了。眼光微微撇了眼贺嬷嬷,贺嬷嬷是她的陪嫁丫环,对她倒是十分忠心。可是…如今此事必须找个人担了,也只得舍了贺嬷嬷,想着便顺着昭雪的话问道:“昭雪此话是何意思?”
昭雪有些严肃的道:“祖母,昭雪确定这镯子是娘亲的嫁妆。而祖母年纪大了,眼睛难免看不清东西了,怕是没有仔细瞧这镯子。而这镯子是由贺嬷嬷拿上来的,昭雪想,贺嬷嬷会不会将冷家的传家镯子换了?”
贺嬷嬷一惊,急忙道:“郡主,你可不能乱说话,老奴并没有,老太太,你知道的…”
老太太突然喝道:“阿贺,住嘴,老太婆我年纪大了,眼力不好了,你难道也看不清东西了,怎么会拿错了镯子?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弄错了?”说着,便将镯子交给了贺嬷嬷。冷老太太如此说便是想保住贺嬷嬷。依老太太的话便是说贺嬷嬷也是有些年纪了,拿错了镯子也是有可能的。
贺嬷嬷眼光一闪,立即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急忙接过镯子,似十分仔细的端祥了一番,然后便道:“是,是,老太太,老奴该死,竟真是拿错了镯子。”
老太太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看向昭雪,道:“即如此,昭雪如今也大了,祖母便将这镯子交于你罢。”说着,便从贺嬷嬷手中拿过镯子,递给昭雪。老太太如此做自是希望昭雪能如此了了此事,若是昭雪告知圣上,那便不得了了…老太太此刻十分后悔与心疼,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竟又要送出去,早知方才便不拿出来了。
昭雪接过镯子,向老太太屈了屈身:“多谢祖母。”眼光一闪,又笑着道:“贺嬷嬷弄错了倒也情由可原,还请贺嬷嬷将真正的传家镯子拿上来罢,莫让二娘久等了。”昭雪指的二娘自是秦氏,昭雪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唤前世的仇人为母亲。
秦氏的脸色早已一片青红了,更甚有扭曲的感觉,慕容昭雪你这个贱丫头,我秦妙欣定不会放过你!眼中一片狠厉,却是微低着头不说话,放在袖中的手指已是嵌入手掌中,有几丝血迹冒出…
低下冷逸与冷玥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却是碍于老太爷,老太太,冷傲在,还有昭雪的郡主身份,不敢开口说话。
贺嬷嬷一脸着急,眼光瞧向老太太。
老太太眼光微微敛下,从腰间取出了一把钥匙,将给贺嬷嬷,吩咐道:“不要再拿错了。”
“是,老太太。”贺嬷嬷急忙应道,接过钥匙便要往正厅外走去。
昭雪瞧着贺嬷嬷急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见她出了正厅,便向老太太道:“祖母,昭雪怕贺嬷嬷再拿错了镯子便不好了,想必二娘已是等得十分着急了。那传家镯子祖母应是给娘亲戴过,女乃娘定也见过,还是让江女乃娘跟着去瞧瞧罢。”说罢,便朝着江女乃娘使了一个神色,微微抬手,露出了玉腕上的手镯,道:“女乃娘,你一块去瞧瞧罢。”
江女乃娘眼光一闪,会了昭雪的意,便屈身应了声,快步往正厅外。
老太太脸色又是一变,不能说自己未给那短命媳妇戴过传家手镯,若是被外人得知,那她老太婆的名声便会都毁了;又想不到其它的理由阻止江女乃娘,只得由着她去了。
昭雪嘴角仍挂着浅浅的笑意,走到原位坐下了身子。又瞧向秦氏,好心的道:“二娘,你已是站了许久了,先坐一下罢。”
秦氏死咬着嘴唇道了句:“多谢郡主好意。”便由郭嬷嬷上前扶着坐回了位子上。
而正厅里主子,管事,下人们都是沉默着,神色各异,有喜有怒,各怀心思。
过了一刻多钟,正当大家等着快不耐烦的时候,江女乃娘方才回来,而身后却是跟着被小厮押来的贺嬷嬷。
“这是怎么回事?”冷傲皱着眉头问道。老太爷与老太太均是沉着脸看着进入正厅的人。
江女乃娘朝着昭雪与上首几人行了一礼:“郡主,老太爷,老太太,老爷。我方才跟着贺嬷嬷到了老太太的屋子,等着她取出镯子,可是贺嬷嬷拿了许久还是未拿出来,而且神色紧张。所以我便怀疑贺嬷嬷将冷家的传家手镯占为已有了,便未请示郡主便让小厮去搜了贺嬷嬷的屋子。而小厮从贺嬷嬷的屋子中搜出了这只手镯,正是冷家的传家手镯。贺嬷嬷见事露,便想逃跑,幸好被小厮及时追回。”江女乃娘原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如今是昭雪的女乃娘,也得圣上信任,因此在冷府,江女乃娘可自称为“我”。
“老太太,老奴没有,是江女乃娘她栽脏给老奴,这镯子是她放到老奴的屋子里的。”贺嬷嬷挣扎着辩驳道,眼光恨恨的瞧向江女乃娘。
江女乃娘脸色仍是十分镇定,道:“贺嬷嬷,安枫院里的下人们都是瞧见我方才是同你一起进院子,然后进了老太太屋子的,根本未去过你的屋子,怎么可能将镯子放到你的屋子内,而且这镯子是小厮从你屋子内搜出来的,你一个奴才如何会有如此珍贵的手镯?这手镯分明是冷家的传家之物,到现在你还想狡辩吗?”
“这…这…”贺嬷嬷被问的说不出话来,方才江女乃娘确实与她一同进院子,一同进老太太屋子的,并未进过她的屋子,可是她的屋子怎么会搜出这只手镯?急忙朝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老奴是冤枉的,老太太要为老奴做主啊!”
老太太沉着脸,瞧了眼江女乃娘手中的手镯,眼光忽得一亮,那只手镯是红色的,亦是晶莹剔透,是红玉手镯,红玉手镯可是十分珍贵的,虽比不了方才还给昭雪的那只,却也难得一求。
昭雪瞧着老太太的眼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看向贺嬷嬷道:“贺嬷嬷,事到如此,证据已是摆在眼前,你竟还敢狡辩!”又转向老太太道:“祖母,你看该如何处理贺嬷嬷?”
“老奴是冤枉的啊,老太太,你知道的…老太太…老奴都是听老太太的指示啊…”贺嬷嬷急忙朝着老太太喊道。
老太太眼光一敛,急忙喝道:“住嘴,来人将这老恶奴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再赶出府外。”这老奴才竟敢如此说,哼,用这老奴才换只红玉手镯倒也值得。
小厮领命,拖着贺嬷嬷便往厅外去了。贺嬷嬷急得正要大喊,却见到老太太严厉的目光,心中知道老太太的手段,只得乖乖闭了嘴,被小厮带了出去。
昭雪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老太太定是瞧上那只镯子了,可是老太太却不知道,这红玉手镯珍贵,却要完好无缺的才算珍贵。江女乃娘手中的红玉手镯,前几个月被昭雪无意中磕了一下,江女乃娘握着的地方便有一个十分小的缺口,现在这只红玉手镯最多只值了几百两银子而已。
江女乃娘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讽刺,将手镯将给了老太太,便退到了昭雪身边。
老太太接过手镯,她确是年纪大了,手镯上的那一个小缺口自是瞧不出来的,脸上又浮出一丝笑意,朝秦氏招了招手。
秦氏正低着头,本来那价值连城的手镯便是她的了,现在却被慕容昭雪这个贱丫头拿走了。还有这贱丫头竟是唤她为二娘,简直是对她的侮辱。还有贺嬷嬷,虽是老太太的贴身奴婢,却已经变成了她的人,这贱丫头竟是如此便除了贺嬷嬷,心中气得要命,并未注意那只红玉手镯,也并未注意老太太向她招手。
老太太见秦氏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脸色微微一变。
冷玥急忙唤道:“娘,祖母唤你。”她现在能够光明正大唤秦氏为娘了,她现在是冷府的嫡女了,又瞧见老太太手中的红玉手镯,方才脸上的恨意已是被笑意取代了。
秦氏缓过神来,急忙抬了头,老太太又朝她招了招手,急忙走至老太太身边,蹲下了身子。见到老太太拿着一只红玉手镯套入她的手中,眼中的愤恨转眼之眼转为激动与贪婪,这红玉手镯可是珍贵万分的,因为场合关系,秦氏未有细细端祥,急忙朝着老太太道谢:“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拉起了秦氏,又与她交待了一番,又让她好好养着身子等等。
冷老太爷与冷傲瞧着这一出一出的,脸色早已是一片郁色,一句话也未说。
昭雪瞧向秦氏那满脸的笑意,心中暗暗想着,若是秦氏呆会发现了这镯子上的缺口会有何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