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激动的说:“既然你们是兴凯湖来的,姑娘,我问你。”老头把小雪的一只手拿起来握着,就像久别的父亲握着自己女儿的手一样自然,景寒看着有点别扭,但是也不敢像对牛犊那样上去踢一脚,只好在心里忍着。老人并没有注意到景寒的表情,仍然自顾的说,“兴凯湖畔有一家姓徐的你认不认识?”小雪一听不啻于晴天霹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景寒这时来了精神,说:“你说的是徐源家吗?”老头一听愈发的激动说:“对、对,就是徐源,他现在还好吗?”小雪见老头似乎没什么恶意,接过景寒的话头说:“伯父,徐源就是我父亲。”那个老头一听,一把把小雪搂在怀里老泪纵痕,说:“这真是苍天有眼啊。”老人落了一会儿泪才恋恋不舍的把小雪松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那你一定是小雪了。”老人这么一说,景寒和小雪都如坠五里雾中又如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只能大眼对小眼。一会儿,小雪仿佛梦醒了似的说:“伯父,您都把我整蒙了,您能告诉我你是谁吗?”老人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有些红的眼睛说:“我就是你二伯父徐本那。”“二伯父?”小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徐本见小雪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也在预料之中。但是以他的性格想让他当着景寒的面给小雪赔不是也是不现实的。所以爷俩都瞠目结舌,欲言又止。景寒非常奇怪小雪见着久别的二伯父为什么不冷不热?他不管小雪怎么想,他乡遇故知兼绝处逢生,他捺住心中狂喜,连忙自我介绍:“二伯父,二娘,我叫景寒,我是景三的儿子。”徐本的注意力果然被景寒吸引过来,双手掐住景寒的肩膀说:“你是景三的儿子,怪不得你一进院我就看你眼熟呢。”徐本老伴也说:“准是景三的儿子,活月兑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景寒见老头老太太都认识自己的老爸,心里不免的有些骄傲。
小雪沉默了一会儿,也渐渐的把心态放正,叫了声:“二伯父,二娘。”徐本重重应了一声,忍不住又要落泪,模着小雪的脑袋问:“你爸你妈还好吧?”小雪摇摇头说:“不好,天天批斗。”徐本叹了口气说:“都疯了,疯了。”小雪不想和徐本就这个话题再伤心下去,于是问道:“二伯父,我听爸爸说你应该是个很大的官,怎么……”小雪没往下问。徐本叹了口气说:“往事不堪回首。”小雪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被打成右派或者反革命了。她脑子里当即就冒出了一个词——报应。但是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认为太卑鄙了,有落井下石之嫌。她安慰徐本说:“二伯父,你不要上火,乌云遮不住太阳,早晚有一天会拨云见日的。”徐本听小雪这么一说,心里仿佛推开了一扇窗,亮堂了不少。夸奖道:“我大侄女行啊。”小雪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活学活用**语录。”徐本说:“这就是聪明,有些人虽然学富五车,但是一和实践结合就驴唇不对马嘴。”小雪被徐本夸得不好意思了,脸儿红红的,眼皮下垂,暴露出自己温柔贤惠的本项。这时徐本要出去喂牛,徐本的大脸盘妻子拦住他说:“你侄女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爷俩好好聊聊家常,我去喂。”小雪眼皮一撩景寒,景寒心领神会说:“二娘,我帮你。”说着也蹦蹦跳跳的跟了出去。景寒一出去,徐本马上把脸阴了下来问道:“小雪,你怎么跟景三的儿子跑这来了?”小雪脸一红说:“二伯父,你别多心,我们俩是清清白白的。”徐本对小雪的回答不太满意,追问道:“我是问你俩怎么跑这来了,你爸知道吗?”小雪无奈,只好从实招来:“我和景寒处对象,我们大队民兵连长非诬陷我们搞破鞋,还把我俩关了起来。”徐本奇怪的问道:“你刚才不说景三是大队支书吗?怎么……”小雪委屈的说:“那天碰巧公社革委会王主任在场,景寒的爸爸为了避嫌,就说晚上开我俩的批斗会,我害怕磕碜就和景寒跑了出来,没想到在火车上钱又被小偷模去了,无奈,我俩就爬火车,结果还……”剩下的话小雪不用说徐本都知道了。徐本见小雪不像撒谎,才郑重的说:“大侄女,你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什么最重要吗?”小雪摇摇头。徐本说:“贞洁。”小雪想起上午在拉木头的货车上景寒还在自己的两个汝房上乱模一气,不知道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不贞洁了,脸一红,点点头说:“你放心吧,二伯父,我不会给咱们老徐家丢脸的。”“嗨——”徐本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丢了咱们老徐家的脸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别丢了自己的脸,这东西不仅关乎你的一生,有时候还拐带好几辈儿。”小雪并不知道贞洁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么重要,只认为他二伯父是危言耸听。因此嘴里含糊的答应着,心里并不特别的以为然。徐本不满的说:“你是不以为二伯父是危言耸听。”小雪一听,吓一跳:二伯父太厉害了,都钻到我心里去了。只好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二伯父,我一定会把您的教诲铭记在心的。”徐本这才满意的笑了。
小雪和景寒两个在徐本家住了几天,徐本把家里仅有的二十块钱都给小雪揣兜里,这才把他俩送上去哈尔滨的火车。徐本年岁大了,知道这一别还不知道今生能否再见了,心中好生不忍,眼含热泪叮嘱小雪:“不要去什么长春了,到哈尔滨后赶紧买票回兴凯湖,省的你爸、妈惦记。”小雪和徐本深情的拥抱一下,说:“我们一准回去,您放心吧。”徐本把他在齐齐哈尔的原住址和现住址都详细的写在纸上交给小雪说:“让你爸爸给我来信。”小雪说:“您放心吧。”看看火车要开了,小雪才恋恋不舍的上了车。火车都开出很远了,小雪回头眺望,徐本还伫立在风中向他们招手。那一刻小雪从心底原谅了徐本,并且下决心回去也要说服爸爸妈妈原谅二伯父。景寒见有钱了,又来能耐了,看看要到哈尔滨了,问小雪:“咱们怎么办?”小雪举棋不定。景寒说:“出来一趟不容易,我的意思咱们还是到长春溜达一圈再说。”小雪答非所问:“你回家得把钱还给我二伯父。”景寒说:“那是自然,我是问你,咱们究竟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前进?”小雪见景寒煞有介事的样子,笑道:“就按你说的,呀截给给——”两个人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