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此等不过平常之理,父亲也早便看得明白。”轻幽语气温和,仍是不失客套,一句话便道出了步天筹有意感慨的意思,不留余地的逼他直言根本。
步天筹明知女儿从来不喜欢顾左右而言他,也知道他那么说是定然会换得轻幽一句话的说破,只是,他仍旧是不想开口的。
半晌的沉寂,步天筹怅然道:“你娘亲走得早,这些年在府里也没人能与你说聊心事,再加上早年为父不曾照顾好你,失散西齐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为父心中愧意难以言喻,只觉对不起我这女儿……”
她眸中的潋滟稍敛片刻,继而心下清淡而言语尊敬的抛出一句,“父亲言重了。”
“只是女儿总会长大,也总有该当出嫁的一天……”说至此,他试探着目光往轻幽那边打量了一眼,想是自己将话说到此处,这个绝顶聪明的女儿必定会意自己来此的意思。而今见她神色全无半点波澜,也不知她如何作想,他只得又继续道:“……以往,我总想着,我步天筹的女儿,若是要嫁,定然是万中挑一的乘龙快婿才是,在这终身大事上是万不能受半分委屈的,可现如今见着这个女儿长到如此的样子,为父还真的不知世上谁人配得起我的女儿。”
轻幽心里已是了然了父亲的话意,看样子,是要给自己说一门亲事,只是,凭她对父亲的了解,这些年来他始终是觉得亏欠了自己的,恨不得一辈子将自己留在府中,为自己遮风挡雨,又哪里会想嫁她出去。如此想来,此事绝非他本意。
她一面为父亲添茶,一面漫不经心的言道:“父亲……可希望女儿嫁出府去?”
步天筹摇头笑笑,“舍不得又如何?总不能一辈子留你在身边?……只是幽儿,为父始终不曾问过,在家里的日子也就不说了,只是在西齐的那两年,想是你也曾遇到些人事,可有哪个人让你中意过的?你心里可有……”
“没有。”轻幽清冷突兀的打断父亲的话。听闻此语,她一反常态,只是神情,依旧淡漠。
步天筹见她如此,立时一惊。他从来不曾见过女儿这样。自从从西齐回朝,找回这个女儿,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失态。就连一边自小跟着她的溪云也是禁不住一时惊诧。
而此时,轻幽却是语意闲适,全然一派悠然,仿若适才何事都未发生一般,“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轻幽身为天朝六军元帅独生女儿,自当不辱门楣才是。父亲这话问的……却是错了。”
步天筹被她这一句话说的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在西齐不过两年的时间,女儿的心思竟会这样的捉模不定。
或者,这些年来,他真的是太对不起自家女儿,对她的一切,他好像从未了解过。
他低眉一瞬,复而言道:“今日早朝过后,为父……见过太后,出乎意料,太后竟问及你的婚事。”
轻幽眉目一挑,语带嘲讽,“‘太后’?……若盛世安定,今日本该是称其一句‘太皇太后’吧……”
步天筹一惊,月兑口拦道:“幽儿!”
“自家府里说笑而已,父亲如何这般紧张?”她施施然的玩弄起衣带,“‘太后’……的意思,可是想为女儿说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