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暗自想着,夜栩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件披风,清淡的鹅黄,正是与她身上的裙装相得益彰,“更深露中,又是深秋夜晚,当心着凉。”说着,他温柔的为她将披风系在身上,神情中的关切不知是真是假。
她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温暖,即便夜栩此言此行皆无一丝关怀,她还是感谢他,若得片刻温暖,便是陌生人的假意关怀也好。
随即,他又肆意安坐在她对面,嘴角的弧度甚于清风柔融,淡淡的往中间的檀木素桌上看去,“这蜜枣松糕、蟹粉千层酥是先前从六军帅府带回来的,想是合你口味的。”
她低眼一看,果真却是自家府中出来的,而且向来是自己喜欢的,“七爷有心了,这酒又是……?”
夜栩眉目一挑,玩味深长的执起面前斟满了酒的碧纹清觞,“我酿的,名叫……花间。”
“花间?”她月兑口而道,心里却是玩味,抬手执起自己的清觞,眸光中多了两分难见的潋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是七爷亲手酿的?”
他轻轻颔首,随即微闭双眸,淡淡的嗅过酒面清香,“窖下藏了五年,虽不算久,但也有意思。”
闻听‘五年’,她心里一顿,“芙蕖入酿,后庭为引,再加玉树敛香,酒曲味也甘甜,确是好酒不错,尤其珍贵,这还是您第一次上战场的纪念?”
夜栩出声笑道:“没想到轻幽也如此关心本王?”
“自家夫君,应当的。”她神色自如,言谈间尽饮一觞清酒,“此酒入喉,果然甘中够苦,配得上七爷心思。”说罢,她放下清觞,纤纤玉指轻缓灵力的勾过琵琶琴弦,开始一曲《玉树后庭花》。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夜栩淡淡闭眸饮酒,样子甚是悠闲自在,享受于亡国天籁之中,半晌再开口时,却是转了话锋,语气温和轻柔,“……轻幽啊,夜无殇……是登基三年了,是吧?”
丝竹不停,她一心二用之间也仍是斑斑周全,“七爷也销声匿迹了三年,今朝不是要风生水起了吗?”
他淡淡一笑,“本王是说,登基三年,必有萧墙大事,如此,你可明白?”
萧墙二字,让她心下蓦然一凛,险些滑了琴弦,终于也是明白了他所言何指。
君王登基始算,三年一选秀,是各国皇室亘古不变的规矩。
她强敛了心绪,自顾出一派悠然,拼了命去不想去提类霄宫中事,“今日还有两问。”
夜栩闭着眼,漾着酒觞,嘴角微挑,“嗯。”
她眼见着他的样子,盈盈一水之间恍若月中仙人,却着实可恶,无意多提选秀之事,却一句话扰了她的心思,分明只是让她心中塞闷而已。
她脑子里好像瞬时混乱了,但也还强撑着尽量稳当些,“淑颐贵妃……是更疼七爷您,还是更疼九爷呢?”
夜栩的手指微微顿了一瞬,但也只是那么十分不易察觉的一瞬,随即大笑一阵,“轻幽,世上有哪个母亲,不是最疼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是啊,是哪个母亲,都最疼自己的亲生孩子,这点,她是从小就知道。
伴着缓和悠长的琵琶曲,她心里却是愈显哀凉。
“自从母后过世之后,除了父皇,整个帝宫就只是淑颐贵妃是真心对本王好……”她尚未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却听夜栩以一种甚为清凉淡漠的语气说起这些,他脸上的笑意仍是再温和不过,闭着眼眸,却是让人不由的心中一阵酸涩,“可以说,周凌风在你心里的位子,就是淑颐贵妃在本王心里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