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可以构成东西有很多,其中一种,叫做传说。
传说的源头是真实的,但人们往往会在实质的传说里添加自己的艺术创造,当然这并非是在刻意扭曲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单纯加入了自己的解读而有了一点点的偏差,但随着辗转述说次数的增多,这点偏差就会慢慢累积,聚沙成塔,使传说渐渐偏离了真实的本质,变成了天花乱坠的胡说。
但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定理全部都可以找得到那么一丁点点的特例,比如,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百闻不如一见,见面更胜闻名。
就皖县目前的情况而言,论军阶,我是最高的人,但从整个官员体系来说,刘晔才是权力最大的那一个,而决定暂时加入我军的鲁肃则是白身。但实际上,现在皖县的整个城防体系,就是围绕着分工合作、各尽其责的我们三个运作的。
我负责军事,刘晔负责计略,而鲁肃,则受命坐镇大后方,负责理政。
城池攻守其实是一件很繁琐的事,从头到尾都需要考虑很多因素,比如战争开始前的警戒区的布置——是的,就是因为警戒哨岗被孙策神不知鬼不接模掉了,战争的一开始我们才会显得那么被动,侦查敌营的哨骑,城防区内防守设施的数量及完好程度,城池内应对城防器械的多寡和种类等等。
这是单纯从军事上的角度来说。
然而虽然有城池保护,但作为守城的一方,兵力始终较弱,为了保证城池防御能力的最大化,城守军往往会在城池内征集百姓充当民壮,不需要他们上战场,只要帮忙运输战材,处理一些后勤杂物,有时候连老人和女人也会被征集到。
却有一点顾忌。
民壮是战争时期临时征用的,平时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没有基本的军事常识,对军事的抗压能力很差,守城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形成一种很大的心理压力,若此时再给奸细进城散播几句危言耸听的谣言,在心理压力无可宣泄下难免会信以为真,最后从城池内部崩溃整个城防系统。
是以一个城防系统要做到完美运转,军政计三个方面都必须面面俱到,缺一不可,否则还是趁早投降算了,省得殃及无辜。
但现在我却丝毫不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有鲁肃。
鲁肃真的是一个与传言不同的人物,因为那个口耳相传的流言,根本不及他能力的十分之一。
他不算擅长于谋,至少他的谋略上还没有表现得很出众,其强,在于政。
当我踩着正午的阳光走进太守府时,屈膝坐在案几后的鲁肃正在细细观看手中的竹简。
“就这么决定吧,”鲁肃在竹简上匆匆刻了几个字,然后交给身边的小厮。“即使现在是战乱时期,但法度还是不能废弛,该严惩的还是要严惩。至于给百姓造成的损失,就从府库里发点钱财予以补偿吧。至于那名女子就不要太过苛责了,毕竟人家也是好意。”
小厮称是退下,我看见鲁肃脸上的疲累带着点惆怅。
“瞧你这一脸被人抛弃的哀怨样,”我走到案几前坐下,故意挖苦他。“我的子敬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个流氓地痞,就没有一天是安分的。”鲁肃恨恨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些人本来就是以恶心别人为乐的渣滓,天生奇葩,你恨也没有用,你越恨他们反而越高兴,”我戏谑看着鲁肃。“不过他们能做的,充其量也就是敲诈勒索罢了,这样的小事,需要你鲁子敬亲自出手么?”
“再小的恶也是恶,姑息养奸的话只会慢慢变成大恶,”鲁肃摇摇头,颇不赞同说。“这不,今天他们就在市集上跟一个女子大打出手,把市场上的很多东西都打坏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听了也皱起眉头。“孙策都还没有开始围城,城内的物资就已经稀缺到开始抢劫的地步了?”
“抢劫个屁!”鲁肃翻了个白眼。“他们一开始是想调戏一双良家妇女来着,只是刚好有另外一名武功高强的女子路过,两边这才打了起来。”
我笑了出来。这事儿确实是狗皮倒灶了点,难怪鲁肃刚才的表情那么无奈。
“那你怎么光惩罚流氓不惩罚女人啊?”我持续揶揄他。“是不是看上那个见义勇为女人了?”
只见鲁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你很想我惩罚她么?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她的啊。”
等等,难道……
“对了,刚才忘记告诉你了,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子你也认识,她姓吕名玲绮,正好就是你家师妹。”
“……”
“市场被毁,城内的物资会吃紧么?”重重咳嗽了一声后,我转移话题道。
我发现随着我跟这些人越混越久,我的脸皮也变得越来越厚了。
“紧张是有一点,但还没到吃紧的地步,”鲁肃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过造成城内物资短、缺物价上涨的根本原因到底还是战争,所以身为将军的你,与其考虑政治上的事,还不如多想想如何打早点打赢这场战争。”
“说的轻巧,”我苦笑道。“孙策虽然攻打过了城池两次,到底还是手握了一万五千人马以上的军力,我手上只有不到五千的兵马,守城是绰绰有余了,但要拉到城外跟人家开战是纯属痴心妄想。除非大人能率军回援。”
“我担心的也是这点,”鲁肃在案几上铺开一张布,那是整个扬州的地图。“你看,扬州六郡里,孙策已占了东南四郡,彭泽也是他的地盘,而海昏,就在彭泽的西南角。皖县是刘勋的大本营,知道这里被奇袭,刘勋肯定会即刻回军。如果我是孙策,奇袭皖县的同时,肯定还会在彭泽设下伏兵。刘勋本身并无才干,回师心切下就更难说会不会设防了。”
“你的意思是?”
“不要指望刘勋的援军,就算他能回来,也是一支疲兵败兵。”鲁肃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将军若想守住皖县,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是么?跟刘晔的结论一样呢。
不晓得,这是第几次苦笑了。
“我明白了,我会再好好想想的。”我从地上站起,向鲁肃一揖。“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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