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有风声呼啸,有虫鸣鸟叫,有乌鸦飞过时尖锐刺耳的长啸,生长在此成长在此的花草树木轻轻摇曳着,深深的黑夜下,有黑影如风般转瞬即逝,留下满地枝叶飘飞,一时间草木皆惊。
洋洋洒洒的月光寻了个缝隙,拼命奋力地钻入其中,恰好落在洞底的几人身上。
莫子林眯眼看了看月光的来源,手指轻轻抚在凹凸处的线路上,回首说道:“的确有个印记,不过有些松动,似乎可以按下去。”
当然可以按下去,因为这根本就是个机关。
范言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他微微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似得急切道:“快松手,那是符咒机关!”
虽然这声提醒已经非常及时,可对于世间任何一名咒士所布下的咒语而言,却是来得太过晚了些。
忽然间,范言想起纳兰武夫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你不到境界,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隐藏在这片广袤天地背后的另一方世界呢?”
那道原先看不清晰的印记开始发出淡淡绿芒,接着啪的一声弹开莫子林的手指,月光自洞穴上方的微小缝隙中射入,绿芒缓缓寻着月光照射的地方散发而去。
……
……
与此同时,御京中的某个大人物所居住的府邸。
在府邸中最隐蔽的某处小屋忽然爆发出一阵夺目的亮光,小屋所处的别院里,刚刚睡下的仆人被吓的弹坐而起,一个个都惊疑不定的看着彼此。
“大家伙儿快出来,老爷听说咱们这里出了事儿,要过来看看,所有人快起来迎接!”忽然,大管家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众人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老爷这么快就知道这里有状况发生,连忙都穿上衣服。
别院中的小片空地前,一个面目和善的老者脸色温和看着接连走出的仆人,满意一笑道:“老爷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儿,就不来了,不过他老人家托我给大家带了一句话。”
“大家伙儿去了冥域,千万不要记恨老爷,谁让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老者话音一落,别院中顿时寒光四起,噗噗几声,几个一脸不知所措的仆从忽然一捂喉咙,双目睁得极大,张嘴不停地咳出血,哑着嗓子却丝毫声音都发不出,随即嘭的一声,一颗大好头颅突兀般从脖子上分离,落在地上。
……
……
大秦帝国圣京,靖王府。
范言几人所处洞穴中的机关被开启的同一时刻,两个手执黑白子下棋的人忽然一顿,其中那名模样俊秀的青年眉头一皱,忽然说道:“你最终还是不打算放过秋暮。”
老者微微一笑,落子道:“是他不肯放过自己。”
青年脸上怒容一现,恼火道:“范言是秋暮的义弟,便是我的义弟,我不许你动他!”
“哦?”老者微微一愣,随即温声笑道:“原来小少爷已经知道了。”
青年猛一推棋盘,大怒道:“如果我不是以靖王的身份去质询,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也隐瞒了?!”
“范言身上有燕王种下的力量,这点小少爷应该比我清楚。”
老者轻轻拿起一枚散落在席下的白子,目光清澈深邃仿佛看透人世的智者,一脸认真郑重道:“既然决定了要和天地下一盘大棋,那我们总要先把这些小鱼小虾的清理干净才是。”
……
……
莫子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指,皱眉看向范言,恼火道:“既然是机关,为什么不早些提醒我?”
范言神色微怔看着绿芒与照在身上淡淡的月光,仿佛没有听到莫子林的话,自顾自道:“触碰印记是触发机关的话……”
他蓦然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缝隙,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月光!”莫子林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脸色阴沉着说道:“月光就是启动机关的钥匙!”
“吸收天地灵气,令月华为己用,没错儿,这就是咒士特有的符咒机关。”
莫子林忽然偏过头,对马兴三和躲在角落里忙着翻看包裹愕然抬头的六子歉然一笑,目光落在范言身上,轻声叹息道:“曾经,我也是一名咒士。”
“大家暂且放心,这个机关不是必杀之局。”
就在这片刻功夫,缓缓扩散的绿芒已经与月光接触,月白色的光华与绿芒交相融汇,发出轻轻淡淡的嗞嗞声。
此刻,几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里。
莫子林摇头一叹,淡淡道:“这都是过往的不堪回忆了,以后再讲给大家听吧,眼下我们还是仔细想想一会儿怎么对付那些杀手吧。”
从没看过莫子林这幅低落的神情,六子一时也有些感慨,不过听到他后半句话,就算有再多感慨,也没心情再去诸多感慨了。
“杀,杀手?莫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这里这么隐蔽,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哈哈,你一定是讲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对吧,哈哈…”
“虽然不是必杀的机关,但这道机关的目的,应该是将我们送出这里。”莫子林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反而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说道:“除非我们能在这道符咒发动前先找到另一条逃生的道路,否则我们将直接面对那些在外面伺机等待的杀手。”
他话音一落,马兴三与六子却是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范言,目光深情灼灼。
从没试过被人这么盯着看,范言脸色一僵,不过却伸手指了指莫子林,偏过头说道:“如果他现在还是咒士,那我们就有生路可逃,反之,除了等待,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二人的目光随着范言的手指转移到莫子林身上,依旧深情灼灼。
莫子林愕然看着他们,苦着脸解释道:“我想我刚才说过了,我曾经是咒士,但现在…不是了。”
原本还指望他救命的六子闻言顿时哀嚎一声,忽然捧起放在地上的金银器具,边往怀里装边哇哇叫道:“没想到我堂堂王小六居然会死在这里,呜呜…就算死我也要和我的宝贝死在一起!”
马兴三失望的同时,不忘向六子投去一个白眼,想了想,走到莫子林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也罢,我们兄弟一场,既不能同生,但能共死也算是老天的成全了。”
……
……
洞穴上方的缝隙仿佛变大了一些,月光照在范言脸上,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猛然间,他神色一愣,似乎想起什么,接着顿时低声吼道:“大家全都噤声,尽量向后靠,他们在缝隙外!”
莫子林闻言脸色一变,拉过马兴三就往后退,一直退到范言身边才缓缓倚墙停下来,眼角不经意间瞥见六子,却见他正一脸认真的数着手中的金银,直到确定怀里的珠宝没有丢失,这才舒了口气,莫子林顿时露出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随即便安静下来。
几人这一平静下来,终于注意到那条缝隙外隐隐闪烁的光芒,那绝不是月光,而是杀气腾腾的刀剑才能散发出的寒芒,众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脖子仿佛划过一道冷气,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范言忽然咦了一声,他起身侧头看了眼莫子林,低声问道:“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已不是咒士,但刚才能认出这道符咒,并且清楚这道符咒的大致作用,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助我恢复伤势?”
莫子林闻言沉默片刻,迟疑道:“没错,我的确有方法,不过我只是最低等的不语咒士,看得出来你所受之伤也是修行者所为,那人想必修为高绝,我最多能压制你身上的伤势,而且事后甚至会加重。”
范言自嘲一笑,想起开门洞前的激战,想起兰靖卿逆天的力量,脑海中又闪过那位穿着盔甲的王爷,不由低沉着嗓音道:“我见过一位自称当世顶尖的阵符师,也和一个据说后来将那阵符师打成重伤的人交过手,至于外面那些杀手,应该没有他们厉害吧。”
“阵,阵符师?”莫子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震惊道:“还有什么人连阵符师都打不过?”
“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心的人,甘愿将灵魂献给妖魔。”
“那人用了招魔禁术?”莫子林顿时安静下来,沉默片刻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范言低头看了看双手,借着月光看清自己光滑柔女敕的手臂,虎口少了每日砍柴留下的老茧,也没有了曾经熟悉的感觉。
他使劲挥了挥手,闭眼细细感受着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内里,肌肉仿佛无时无刻在有力地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也渐渐沸腾起来,他忽然想到,这具身体也许的确不是自己的,不过…却比自己的身体要更加强大!
“激发潜力吧。”范言缓缓睁开眼,眸光中仿佛闪烁着点点精光,看着莫子林认真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咒士对人体的各大穴位清楚无比,那么就麻烦你帮我激发出来。”
“我想杀人,就从外面那些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