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人侍寝的消息未几便传遍了宫中。这无异于在暗潮汹涌的皇宫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了轩然大*。温嫔气得拂掉了案上的茶盏,一张拍在了桌子上。
身边的丫鬟巧瑜连忙劝道:“娘娘莫生气,此事颇为蹊跷啊。”
温嫔转头看着巧瑜:“你说说看,有什么蹊跷?”
“皇上久不入后,宫,自然是谁也见不着。娘娘多多少少还见过皇上一面,她宁贵人今年才入宫,又如何得见皇上?皇上为什么偏生召了她侍寝?娘娘不觉得此事中颇有文章么?”
巧瑜这番话让温嫔回过味来,她咬着牙:“一定是锦澜那个贱丫头在皇上面前说项看本宫不撕烂她的嘴”
“娘娘,此刻,不但不能撕烂锦澜的嘴,还得好好待她,赏她些东西”
“为什么?”
“锦澜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人,人言可畏。若她时常在皇上面前说您的不是,怕对您不利。如今得好好哄着她。娘娘若真的想出气,奴婢听说,她有个好姐妹叫苏锦良的,是辛者库的贱奴,娘娘大可以拿她开刀。一手打,一手哄着,不怕她不服”
锦澜如常去了西暖阁,康熙依旧是辛勤地工作着,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怎么样?我姐姐漂亮吗?”。锦澜为康熙斟茶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康熙笑着看着锦澜:“你想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果真是姿容绝代,朕甚为喜欢。”
锦澜疑惑地看着康熙:“我姐姐哪里不好?”
“她样样都好,可这些好处却都不是朕喜欢的。”
“那您喜欢什么样儿的?”
“率真可爱,通透明事理,能为朕排忧解难的。最好通点文墨,能和朕畅谈诗书,博古论今。”康熙边说着,毛笔的头边抵着下巴。锦澜发现,康熙想事情的时候时常会做这个小动作,颇为可爱。
回想起宁贵人,虽然是通文墨的样子,却不够率真可爱。
“不管怎样,美女总算是吧。皇上,您可是答应了要赏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朕说话自然算数,你想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您先答应着,想好了我再说。”
“要不,朕赏你个好夫婿吧?”
“才不要呢。”锦澜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说话间,李德全走了进来,躬子:“皇上,裕亲王来给您请安了。”康熙没有回应李德全,倒是笑着看着锦澜:“要不,朕这个皇兄怎么样?人品相貌样样俱佳,上好的夫婿人选。”
锦澜撇着嘴:“我不要,他都有老婆孩子了。我要嫁就得嫁我喜欢的,而且一心一意待我的。”锦澜没觉得如何,李德全却惊出了一声冷汗。敢这么回绝皇上的,除了以前的鳌拜以外,就属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了不过李德全却听出了康熙口中的另一层意味,他的这位爷似乎是在试探这个丫头。
福全走了进来,锦澜懒懒地福身施礼,福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便向康熙请安。
“皇上,春蒐一事已经安排妥当。仍旧是依照去年的布置。”
“你去安排吧。”康熙随口应了句,便举着折子递给福全,“你来看看。”福全双手接过折子,打开。是关于三藩的折子,四川、广西、福建等地相继叛乱,形势恶化。上折子的人是索额图,他认为朝廷处于危机之中,且无胜算,应该杀明珠、周培公,安抚吴三桂。
“你怎么看?”康熙看着福全。
原本康熙是想以荆州为中心、以川湖为重点防御,力图将战事控制在云南、贵州和湖广境内。但如今四川,广西,福建一带都已经失守。起义军之势浩浩荡荡,大有踏平京都之意。如今朝中更是以索额图为首严厉劝谏收回撤藩的旨意,康熙如今进退维谷。
福全知道定三藩是康熙历来的夙愿,如今居然来征询他的意见,想来心中已是动摇。但就此放弃,他定然不会甘心。这个问题着实难回答,索额图乃是朝中重臣,历来得康熙倚重,又是赫舍里皇后的父亲,他的意见对康熙的作用也是极大。琢磨不定皇上的心思,福全也是左右为难。
“臣以为”福全说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前年京城发生的内乱,太和殿失火,赫舍里皇后去世,已经几乎让皇上心力交瘁。如今吴三桂在耿精忠和尚可喜的接应之下已经是势如破竹。这般形势,若他今日主战而断送大清江山,他断然承担不起这罪责。
康熙见向来形势果断的裕亲王都支吾吾,无法作答,面色沉了下去。一阵悲凉涌起,他雄心壮志,想要稳固大清的江山,为何却如此艰难?眼前的希望竟是如此渺茫。康熙脸色低沉了下去,挥了挥手,竟是无比疲惫般:“都退下吧。”
锦澜从未见过康熙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她心里,康熙是个伟人,怎么伟人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吗?伟人不是碰到挫折都能一往无前的吗?福全退了出去,锦澜也想跟出去,却听康熙道:“锦澜,你留下。”
福全原本有话同锦澜说,此刻也只得退了出去。锦澜站在离康熙一步之遥的地方,却只觉得离他很遥远。康熙头一次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整个人都萎靡着,仿佛沉重的大山压在身上,让他直不起腰。
“你说,朕是不是不该当这个皇帝?朕是不是毁了这祖宗留下的基业?朕是不是”康熙呢喃着。锦澜忽然觉得很心疼,一整个国家的重担都压在了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
康熙伸出手,锦澜将手放在康熙的手掌中。他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捏着,低垂着头,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锦澜看得出,他是用了很大的力量在克制着,只因他从小便被教导:帝王,是不能流泪的
锦澜原本只是被康熙牵着手,此刻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对于她来说早已确定无疑的事,对康熙来说却还是一个遍数。连番来的巨大打击,已经将他的心击打得千疮百孔,如今支撑他的自信都只是空壳而已。
此时此刻,锦澜几乎忍不住想将她所知道的历史都告诉康熙。可面对一个已知的人生,又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能做的,仅仅是站在他身侧,握住他的手
从西暖阁出来,锦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温如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锦澜,出事儿了。”
“怎么了?”
“辛者库那边来人传话,你的好姐妹苏锦良洗破了温嫔的衣服,被送进了慎刑司”
“什么?就因为一件衣服?”锦澜瞪大了眼睛,焦急地不知所措,“那我该怎么办?”
“去求温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