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皱紧了眉头,闭着眼,由着锦澜帮他包扎伤口。马车动荡之下,锦澜的手也很难找准伤口,惹得福全一阵阵吃痛。一车人终于回过了神,这次能逃月兑还真是托了锦澜的福。
陈圆圆靠在车厢上,裹着一张毯子,一副警匪片中刚被从案发现场拖出来的模样。
“真想不到,吴世璠那小子平时看着傻乎乎的,关键时候会这么英勇”陈圆圆语无伦次地说道。锦澜无奈道:“他是英勇了,咱们这边就挂彩了”
“知足吧,要不是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还能活着坐在这儿啊”陈圆圆不满地回了锦澜一句,忽然又坏笑着,“说起来你是怎么勾搭上那小子,还能和他家那个醋坛子姐妹相称的?”
锦澜瞅着陈圆圆一脸八卦的模样,忍不住道:“您老好歹也是一历史名人,怎么能么八卦呢?”
“名人也有个人爱好的吧。再说了,人不八卦枉少年。”
两人正你来我往间,福全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陈圆圆:“若本王没有猜错,阁下便是那位让吴三桂冲冠一怒的红颜吧?”
陈圆圆笑着,毫不在意道:“王爷好眼力。”福全转过眼瞧着锦澜,只说了一句:“她是吴三桂的人。”
“我信她。”锦澜回答地更为简略。福全不再言语,又闭上了眼睛。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锦澜问陈圆圆。
陈圆圆思量了片刻道:“我跟你回宫吧,宫闱生活艰险,我担心你应付不过来。”
锦澜闻言,推了推福全:“小全子,这有办法吗?”。福全又睁开眼,笑道:“人是你带出来的,法子也须得你想才是。本王只答应你,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本王都会为你去办。”
“那就好办了,只说她是吴府细作,和我们一起逃出来的。下毒的事,她也有一份儿。”
“若你觉得妥当,只管去做。”
陈圆圆笑着瞧着锦澜:“这法子我赞同,只是我这名字须得改了。”
“这简单,你和吴三桂一直被扯在一起,不如改名叫桂圆好了。”
陈圆圆抬脚踢了踢锦澜:“臭丫头嘴这么刁,小心以后嫁不出去”陈圆圆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喜欢看沧月的小说,尤其是听雪楼系列的,不如改名叫紫陌吧。”
“好巧哦我也喜欢那一系列的书。只特别讨厌那个舒靖容”
两人一时间竟找到了共同话题,聊起了现代的书。福全并没有睡着,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这两人所谈的话题让他完全听不懂,只隐约觉得,两人仿佛来自和他不同的世界一般
温如取了香炉的盖子,香灰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温如又添了些许香进去。康熙御笔朱批着摞得高高的奏折,眉头紧锁。忽然,康熙抬起头,愣神瞧着门口,似是对温如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她回来了”
周围一片寂静,温如顺着康熙的目光瞧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莫说是人,便连个声音都没有。温如垂下头,道:“皇上是累了——”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一声轻唤:“小玄子”
温如怔了半晌,康熙已经跃了起来,疾步向门口走去。锦澜抬脚跨进屋子,甫一见到康熙,便扑了过去。
康熙紧搂着怀中人,声音哽咽,却又透着宽慰:“你总算是回来了。”话一出口,锦澜便抽泣了起来,这些时日来的委屈,担忧,恐惧,此刻只想全都宣泄出来。康熙只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有朕在”
温如只低着头拨弄着香灰,不去看眼前这两人。有时候真是由不得人不嫉妒锦澜,帝王之尊都可由得她唤一声小玄子。她却只能胆战心惊侍奉着,祈求着一席栖身之地
待得心情平复下来,康熙拭去锦澜脸上的泪,正要说几句体己的话。忽然见锦澜身后又站了一人,方才一时欢喜,竟没察觉还有外人在
“你和何人?”康熙沉了脸,拿出了帝王的威严。面前女子绽开笑颜,岁月雕琢得愈发有韵味,她缓缓施了礼:“奴婢曾得王爷之命留在吴三桂身边侍奉,密切关注其一举一动,以助皇上成事。”
锦澜连忙点头道:“对啊,此次行事能成功还多亏了紫陌姐姐呢。可她已经大把年纪了,想来也无容身之处了,不如留她在宫里吧?”紫陌瞪了锦澜一眼,这丫头公报私仇居然敢说自己大把年纪了康熙思量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送她去浣衣局做个姑姑。
养心殿终究还是不能待太久,锦澜同温如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温如成了答应,自然不和她住一起。一进门,却见一人坐在灯下补衣。锦澜吓了一跳,待得发现对方是苏锦良时,却又欢喜起来。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儿?”
“如今我和姐姐一间屋子了”苏锦良也是眉开眼笑,一如两人初见时的模样。锦澜拉起苏锦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如何,没有受伤吧?”苏锦良按住了锦澜:“我自然没事,倒是天天挂记着姐姐。那吴府可是龙潭虎穴,姐姐竟也闯过来了”
“这还多亏了小全子”
“说起来,王爷当初也救了我一命,如今他可无恙?”苏锦良随口应道。
“回来的时候受了伤。”
苏锦良脸色微微变了变,握住了锦澜的手:“可有大碍?”锦澜笑着覆上苏锦良的手:“瞧你,这么紧张,莫非——”苏锦良红了脸,转过身:“姐姐取笑我”
“谁取笑你了。他没什么事儿。不过,若你喜欢他,我大可去帮你说和说和,指不定还能成一桩美事呢”
苏锦良脸更红了,推搡着锦澜:“姐姐一路舟马劳顿,还是快去歇了罢。莫在这儿胡言乱语了”
锦澜怕在床上,苏锦良早就善解人意地收拾好了床榻,终于可以安然休息了。锦澜很快沉入了梦境。
一切忽然又回到当日逃出吴府的时候。吴世璠负剑立在混战人群的那一端,仿佛隔了阴阳一般。锦澜清楚地看到他用口型一遍遍道:“留下来我爱你留下来”
这般深情,锦澜不忍,却只能决绝地摇头拒绝。忽然,吴世璠抬剑进了混战的人群,直取福全而去。福全挥手挡那一招的时候,已经迟了。原本凭着那一剑的力道,那只手臂怕是都不能留了。剑划过的时候,却只是带出了一道血痕,伤口看似可怖却并不重
福全一边挡住吴世璠,一边领着手下且战且退。己方的人一个个倒下,刀剑擦过耳际。转眼间只剩下三人护着锦澜和陈圆圆两人慢慢退后。一名侍卫忽然冲上前,一刀劈向锦澜。福全眼尖,竟是不顾吴世璠的攻击,转身抬剑挡了那侍卫。
吴世璠放缓了动作,福全斩了那侍卫,再回头,竟还有时间格挡,顿时明白了大半
就在几人眼见着快穷途末路之时,援兵忽至。吴世璠奋力杀到锦澜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留下来”
“不我要去找他”锦澜挣扎着要逃月兑。
“我哪里比不上他?他能给你的一切,我总有一天也能给你”吴世璠手捏得更紧了。
“没用的,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锦澜忽然平静了下来,语气不起丝毫波澜,“泞镶和你未出生的孩儿都在等着你。好好珍惜你拥有的。至于我,便当我是忽然有一天吹开你窗户的风,终究是要消散的”
吴世璠松了手,兵荒马乱之中,忽然住了手,两行清泪滚落:“如何是一场风,分明是一把刀甫一刨开我的心,便抽身而去,刀过不沾滴血。却不知我心头的血都滴成了河流”
画面忽然一转,锦澜手中握着一把刀,面前吴世璠的胸口被划开了一个大洞,心脏被劈成了两瓣,正一滴一滴地流着血。他身后,郭泞镶坐在血泊中,手中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眼中流出血泪,嘴角却带着笑:“姐姐来看看它,它也是你的孩子”
锦澜猛地坐起,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呆愣了片刻,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异样,伸手模了模,却是泪打湿了脸。她欠吴世璠夫妇的,会让她余下的半生都受着良心的谴责吧
苏锦良早已起了身,天色已经大亮。见锦澜出神地坐着,便提醒道:“姐姐,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你回宫了。失踪了这么久,如今再迟到,怕是要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
锦澜一骨碌坐起来,梳洗打扮了一番,赶去见太皇太后。
慈宁宫沐浴在晨光之下,透着肃穆庄严。不畏寒的鸟儿在轻快地鸣叫着,昨夜的噩梦被一扫而空,步伐也轻快起来了。
可锦澜却不知道,皇宫的斗争,自今日起,才正式拉开了帷幕。而讽刺的是,竟是在这样明媚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