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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愈发沉闷,连蝉都懒得再扯开嗓子叫唤。苏锦良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锦澜下意识地捂住月复中的孩儿,抬眼瞧着苏锦良。余光瞥见一直坐在末座的温如。
其他妃嫔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锦良的身上,唯独温如,只目光迷离,不知瞧着何处。康熙抬眼看着苏锦良。如此美艳的女子,在他的心中却不起丝毫波澜。但她的话,康熙却上心了。
“夜夜梦到赫舍里皇后?”
苏锦良忽然跪倒在地,哀戚道:“皇上,臣妾自那日游玩桃园之后,便整日整日做噩梦。梦见赫舍里皇后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宫装,头戴木兰发簪,向臣妾索命”
温妃冷笑道:“妹妹这话奇了。妹妹又不曾见过皇后娘娘,如何对娘娘的装束知道得如此清楚?”
“那是臣妾真切的梦境,如何不记得?”苏锦良眼中噙着泪,“皇上,娘娘说娘娘说”
“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康熙心情有些浮躁,不由催促道。
“娘娘说她死的冤呐”最后一个字一出口,一丝清凉的风吹了进来。
锦澜冷眼瞧着四周众人的神色。温妃一党尽皆变色。佟佳贵妃面露惊异,但也只是虚浮在面上。
“冤?”康熙瞧着苏锦良。
“娘娘的话,臣妾也不是太清楚。只记得娘娘一只手中捧着一只暖手的小暖炉,眼中流着血泪。另一只胳膊中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儿。那个孩子脖子上挂着一块长命锁。长命锁和小暖炉中都渗出绿色的汁液。”泪从苏锦良眼中流出来,“皇上,臣妾害怕啊臣妾夜夜梦到这样的情景,臣妾好怕”
眼前人梨花带雨,康熙不由得心生怜悯。但赫舍里皇后的事情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一道闪电划开天空,风肆意地吹着,帘幔狂舞。
佟佳贵妃起身施礼:“皇上,姐姐确实有一支木兰簪子,承祜也有一块长命锁,是太皇太后当年亲赐的。至于暖炉,姐姐去的时候是冬日”
康熙心中一震,一道道闪电,照得他的脸晦明变化。康熙挥手道:“李德全,那三样东西可还在?”
李德全恭谨地应道:“回皇上,您那年让好好收着。奴才不敢怠慢。”
“都取来。”康熙只觉得有一股气流在体内乱窜,无处发泄。他扫了眼众人,这一个个娇美如花的容颜,那面皮之下到底隐藏的是什么?苏锦良入宫不久,挑起此事,定然是有人指使。
佟佳贵妃?康熙目光停留在她面上,那神色镇定自若。康熙对佟佳贵妃向来敬重。但此刻,他只觉得这镇定也变得可怕起来再看看温妃那群人。温妃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凭她,绝无可能也无胆量挑起这样的事端。勤嫔倒有些心机,却不至于有胆量。荣嫔荣嫔
康熙对荣嫔不无感情的。这个为她生育过多个子嗣,却几乎没有存活的可怜的女人。初入宫的时候,他喜欢她单纯可人。可这份单纯,也在一次次的丧子之痛中消磨殆尽,变成如今眉眼模糊的模样。
目光扫过温如的时候,康熙并未作停留。他收回目光,忽然瞥见身侧捂着肚子的锦澜。她一直保持着这样护犊的姿态,目光游离。康熙伸手握紧了她的手。此刻,他能信任的只有她了
锦澜收回目光,攀附在康熙的肩上,唇轻轻靠近康熙的耳边,酥骨的声音传来:“皇上,这儿真可怕。臣妾曾听过一句话,生命就像一袭华美的袍,下面爬满了虱子。宫中又何尝不是?枕边人怀刀,真可怕。”
康熙握紧了锦澜的手:“谁握刀都不要紧,只要不是你”锦澜目光微微一动,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东西取了来。康熙皱起眉头,先不说东西只带来两样,就说这木兰簪子,竟生了铜绿。康熙拍案,怒道:“李德全内务府那帮人是怎么做事的?皇后的东西竟保管成这样”
“皇上,这簪子是银质的。若要生也生不应生铜绿啊。”温妃忽然出声提醒道。温妃的无知在宫中几乎是人尽皆知,此刻却忽然博学起来。
康熙并没精神理会她忽然的聪明,而是注视着那枚簪子,咬牙切齿道:“宣太医来”李德全应了声便要去,忽然,康熙叫住了他,纠正道:“记住,宣朱方旦”
锦澜心下一松,若是朱方旦来,情势是对自己有利的。不多时,朱方旦匆匆赶来,远远瞧见一屋子的女人,顿时头疼了起来。但不得不说,这一屋子女人,只有两个让人能一眼认出,并永生不忘。一个是锦澜,另一个便是苏锦良。
朱方旦手中执着一把折扇,扇上提了一行诗。康熙无暇顾及,只指着那只簪子道:“朱太医瞧瞧,这簪子有什么异状?”朱方旦几乎要吐血了,他又不是万能大夫,怎么接生要他来,验毒也要他来啊?他又不是学刑侦的
好在,朱方旦曾经崇拜福尔摩斯,因此对毒理也颇有些研究。朱方旦举起那只簪子,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他举着簪子对着光仔细瞧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缩在他身上,几乎屏住了呼吸。锦澜坐直了身体,只觉得月复内一阵难受,却并没有在意。那阵难受也是转瞬即逝。
忽然,朱方旦几乎是触电般甩掉了那只簪子,惊恐道:“皇上,这簪子上有毒药慢性毒药,若时常戴着,便会随着发丝渗入脑中,致人死亡。”
一句话,仿佛惊雷般炸开。在座的妃嫔人人神色有异,五味杂陈。朱方旦看着众人变化不一的表情,心中感叹。这老婆多也不是好事儿啊
康熙捏着拳头,骨节发白。他威严地扫了眼所有人,冷声道:“李德全,去查这枚簪子的来历”
“不必了”佟佳贵妃忽然起身,福身施礼,“回禀皇上,此簪子是臣妾当年送给赫舍里皇后的礼物。”
温妃失声惊叫:“姐姐你谋害赫舍里皇后?”
佟佳贵妃并不回应,只面色凄然:“臣妾当年体弱多病,事情未免不能亲力亲为。便都交给了同在一宫的向皇后打理。虽说是臣妾送的簪子,但从择物到送去,却都是姐姐经手。臣妾只来得及看一眼。此事,当时宫中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康熙冷着脸,瞧了眼李德全。李德全立刻反应过来,传令让人带来了先皇后当年身边的宫女。宫女名唤珠儿。真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了,人也长得普通。宫女跪在地上,瑟缩着身子。
“珠儿,朕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是是”
“你可识得此发簪?”康熙指着那枚泛着绿光的发簪。小宫女只瞥了一眼,便点头道:“奴婢识得,是先皇后当年送给赫舍里皇后的礼物。”
“此发簪可曾经过佟佳贵妃的手?”
小宫女瑟缩着瞧了佟佳贵妃一眼,面露畏惧,结结巴巴道:“未未——”
温妃忽然打断她的话,厉声道:“说实话。欺君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小宫女身子一颤,带着哭腔道:“回禀皇上。当年确实是先皇后命奴婢准备的簪子,但佟佳贵妃娘娘也曾留在宫中一日”
锦澜忽然冷笑道:“这簪子经过两人的手,谁动的手脚也未可知呢。”小宫女吓得连连磕头,哭诉:“娘娘冤枉啊,奴婢不曾在这簪子上落毒奴婢并不知情啊”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康熙忽然一只茶杯掷了出去,正中小宫女的额头:“你若不知情,又如何知道这手脚便是落毒?”
小宫女霎时面如土色。康熙忍着怒气:“谁指使你的?”小宫女仿佛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抽抽噎噎道:“皇上皇上饶命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让奴婢落的是毒。皇上皇上饶命啊”
小宫女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康熙盛怒地挥手:“灭九族”锦澜心头一颤,人命便是如此轻贱,这个宫女做错事,便要连累一家人她忽然觉得自己赌得太大,她失败了不要紧,可身后那一家子人呢?
佟佳贵妃起身拜倒:“皇上,她不过也是身不由己,受人指使。诛九族,恐怕会令阖宫侧目,若是传到前朝恐怕会引起一番动荡。”
康熙压下怒火,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杖毙”小宫女呼天抢地地被拖拽了出去。但就在她快要被拖走的一刹那,竟然忽然瞧见,小宫女看着佟佳贵妃的目光竟有些悲壮那一丝悲壮转瞬即逝。
锦澜忽然明白了眼前的情状。佟佳贵妃这一招反间计出神入化,完全化解了温妃党人蓄意的指控。但刹那间,一条人命也烟消云散。
簪子有问题,那长命锁也定然有问题。康熙令朱方旦继续查看。朱方旦瞧着长命锁半晌,只不住地摇头,良久,他躬身道:“皇上,长命锁上并无有毒的痕迹。只是,长命锁似乎锈蚀得有些严重。”
“哦?”康熙目光瞥向李德全。李德全一惊,忙道:“回禀皇上,奴才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但这长命锁入库之时便已腐蚀。奴才也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