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索斯昏头昏脑的从自己的帐篷里走出来,他的传令兵抱着一盆热水跟在自己长官的后面。
索斯把手伸进热水里揉搓,然后又洗了洗脸,从另一个亲兵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最近你们吃的怎么样?”索斯问道,“我听莱因哈特将军说部队已经控制饮食很长时间了。”
“是啊,大家整天吃土豆土豆的,德尔尼堡的土豆特别便宜吗?”那个拿着毛巾的亲兵抱怨说,“我当兵可不是为了吃土豆。”
“那你当兵是为什么?”索斯把毛巾丢到他怀中笑着说,“我的拉辛,你看上了那些军饷?”
“我是居鲁士人,长官。”拉辛抱着毛巾扬起头,“居鲁士人的第一职业就是士兵。”
索斯笑着拍拍拉辛的肩头,“你可能不相信,我的拉辛。”他说,“据历史学家考证居鲁士人在巨龙时代可大部分都是巨龙的厨师。”
“那也是巨龙的厨师,”拉辛嘻嘻笑着回答,“其他帝国人可不配给巨龙做饭。”
索斯揉了揉拉辛的头发,他看着这个刚过了十八岁的新兵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巨龙们的胃口和脾气有多好才能忍受居鲁士人做的饭菜。”
“好了。”索斯说,“我们去吃早餐。”
“上校,”鲍曼提醒道,“昨天晚上莱因哈特说让您去他的营帐和所有的高阶军官一起进餐。”
“我知道,不过就算去莱茵哈特的餐桌上进餐也只能吃土豆。”索斯伸了个懒腰,向着莱茵哈特的营帐走去。
莱茵哈特的营帐距离索斯的营帐不超过五十步,索斯走到莱因哈特帐前推开营帐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欢迎,欢迎。”莱因哈特指指自己前面的凳子示意索斯坐下,“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还行。”索斯说,“我昨天晚上随便看了看,士兵们斗志不高啊。”
“你如果天天吃土豆也受不了。”
“吃了没几天吧?”索斯板着手指头替莱因哈特计算着天数,“部队穿过德尔尼堡外层防御圈不到一周,就算是吃一个月土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莱因哈特叹了口气,他和索斯心里都明白部队士气不振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吃土豆这么鬼扯的事情,而是因为部队自己的焦躁。士兵和军官都不是傻子,自己身在敌人的领土上,而补给已经出现问题,全军上下都一起啃土豆足以说明自己这边的补给系统已经面临崩溃。大家都有脑子,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部队如果失败那么大家只能一起去做俘虏,这种焦躁的情绪在士兵和军官之间相互传递,导致整支军队显得难以驾驭。
莱因哈特忧心忡忡地对索斯说:“昨天,维埃拉就处理了二十多个顶撞军官的士兵,已经有老兵开始顶撞军官了,这样下去军中的秩序恐怕维持不了多少时间。”
帝**制中,军官和士兵之间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按照军法规定,凡士兵语言顶撞军官鞭二十,士兵与军官肢体冲突鞭八十,士兵殴打军官即刻斩首示众。虽然帝**法也要求军官爱惜士卒,不过对于军官虐待士兵的惩罚只不过是罚钱了事。帝国士兵甚至往往因为畏惧不敢和主管自己的军官说话。现在就连最懂规矩的老兵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见军中的焦躁情绪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说起维埃拉,”索斯皱着眉头问:“怎么见不到他?”
“他很忙,”莱因哈特一脸痛苦地说:“他除了要执掌军纪监管后倾,腓特烈殿下还经常把他叫过去一起讨论战术阵型。”
“这样啊,”索斯明白地点点头:“你说咱们现在就投降会不会有个比较体面的结局?”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莱因哈特惊奇地说:“这可不是一个高级军官在战前应该想的。”
索斯撇着嘴纠正他:“首先一个上校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什么见鬼的高级军官,其次屈辱的投降总比耻辱的死在战场上强。”
莱因哈特感叹道:“是啊,一个大部分时间研究绘画的皇子加上一个蹩脚的秘密警察,有什么比这个组合更合理的指挥组合吗?”
索斯坐到那张铺着军用地图的桌子前,端桌子上两份土豆中颜色看上去正常一点的一盘吃了一口,“说实话,老吃这种土豆的确影响心情。”
“行了,你才吃了一顿。”莱因哈特坐到他对面拿起一个黑乎乎的烤土豆塞到嘴里脚了几下咽到肚里,“给咱们烤土豆的厨师是所有伙夫里烤的最好的。”
“军官特权啊,”索斯把土豆搁到桌子上:“真应该让那些总参谋部的笨蛋们吃吃这个,这群混账……”
当索斯正在向莱因哈特抱怨总参谋部愚蠢的安排,营帐的帘子被一个怒气冲冲的高大胡子男掀开,胡子男三步两步走到桌子前面把一张纸狠狠拍在桌子上。
“莱因哈特将军!”胡子男张开大口咆哮着,索斯仿佛看见一点疑似土豆残渣的混合物飞到了莱因哈特脸上。
“这份愚蠢的作战计划是你起草的吗?”胡子男挥舞着手中的那份作战报告,“这是什么狗屁东西?你是德尔尼堡人的间谍吗?”
莱因哈特向后靠着把脸从胡子男的血盆大口前挪得往后一点,索斯笑嘻嘻地端着盘子从座位上逃开,远远的看着胡子男在那里表演。
“让我看看,”莱因哈特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愤怒地说:“你最好声音小一点,不然我很有可能认为你是在顶撞你的上司。”
“那你就看吧,”帝**规在胡子心中还是有点地位的,他把手里的报告塞到莱因哈特手中:“看完之后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莱因哈特接过报告仔细地研读起来。
胡子男这时回过头来看看四周,他的目光扫到索斯还带着笑意的脸上。
“你是谁?”胡子男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没穿军装抱着一碟子土豆片躲在一旁坏笑的人。
“嗯嗯,”索斯清理一下嗓子,用类似前世中华韵律的精灵语朗诵道:“好男儿,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声若奔雷……”
“毋庸言哉,”胡子男用精灵语回应道:“君何为焉?”
“啊,”索斯尴尬的笑了笑用通用语回答说:“帝国德尔尼堡宪兵司令部上校索斯·冯·格鲁曼。”
“向您致敬,帝国黑森林步兵师少校古斯塔夫·西泽尔·冯·阿道夫。”胡子男古斯塔夫敬了个军礼接着好奇地问道:“我听人说您因为忙着搬运自己的财产因此没有和大部分宪兵一起撤离反而被德尔尼堡人俘虏了。”
“我越狱了,”索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说:“你知道的,我们在德尔尼堡多少也有些情报网络把自己人从军营里弄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越狱?真是个有用的技能。”古斯塔夫面无表情地说:“但愿你下一次能够正常发挥,把我们这些人都从德尔尼堡的监狱里弄出来。”
“怎么了?”索斯模不着头脑,“古斯塔夫少校你过于悲观了吧?”
“一点都不悲观。”莱因哈特走过来把手中的那张纸递到索斯手里:“看看吧,能够当战俘或许都是幸运的,我们可能连战俘都当不成。”
索斯仔细地看看那张纸,上面写着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这份计划的起草人非常乐观的估计了帝**队的战斗力,他设计了对战德尔尼堡人的阵型,他的左翼全部是轻装步兵,黑森林重装步兵集中在中央和右翼,五百多名重装骑兵和两百多皇家骑士也被安排在左翼。而且最令人佩服的是起草人在作战计划中充分表现了一个帝**人的勇气,他没有立下一个人当预备队,他本着充分利用兵力的原则把所有人都放到了战线上。
“这份计划,”索斯想方设法的从脑海里找一个词来形容它。起草计划的人是白痴还是脑残?或者有自杀倾向,嗯,当然不排除他和帝国人有血海深仇的可能。
索斯刚想开口就有一个声音作了评价。
“非常勇敢,对吗,格鲁曼卿?”腓特烈面带微笑的从营帐外走进来,他身边跟着四五个年轻漂亮的少女还有一脸光荣的维埃拉。
“是的。”索斯带着艰难的笑容点点头:“非常的勇敢。”
“听说你越狱了。”腓特烈高兴地拍拍索斯的肩膀,他虽然比索斯矮半头但是他还是努力地整了整索斯的头发,“在女士面前要注意形象啊。”
“谢谢,殿下。”索斯感谢道:“嗯,的确,这份计划非常勇敢,他的起草人可以和我们帝国最伟大的烈士们相媲美。”
的确如此,莱因哈特在心里补充,要是按照这份计划排兵布阵我们都可以做烈士了。
“这是我起草的计划,”腓特烈的眼睛看着他身边那些眼睛里冒着小星星的贵族少女,“我精心制定的战斗策略一定帮助勇敢的帝国男儿大获全胜。”
莱因哈特心里冷笑,你的战斗策略一定可以帮助那些可怜的帝国男儿回到众神温暖的怀抱,你实际上是德尔尼堡人的指挥官吧?
“我希望您能够仁慈的对待德尔尼堡人。”一个脸上带着知性气息的少女仰慕的对腓特烈说:“他们毕竟是我们的父兄。”
你不如希望你们的父兄仁慈的对待我们,莱因哈特撇撇嘴,你的王子会让你们的父兄迎来一场辉煌的胜利的。
“莱因哈特卿?”腓特烈注意到莱因哈特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你有什么问题吗?”
“啊,”索斯快步走到莱因哈特身边隐晦的踢了他一脚,“他只是不想再吃土豆了,我们刚刚正在抱怨土豆很难吃呢。”
“没关系,格鲁曼卿。”腓特烈笑着说:“我邀请你和莱因哈特卿一起去我那里吃午餐,你放心,餐桌上绝对没有土豆和豆子汤。还有贴心的女士们相伴。”
莱因哈特绷着脸回答道:“军中事务繁忙,就不麻烦殿下了。”他说完也隐晦的一脚踹到索斯的脚跟。
索斯点点头道:“我们还有很多宪兵司令部的机密文件要处理,就不麻烦殿下了。”
“机密文件?”维埃拉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级别不够。”莱因哈特厌恶地回答他。
“哦。”维埃拉看到莱因哈特脸色不对赶紧闭嘴,心里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位顶头上司了。
“殿下,”古斯塔夫这个愣头青可没有那么多心思,“这份计划漏洞百出根本就不能执行。”
腓特烈恼火的皱起眉头,但他还是有涵养地问道:“古斯塔夫中校是什么意思?”
“这份计划没有准备着预备队,我们的战线一旦危急我们连增援部队都没有。”
“这就是计划的高明之处。”维埃拉替腓特烈抗辩道:“你如果是敌军你会攻击那里?”
“当然是我军右翼,那里全都是轻装步兵,我只要把只穿着一层皮甲的火枪手击溃,我就胜券在握了。”
“这正是殿下的高明之处。”维埃拉说:“敌人的重点都放在攻击我们的右翼上,那么我们的左翼就可以像一柄大锤敲碎敌人的阵线,这就叫诱敌以弱,击敌以强。”
“你这是废话,我如果是德尔尼堡人,我只要增强我的右翼保证我的右翼在我击溃你左翼之前不被击溃就行了。”
“你这也是废话,我们只需要在帝国人击溃我们右翼之前首先击溃你的左翼就行了。”
“古斯塔夫!”一个愤怒的声音加入了阵营使那位貌似张飞的古斯塔夫少校闭上了嘴巴,“你这个混球在这里厮混什么,拉出去打五十军棍。”
“不必,不必,”莱因哈特拦住那个愤怒声音的主人:“古斯塔夫少校不过是在探讨军情罢了,没有胡乱厮混。”
腓特烈也对那个愤怒声音的主人道:“古斯塔夫少校不过是在探讨战术,没有胡乱厮混。”
那个愤怒声音的主人长长的胡须几乎垂到胸口,鹰钩鼻子上面一双黑眼睛凌厉地看着古斯塔夫:“再敢胡言乱语打断你的腿。”
古斯塔夫少校看了一眼那个胡子更长的家伙,如同生气的孩子一样回瞪了一眼不再开口。
腓特烈似乎被这两个胡子男搞坏了心情带着一票姑娘离开了莱茵哈特的营帐。
等到腓特烈走后那个长胡子冲索斯敬了个礼道:“帝国黑森林步兵师上校古斯塔夫·诺尔伦道思·冯·阿道夫。那个不成器顶撞皇子的混账是我弟弟。”
“向您敬礼,索斯·冯·格鲁曼,令弟是真正的军人,我们自愧不如。”
“别互相捧了。”莱因哈特苦恼地说:“想想怎么活命吧。”
四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如果把战斗比作一场拳击,那么腓特烈那份天才的计划本质上就是让自己的拳击手变成一个擅长左勾拳的拳击手。不过他这个擅长左勾拳的拳击手的左臂和腰一样粗,右手却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对手只要不被他的左勾拳击中认真的进攻这个怪物拳击手的右手方向就能赢,因为这个怪物拳击手的右手连基本的招架功能都没有。
“这根本就是送死。”小古斯塔夫愤怒地说:“没有预备队,敌人击溃了我们的右翼就能包抄我们的中央方阵,中央方阵崩溃以后让左翼的骑兵们陷入敌人步兵的汪洋大海之中淹死吗?”
“莱因哈特将军,你是东线有名的骑兵将领,依你看左翼的骑兵在对方击溃我们右翼之前能击穿对方防线吗?”
“若是法拉亲王的骑兵师绝对没有问题,你们的那些重装骑兵,”莱因哈特摇摇头道:“不行。”
“那我们就更改他的作战计划。”小古斯塔夫说:“咱们不听他的。”
“糊涂,”大古斯塔夫皱着眉头说:“不听军令,在阵前砍了你。”
“让下面的军官一起反对,”小古斯塔夫恶狠狠地说:“他能把军官全砍了?”
小古斯塔夫话音一落,老古斯塔夫和莱因哈特都面露思索之色。
“这倒是个好主意,”莱因哈特说:“你们能控制那些黑森林人吗?”
大古斯塔夫想了想说:“军官们都是明白人,说清楚了他们应该会支持我们。”
“那就行,”莱因哈特皱着眉头说:“我去说服我们宪兵的军官。”
“他在战阵之前可能会服软,”索斯嘲笑着说:“但战斗结束以后他就能把你们这几个领头的家伙全处置了,你们还指望这些士兵接着跟你们对抗帝国吗?”
大古斯塔夫和莱因哈特一时沉默,小古斯塔夫生气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按殿下的旨意来,就这么布阵。”
“那不是死了白死,大家一起当战俘。”小古斯塔夫冷笑着说:“不过到时候没准你能从战俘营里逃出来。”
“布阵他来布。”索斯说:“指挥系统在我们手里,到时候把他安排到左翼的骑兵里出风头。我们掌控全军,打成什么样,怎么打,不是我们说了算。”
莱因哈特和大古斯塔夫眼睛一亮异口同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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