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听说你们餐厅的东西好吃。嗯,尤其是关大厨的面条。就连贝克汉姆每次来也都要来品尝一碗的。”
迪拜塔,中国餐厅。
贝鹤鸣垂首品尝着关镜湖亲自送上的面条,品尝了一口便笑了,目光晶晶越过碗沿儿来望婉画。中国餐厅顶棚灯光的设计很有特点,不是几盏光芒四溢的大灯,而是一片如星子一般闪烁的LED小灯,星罗棋布散落在顶棚间,像是塔外人工湖的星光重又倒映到这里来。此时贝鹤鸣的眼睛倒也仿佛化作了那些星子里的一对,灼灼的、璀璨的。
婉画也笑了,用力点头,“是挺好吃的。”说着还回头偷瞄了一眼关大厨的方向,趴低了压低嗓音说,“其实我说我的真实感受:挺一般的呀,还没我们自己家做的好吃!坦白说,这算什么呀?不就是俺们东北的打卤面么?就像小沈阳小品里演的一样,弄点鸡蛋打卤,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不过是贝克汉姆没吃过俺们中国的好东西,就拿这个当美食了呗!”
贝鹤鸣也笑起来,一根面条没吸溜顺当,将一点卤子汤儿留在唇角。气质如冰的男子,这一刻仿佛多了点童稚,再配上这一双恶作剧的闪亮眼睛,就更显得人间烟火气十足。婉画听见自己心底叹了口气,尽量不着痕迹地问,“贝先生,你是新加坡人哦。怎么我说这样的冷笑话,你还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惚”
不出婉画所料,贝鹤鸣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下,随即淡下去,只剩下青烟一样的微笑,“因为我吃过——中国东北的打卤面,你们靳家庖厨的风格——是梓书做给我吃的。”
婉画点头,“三姐是个好女人,别看外表像个女强人,实则是打理家庭的好手。她做饭,全家都喜欢吃。每回她放假回来,我们家厨子都最开心,说能放大假了。”
贝鹤鸣被婉画讲述里的情景牵引着,也轻轻笑了起来,“是的。她在公司的时候,虽然不经常做饭,不过一定会在大家因为一个项目而最为头疼的时候出手。那时候大家都没有胃口,只想随便煮个泡面来吃,她就会不声不响起身,等端到大家面前的还是面条,却根本不是泡面,而是她精心烹煮的食物……温”
面是热的,有热气升起,飘进了贝鹤鸣的眼睛吧。婉画确信自己没看错,贝鹤鸣讲述着这些的时候,眼睛微微潮湿了。
婉画垂下头去,用力喝着饮料,压抑住心头的翻涌。
“婉画,其实你说,这位关大厨的最大特点是什么呢?”贝鹤鸣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转换了话题,就近挑着最安全的话题来说。
婉画也调整了下情绪,回头又偷望了一眼关镜湖,就笑起来,“我们关大厨最大的特点就是——面瘫……”
想从最初面试,到来到迪拜的飞机上,再到这样一同工作了几个月,婉画好像都没见过关镜湖对她笑过一次哎……这不是面瘫,是什么?
“咳,咳咳。”贝鹤鸣都呛住了,“婉画,你说什么?什么面瘫?”
说巧不巧,关镜湖正好亲自送过新的菜品来,正走到婉画身边。婉画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那如刀剑一般的目光“唰”地一声向她肩肋砍来……吓得婉画赶紧解释,“那个什么,就是,就是面摊儿啊——也就是卖面条的摊儿啊……贝壳你不知道吧,像我们这些老饕都是有自己的品格的:偶们都觉着,虽然地沟油不好,但是每个城市最好吃的小吃一定不在堂皇的殿堂里,而就是在路边的摊儿上……”
婉画说着,目光打斜儿去偷看关镜湖。当看见关镜湖那张面瘫的脸上依旧还是面瘫的神情,她这才长舒口气。
“是这样啊。”贝鹤鸣笑起来,“新加坡城市地方小,市容的监察也很严格,所以能吃到好吃的路边摊的机会不多。以后有机会去中国,婉画你要带我去逛。”
婉画献宝似的开心点头,“其实迪拜本地也有很多小摊儿啊!就算不光是吃的,也还有许多其他宝贝的。我总给我们家四儿去淘货,于是也找到了许多很棒的摊儿呢!有机会,我带你去逛?”
贝鹤鸣也笑,“好啊!正犯愁天天都被关在这塔上,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呢。”
关镜湖忽地插了句话,“婉画,辛琪不在,你帮我下忙。”
“不要!”婉画撅嘴了,“我今晚不是员工,我休假。所以我今晚的身份是客人哦,关大厨,你不可以支使客人的。”开玩笑,贝鹤鸣也是华人的,当然不用她再翻译菜名,所以她当然不用工作喽!
关镜湖又盯了婉画一眼。啧,小关飞刀果然名不虚传。婉画赶紧揉了揉面颊,冰冰凉凉地疼哎。就像中国东北三九天的小寒风儿似的,吹在脸上,就觉得脸上的肉都变成了涮火锅用的羊肉片儿。
婉画曾经跟辛琪开过玩笑,说关镜湖应该去当刀削面的师傅哎,都不用动手,只需转转眼珠,面就刷刷地自己掉汤锅里了,多无本万利啊。
婉画眉飞色舞地说话,就没顾上观察环境。等她眉眼安静下来之后,再一环顾四周就吓了一跳——也不知什么时候,餐厅里忽然涌满了一大堆穿白袍的当地男子。而且他们并不落座,而是目光谨慎地寻了餐厅的四处方位站好。然后统一面向餐厅大门处,神色恭谨。
婉画说不打工,但是看到这个阵仗还是职业素质发作,赶紧起身立在关大厨身后半步处,微微向门口的方向躬身。
迪拜塔里真是见惯了大人物,所以婉画早已训练有素了。整个餐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半晌才看见一个人的皮鞋迈入视野。
有随从男子走来,谨慎嘱咐,“是王储殿下到了,你们赶紧准备。”
关镜湖也是一怔,“王储殿下莅临,事先并无半点吩咐。我们该准备些什么?”
王储殿下来吃饭,自然提前就会由随从事先通气,将王储殿下的饮食嗜好多少讲给厨师听,也省得厨师准备的饭菜不合殿下的口味。那随从也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我们事先也没有半点准备。你就拿出你的绝活来吧,争取让殿下满意就是。”
婉画站在原地躬着身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穿越了。若不是满眼都是现代化的环境,如果不是头顶顶着灼灼的电灯光,她真觉得自己好像穿越成宫女儿了。婉画就有点想笑,便抬头偷偷瞥向那个来人去。
棚顶的灯火宛如星海,纷繁璀璨地照耀下来,而她的眼睛就一下子撞入一泓深潭里去。那么深浓,漾着天方夜谭一般的神秘与羞涩。婉画惊喘了下,忍不住就问出来,“你,你竟然是王储殿下?”
是哈里。
婉画早猜到哈里是个王子,不过王子和王储的含金量就相差太多了。王子可以有一大把,王储可只有一个.
“我认得你么?”哈里站在一众仆从中间,仿佛众星拱卫着的明月。于是他眼睛里的羞涩又蒙上一层庄严和华贵,让婉画也觉有些陌生。
“你,你不是哈里?”婉画还凑近了几步,低声问哈里,“哈里波特的那个哈里!”
哈里却只是冷漠地转开目光,只傲然瞥着关大厨,“关先生,贵餐厅怎么会聘请这样不懂规矩的服务生?”
关镜湖一皱眉,小关飞刀冷飕飕飞向婉画,冷斥,“你退下!”
“你!”婉画咬着后槽牙瞪哈里。却舍不得自己的饭碗,暂时先服软了。
贝鹤鸣抱着手臂,颇有兴趣地瞄着眼前的情景。看婉画一副吃瘪的模样,这才忍不住笑开,走过来握住婉画的手臂,“王储殿下,请看在我的薄面上,饶恕她这一回的愚蠢吧。”
哈里仿佛这才看见贝鹤鸣在场,微微一笑,“贝壳你也在。我今晚特地来看望你,你的房间里却没人,原来你是有更重要的约会。”说罢,目光清冷滑过婉画面颊。
婉画在心里就骂回去:这么看我干嘛?他放你鸽子,关我P事!再说,我们相约在前,你这怕也是临时才来吧!
婉画又转念一想——妈的,他之前在平台上应该听见她跟贝鹤鸣打电话说今晚一起吃饭啊。怎么还装作不知道似的,甚至还傲娇地来跟贝鹤鸣抱怨?装什么洋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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