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画听贝鹤鸣讲这回苏富比春拍画报的事儿,却没配合地挂上担忧的神色,反倒乐得一拍桌子,“干得好!真是太惯着这帮拍卖公司,动辄拿中国的遗失国宝来拍卖,以便从中牟利。中国又没有办法约束,反看着他们越来越猖獗,这回可出一口气了!”
“堂堂苏富比,自以为上拍的都是前清宫中的珍品,实则是赝品——也该好好给他们一个大耳刮子!”
贝鹤鸣隔着桌子和碗碟,看精美瓷器上泛起的琉璃光都映在婉画面上,不由得在心下轻轻叹息了声。这就是靳家的子孙,在这件事儿上从来不会站错队。
婉画说完了才抱歉地瞄了贝鹤鸣一眼,“贝壳你也甭替人受过,这是苏富比自己审核拍品出现的问题,你们不过是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来刊印画报罢了。这又不是你们的专业质素出了问题,外界都看得清楚的。”
贝鹤鸣点头笑了下泸。
婉画有些讪讪的,“贝壳,你交待给我的工作,我可没懈怠。你放心吧,既然乾隆爷这批玉器里有痕都斯坦玉器,我总归会在这边找到些资料。”
贝鹤鸣用餐后急匆匆离去,婉画独自上街去逛。她在本地探查“痕都斯坦玉器”,其实不光是为了贝鹤鸣,也是为了三姐梓书。痕都斯坦是古称的印度,却不仅仅是今天的印度;古印度更多是地理名词,而不是国家的名字。痕都斯坦大致就是指南亚西亚的诸多国家。
痕都斯坦玉器其实就是伊斯兰玉器。乾隆皇帝爱玉成痴,对痕都斯坦玉器极为钟爱,于是他留下的玉器精品中有相当部分的痕都斯坦玉器。梓书要编辑出版《玉华天宝》,贝鹤鸣要给苏富比做春拍的画报,便都需要补充相当的痕都斯坦玉器的资料;想要探查这些古老的伊斯兰玉器的历史,婉画身在阿拉伯世界里自然便用得上喵。
痕都斯坦玉器之精美,在乾隆名臣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都有明确记录:“今琢玉之巧,以痕都斯坦为第一。”而今面世的痕都斯坦玉器少之又少,只因为精品的痕都斯坦玉器都在台北故宫,是为国宝级别,所以能走进拍卖行的都是少之又少。于是这一回苏富比春拍里头出现了痕都斯坦玉器,便引起了全世界收藏者的极大关注。
可是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市场里玉器已是少见。婉画逛遍了市场,卖玉的也都是咱中国人,倒是没见着阿拉伯本地的玉器。
婉画站在路边丧气地给梓书打电话,梓书听了也乐,“痕都斯坦玉器之所以精美,除了他们技艺精湛之外,也是用料的考究。他们多用的是南疆的和田籽玉,所以雕琢出来的玉器才会晶莹剔透。而现在和田籽玉都是什么价格了,所以你在市场里怎么会找的见?”
婉画这个颓丧,“那三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梓书沉吟了下,“其实有个好办法,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你说你救了个迪拜的王子啊,他们家里一定有珍藏。”
婉画听了就跺脚,“三姐你可打住!我才不愿意搭理那家伙,阴阳怪气的,我躲还躲不及!”
梓书便在电话里笑,“如果实在为难,就不必办了。我这边也只简单做点资料也就是了。”
婉画挂了电话就站在路边叹气,深深觉得很有点对不住三姐。三姐现在公司那边多少烦心的事情,于是才拜托她帮忙,可是她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帮不上什么。
婉画或许是站在路边发呆太久,远远地驶来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她都没看见。及至一个人从兰博基尼跑车中俯身而出,站在她面前,婉画才尖叫一声,险些变成个兔子直接蹦着走!
“你干嘛?”一身现代装束的哈里透过墨镜瞄着这样的婉画,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仿佛每回他一出现在她眼前,她就这样大受刺激似的。
“啊,没事。”婉画赶紧站定,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用以安定情绪。这才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哈里来。啧,这回是她头一次看见哈里的时装扮相。他穿着宝蓝色的T恤,配天蓝色修身长裤。T恤的袖口微微向上挽起,露出上臂贲起的肌肉。一副黑超挡住了他天生羞涩的眼睛,反倒显得他像是沙漠上的鹰,很有攻击性。
乍然一看见这样的哈里,婉画觉得自己有点反穿越的味道。
哈里倒是被她上一眼下一眼看得局促起来,便只拿出王子殿下的傲然来,高高地抬起了下颌,“你怎么跟个兔子似的蹦来蹦去?”
婉画在心底忍不住问候了一下他家的历代先王,“呃,呃我看韩剧呢。文根英和朴施厚演的《清潭洞的爱丽丝》,里面就有一个‘怀表兔子’哟,厚厚!”
哈里果然被婉画绕晕了,“清潭洞,兔子?哦,韩国兔子住的洞,原来也起名字了?清潭洞,挺好听的。”
“哎哟,你,啊哈哈哈……”婉画忍不住调皮起来,“嘘……,小心那宇宙第一强国会因为王子殿下这样的言论,而跟迪拜造成外交龃龉!”
“哦?那么严重?”哈里高高挑起了眉,“看来又是你故意在引我犯错!”
婉画在脑海中勾勒着韩国人说孔子、关羽都是他们韩国人时候的那些言辞,就也没搭理哈里的字眼儿。笑着挥手,“王子殿下你有事先去忙吧,让我自己乐会儿先。再见,再见。”
哈里闷闷地咬牙瞪着婉画,却见婉画依旧自顾乐得弯了腰,眼睛的焦点又明显不在他这儿,哈里气得转身就走,钻进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怪物一样的兰博基尼轰然地就弹射而出。婉画这才回了下神,嘴里忍不住嘟囔,“就看你们这儿产石油呗,真是油不花钱哦,这么轰油门……”
却没想到那跟火箭似的弹射出去老远的车子,忽地又挂了倒档,退回来了!车子依旧在婉画眼前停下,车窗玻璃无声滑下,哈里从里头弯着腰瞪着婉画,“你又说我什么呢?”
婉画吓得又原地跳起来,“啊,你,你怎么会听见!”看见婉画又跟兔子似的跳,哈里这才愉快起来,隔着墨镜冲婉画眨了眨眼,“我就是有那个——你们中国人怎么说来的,呃对了,耳报神。所以你说我什么坏话,我都能听得见!”
“哟,你连耳报神都知道了?”婉画倒是惊讶了下,“这是我们中国文化里挺细枝末节的东西了,而且通常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用的,堂堂王子殿下怎么也学会了?”
“你!”哈里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瞪着她眉眼飞扬,忍不住咬牙出了车子,一把攥住婉画的手腕拖向车子!
“哎你干嘛呀!”婉画被吓得叫起来,“这是晴天朗日、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就算你是这里的王储殿下,你也不能当街抢人啊!再说我不是你迪拜公民,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你这样,你这样是要引起大事件的!”
“闭嘴!”哈里将婉画掼到副驾驶位置上,弯腰给她挂安全带。婉画悲哀地发现,满大街的人真就没有一个上来英雄救美的……都屈服于王子殿下的恶势力了,是不是?.
车子轰鸣向前去,婉画小心撑着安全带,怯怯扭头问哈里,“内个,尊敬的王储殿下,请问你带民女去哪里啊?民女还有工作,如果回去迟了会被扣奖金、扣工资,甚至炒鱿鱼的!”
哈里隔着墨镜仿佛闭了下眼睛,“我今天的计划是——去骑马。”
“好啊!”婉画拍手,“我知道你们阿拉伯王子都可善于骑马了。上回亚运会的时候,骑马点燃火炬的就是个阿拉伯的王子吧!啧,好帅呀。”
婉画花痴完毕,目光清澈下来,“可是您骑您的马,关我甚事?”
婉画看了易中天在武汉大学的演讲,针对央视提问“你幸福吗”的那句回答真是很妙。人家不粗俗地说“关你P事”,而死保持了学者气度,温雅地说“关你甚事”。啧,效果同样达到了,而且听起来那么衣袂飘飘的感觉。
“你,同去。”哈里冷冷抿着唇角,语意威严。
“凭什么呀!”婉画登时悲愤握拳了。
“凭——我高兴。”哈里扭头向婉画咧了咧嘴唇,“万一再有人刺杀我,你还能扑上去堵个枪眼什么的,也省得我还得带着保镖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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