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字长更,亲们注意翻页。从今天开始,进入结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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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墨奔到快递公司去,发快递的人员对启樱的印象倒是蛮深:虽然说不太清楚那位来发快递的女士究竟长相如何,却记得清那位女士手上绘满的“曼海蒂”手绘。
“……曼海蒂手绘除了给新娘描绘之外,婚礼上的女宾客也是可以用以装饰手臂,所以我们相信那应该是婚礼的来宾……”快递工作人员认真解释。
“曼海蒂手绘,”菊墨再查不到其它的信息,便转身奔出快递公司去宀。
虽然只得到曼海蒂手绘一个线索,但是这线索却也给他带来了帮助。因为曼海蒂手绘是用凤仙花的花粉等天然颜料绘就,描绘在手上便有大约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不会褪尽。既然快递的工作人员说她手上的曼海蒂手绘颜色艳丽,那么她就不可能在今天当天全部褪尽,那么只要循着手绘这条线去寻找,那么就已经能够缩小了寻找的范围。
吴哥窟占地面积虽然不小,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数量很多,但是毕竟手上会带有曼海蒂手绘的女子却不会太多——菊墨心中腾起灼热的光芒。他是有可能找见她的,一定!
含.
吴哥窟前游人最多的景点,菊墨漾着一脸东方男孩典型的羞涩笑容,却又带着美国男生特有的热情,大声地吆喝着,“看手相么,女士?让我帮您看看未来的人生,看看您什么时候能遇上自己命定的男子……”
游客们都被菊墨给吸引过来,新奇地瞧着他。这个世界上不乏以看手相的人,不过除了举世闻名的吉普赛人之外,再就是号称各种大仙、神巫之类的人物。不管身份是什么,那些人却大多都是中老年的女子;而且喜欢扮演故弄玄虚的形象,跟人很是有一定距离的。
可是眼前的菊墨,少年俊美,笑容羞涩而又灿烂,让人却不由得有亲近之意。便没人拿他说看手相的事情太当回事,只是单纯喜欢这个漂亮干净的小男孩儿,于是都聚拢过来看他表演。
菊墨的心底也有点打鼓。虽然人是越聚越多,但是没几位女士会伸手来让他看手相,他也明白就是因为自己的太帅了,所以大家压根儿就没拿他说看手相的事儿当真!
菊墨咬咬后槽牙,心说必须得亮一招绝活儿才行了!
菊墨就静静一笑,环视周遭的游人,“大家知道我这神力承继于哪个渊源不?大家别看我年纪小,就都以为我‘面上无毛,办事不牢’了;其实看手相的神力,全在天赋,倒不止看年纪的!”
便有欧美游客被逗笑了,一位高大的欧洲老爷子就问,“小伙子,那你就说说你看手相的神力是从哪儿来的吧?”
终于有人接茬儿了,菊墨这个开心,便向老者鞠躬,含笑,“这可是小子我第一次向外界公开介绍我的身份背景——大家伙知道我们中国的大清朝吧?知道我们大清的皇室除了后来供奉神佛之外,原本还有自己崇信的原始宗教吧?”
便也有华人游客接茬儿,“你说的是萨满教吧?”
“正是!”菊墨开心地又朝那个方向作揖,“大清皇室的一应大事小情都要依照萨满巫师的推算来进行,以趋吉避凶。所以差不多可以说,虽然皇室统治天下,可是萨满巫师却可以左右皇室的心思……”
大家便也都点头。菊墨满意地叹息,这才高高仰起下颌,“大清皇室都有自己的皇家大萨满,俗称‘萨满婆婆’。小子我就是萨满婆婆的后代,天生与天地有感应,能帮人预测命运!”
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外国人对中国历史最近的记忆就是大清,于是听见菊墨这样一说,便引得大家惊呼了。
“真的?那你帮我看看!”便有欧美的女游客主动向菊墨伸出手来。
菊墨正儿八百地托着女士的手,仔细看了几眼,便说,“女士平素被失眠所困扰吧?来吴哥窟正是治疗心灵之旅。我只能说,女士的这个想法很好,在这桑香佛舍全部放下心中的纠结。心情放松下来,失眠的症状自然就会减轻。”
“哦,太神奇了,你说得太对了!”那位女士激动得主动拥抱菊墨,“开始来这里,我还不敢确定这一次旅行是否能够达到效果。现在听你都这样说了,我相信一定能够一偿所愿!”
有了这位女士的带动,就连相对保守的东方游客都开始有主动向菊墨伸出手来的。菊墨这个秀美的小男生,这一刻身周已经仿佛笼罩起神圣的金色光芒来。人们都有从众心理,于是人便越聚越多,看客们私下里对菊墨的传言也越来越邪乎。
更有佛教信徒不由得低喃,“这位该不会是哪位活佛的转世化身吧?”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不由得轻轻挑起了唇角。遮阳的斗笠挡住那人面容,阳光只能照亮那抹笑。
菊墨这些不过是故弄玄虚。略懂中医医理的人都明白掌纹的变化能够体现健康状况,更何况菊墨在托住人家手的时候,还会不着痕迹地将手指搭在人家脉搏上——那么对人家的健康状况便会大致掌握。
再加上菊墨天生猴儿精,多年的古董生涯让他练就精准眼力,于是他现场还可察言观色,便可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职业身份,以及性格特点。
这样两者结合,他再奉上萌萌笑容,便会唬得人家全都信了的。
只有细心观察才会发现,他那看似阳光而无害的笑容背后,每每却在目光凝聚到对方的双手上时变得严谨下来,甚至还会滑过一丝精芒去。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瞒过了人眼。
于是那人便明白,菊墨这样当众看手相,不为钱、不图名,为的不过是要仔细看一眼众人的手,想要从中寻找和发现什么.
菊墨正是这样想的。曼海蒂手绘是以凤仙花的花粉作为颜料画就,就算也可能有化学的法子能迅即除去,但是凤仙花特有的味道,以及颜料伸入腠理的痕迹却依旧会留在手掌上。菊墨正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找见启樱。
而且,就算启樱善于伪装,但是伪装者却往往藏不住自己的手——所以不管启樱此时的面目会变成什么,只要凭着这双手,他就能从茫茫人海中认出她!有三哥那么位当医生的兄长,他想要学一点中医的医理自然不难;他一双一双手看过去,只要启樱会出现在这里,那他就一定能找见她!
当然这种办法有点笨,还有点冒险——他这样大张旗鼓地给人看手相,如果启樱就会闪躲走开了呢?那他此时所有的心力就都白费了。
可是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想起二姐弄棋说她跟二姐夫明寒在云南的经历。为了求得二姐的健康,为了终究赢得二姐的心意,二姐夫明寒学着当地的藏民,一步一个长头,一直磕过九大神山。那些等身的长头,外人看着会觉得那人自己好傻,这样等身的距离丈量过去,距离山顶却还有那么遥远……可是只有虔诚的藏民自己才笃定,纵然再远的距离,这样一步一头地叩下去,终究会抵达终点,获得神佛的庇佑。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平,想要获得巨大的祝福,又如何能吝惜要付出同样巨大的努力?否则又怎么有资格去奢求拥有?
即便现在找不见启樱,但是能带着这样一颗寻找的虔诚之心,一双手一双手地看过去,便也像是在完成一场修行。就像一个一个完成在掌心的长头,就像藏民们只要醒着便要一直一直摇动的转经筒……心诚天自知,他相信这一切终究会得福报。
一双手又一双手,他用尽心力去猜测和给予对方真诚的笑脸……但是却一个一个的都不是启樱。菊墨的心在每接到一双手的时候燃烧起来,却在确定那双手是陌生的之后熄灭下去。但是菊墨依旧在每一次向人家告别的时候,低低呢喃一句,“如果您能遇见她,请转告,我在想她。”
大多数人没听清他呢哝的声音,以为是仪式化的念诵声,于是便只是一笑点头便走开。菊墨却相信,借助这些人,这多双手,终能帮他将心意传达出去。
启樱,我知道我犯错了,我自以为是地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么爱你,却不能做到相信你;于是你定然伤心而去。我不敢请求你原谅,我却只想赎回我的罪过。如果我的罪过给你的伤心要用十年的时光来承载,那我便用一百年的诚心去赎回。
用我十倍的心,用我一生的情。如果还不够,我再加上来生——若有来生,启樱,我的来生也只为寻你而来。
日渐西斜,夕阳西下,嫣红的霞光铺满了天空,映照吴哥窟古迹。周遭星星点点亮起灯火,吴哥窟在光影明灭里越显神圣。
游客渐渐散去,菊墨独坐地面。
她没有来。可是他却在疲惫的汗流浃背里静静微笑起。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不管你来还是不来,我都会继续寻找。
纵然此时你不在我眼前,我却也不离,不弃.
天边霞光终究被夜色覆盖,漫天星斗一时乍明,天边一轮新月弯弯而翘。
菊墨在心底再度默祷了一遍,这才起身。
三哥和三嫂的婚礼已经开始了,他得回去观礼。
自打爱上启樱,他便起了这个痴念:就算自己暂时得不到幸福,也总要亲眼看着亲人们都得到幸福,于是他绝不错过亲人们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菊墨走回宾馆的时候,整个吴哥古城已是华灯如海,点点灯影里,三哥与三嫂并肩跪倒在吴哥高僧的赭色袈裟下,肃穆共同聆听高僧的教诲与祝福。
接下来新郎与新娘带头,在场所有的宾客全都翩然起舞。菊墨笑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今天到场的所有女宾客全都换上了三嫂娘家的傣式裹身花裙,鬓边佩洁白清雅的鸡蛋花。登时大厅中花裙绽放,发影婆娑,女宾们的穿戴完美烘托起三嫂的朱雀嫁衣,一时间眼前缤纷绚丽,便宛如凤戏百花,漫天花雨伴随彩凤凌空飞至……
所有人都在开心地笑着,随着舞步和音乐奉献最真挚的祝福。菊墨立在大厅门口,仿佛遥遥见彼岸繁华;而他即便此岸孤单,却也会心而笑。
“四少?怎么不跳舞?”
交换舞伴的瞬间,一个花裙的女子旋转到菊墨眼前,朝向菊墨嫣然而笑。
菊墨不认得她,看她将一身傣家裹身长裙穿到极致的美丽模样,便以为这是三嫂娘家傣帮的少女。于是友善颔首,“你们跳吧,我想这样遥遥看一眼三哥三嫂?”
“不要啦!”那少女格格地笑,略显黧黑的服色显示出她是个爱晒太阳的活力少女,她银铃样地笑着,伸手扯过菊墨的手来。随着音乐,下一段舞曲已经开始,那少女已经拉着菊墨一同翩然起舞。
为了不扫三哥三嫂的兴致,菊墨也不好再推开,只好学着少女的姿态,勉强跳着舞步。
少女长发婆娑,在空气中旋转,越发显得她鬓发间那朵纯白的鸡蛋花雅致妩媚。菊墨没有娶仔细看少女的脸,只将目光静静落在那朵鸡蛋花上,心中忍不住想象,若是这朵花也开在启樱的鬓间,该有多美。
“你为什么要远远看一眼新郎和新娘?”少女一边娴熟踏着舞步,一边问。
菊墨怔了下,这才轻轻笑起,“我想起我二哥和二嫂的婚礼。当时观礼的只有我跟三哥。那场婚礼是在云南的佛寺中举行,庄严肃穆到让我等凡夫俗子都不敢踏前一步去,只能在红毯上遥遥地望着,屏住呼吸。”
“今天,我三哥也成婚了。我便也带着当年在我二哥婚礼时候的虔诚之心,也这样遥遥地为三哥三嫂祝福。”
“那四少是不是顺便也想着,下一个该轮到四少你自己了?”那少女活泼开朗,咯咯地笑。
菊墨都被逗得脸红起来,却也坚定点头,“是。下一个,总归该轮着我了!”
“靳四少,那我祝你心想事成,一生幸福!”音乐又转了,提醒大家又要交换舞伴,那少女长发飞扬里,一边转换位置,一边在发间回眸向菊墨大声说。音乐热烈,便将她的声音都吞没,菊墨也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清少女的话,再转眼去寻,她已经伴着新舞伴,舞到了远处去。
菊墨便也只是淡然一笑——这少女的祝福原本也是客套之语,他感谢她这番心意就是了。
直到下一次音乐转换,菊墨才寻了个机会逃开舞蹈的队伍。拿着酒杯走向三哥三嫂去,向他们祝福,这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急切地再回头去寻方才那女孩儿,却满场灯影如星闪烁,笑靥如花里,哪里还有那个女孩子!
菊墨登时便急了,向三嫂打听了她娘家可有这样一位相貌特征的宾客?心瞳仔细想了想,终是摇头。
菊墨又跟三哥三嫂说了遍祝福,便转身冲出大厅去。
门外夜色幽蓝,月影如瀑,远远近近灯火与繁星一同闪耀——却哪里还有方才那少女的半点身影!
菊墨站在月色里,欲哭无泪。
——是她,是她来了。她来只为跟他说一句,祝他心想事成,一生幸福!
她祝福的,当然是他跟其他的女孩子。可是她如何不明白,如果没有她,他这一生哪里还有什么心想事成,哪里还有什么幸福!
他不要她再这样出现,却只为跟他说一声用以道别的祝福!
“樱,樱!”菊墨终于忍不住,向着广阔夜空,放声而呼!.
遥远月色,映照吴哥窟古迹,仿佛析出月白剪影。剪影下有女子宁静肃立,合十而礼。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仿佛也听见了他疼痛的呼喊。她忍了忍,终究还是回首望去——月色下,那原本清美的男子立在高石之上,向天长呼。那决绝的疼痛姿态,像极了月下孤狼的悲鸣。
她忍了又忍,最终忍痛转身而去。
她天生也是骄傲的女孩子,又因为自小生长的环境而容易对身边人产生怀疑,从小到大除了祖父之外,仿佛没有哪个人是能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于是乍然遭遇了靳家人这回的怀疑,让她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低头而就。纵然舍不得那家伙这样伤心,可是她也不可以让爱新觉罗的姓氏被这样虚妄地冤枉……于是她必须要转身离开。
可是就算对靳家的怀疑心生怨怼,她最终却还是出现在了靳家的这场婚礼上。带着祝福的心,衷心地与所有的宾客一起为新郎新娘的拥吻而鼓掌欢呼——她来,不是为靳家,而只是为他。
只因为,她知道他在众人之中找寻她。明知道也许没有结果,可是他并不肯放弃,一双手一双手地寻找过,绝望却又一直在坚持……于是她觉得,自己也值得为他做这样一件事:明明知道也许没有结果,却还是出现在靳家的婚礼上。
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他牵手共舞,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对他绽放笑颜……
那个傻瓜,也请你原谅我,或许也是我胆小,或者你该说我孤妄,可是我终究还要留着这副傲慢的骨头,因为它是我的祖先留给我的——最后遗产。
所以我只能走,远远地走。
就算我的祖先曾经被当做历史的罪人,也许你的家人怀疑我是有道理的——可是我自己总归不能放下这份骄傲。
对不起…….
当地的火车隆隆地奔腾在古老的大地上,穿过植物繁茂的森林。启樱遥遥望着天际那轮火红的落日,叹了口气,伸手向水龙头,将手上的曼海蒂手绘洗去。
那是她刚出狱的时候,在街上偶遇一位印度的曼海蒂艺人。那老妇有深邃的眼睛,仰头深深望着她,忽地说,“姑娘,你的姻缘终于要到了。不想画曼海蒂手绘么?那都是祝福新娘最灵验的手信。”
日本街头也有许多这样来自世界各地的艺人,神神秘秘赚人钱财。启樱本不信,却也被她话中的吉利给打动——因为她出狱来,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要来找菊墨。
当那一切终于结束,她可以甩月兑身上的枷锁,她只想着去找他——或许这就是像那老妇所说,是姻缘终究该到了吧?于是她伸手去让老妇帮她画了曼海蒂手绘。
老妇神秘地说,花纹里要融和新郎和新娘两人的名字,要新郎在新婚之夜在花纹里找见了,才允许他跟她洞房啊……启樱便笑,让老妇将樱花和菊花同时画进花纹里。开在不同季节的花朵,若能同时绽放,这便是最好的寓意了吧?
她带着这样的手绘到了吴哥窟,来找菊墨。虽然一切希冀终究落空,此时更是到了日子,必须要洗掉花纹了;可是——可是她还是在水流声声里轻轻笑起。
毕竟,她还是看见菊墨了啊。经过五年时光的打磨,他长大了,褪去了些青涩,越见男子的清隽。可是他在她面前的傻样儿,却丝毫未改。
就算也许这一生注定情深缘浅,就算也许他这一生不会属于她,但是她也不想再隐瞒:她喜欢他。喜欢到,便是最疼最苦时,只要想起他,也只想微笑。
这世界就算秋来一片荒芜,却也总有一朵花,向她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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