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时候,长信侯府葛氏也赶到了封平山庄。
吕穆次的回来,让李氏重新活了过来,葛氏暂代的管家权也交了出去。吕老太太不放心恋雪这一边,毕竟第一次生产,身边又没有个长辈在,始终是少了主心骨,葛氏便主动请缨,带着吕老太太和长信侯府的谆谆关切到了封平别庄。
葛氏看到恋雪面色红润,便笑了开来,“老太太一直念叨着你呢,我看这孩子也是个乖巧的。”说着伸手模了模恋雪的肚子。
对于葛氏的到来,恋雪和萧潜二人都是十分的欢迎,对于恋雪来说身边有一个有经验的长辈,这心理上能够好受一些,两辈子经历第一次生产,恋雪也有些紧张了。
而她身边还有一个比她还要紧张的萧潜,这段日子每每夜里惊醒,她都能发现萧潜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常常整晚整晚的不睡觉,那眉心都多了几道皱褶。
葛氏自是明白第一次做父母的人,笑眯眯的安慰着二人的情绪。
“你们两个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看恋雪这个胎像最是好不过了,阿潜,你可不能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是会影响到孕妇的情绪的。”葛氏拍了拍萧潜的肩膀。
萧潜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他怎么可能不紧张,他的母亲便是在生产他的时候难产过世的,即便他从来都不知道母亲的样貌,但这么多年来,克母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
以前他是不信神佛的,他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佛祖从未庇佑过他,可是这段时间,他每日里都会在心里头默默的祈祷,希望佛祖庇佑他的小妻子,让她安安全全的。
从那一日做梦梦见恋雪浑身是血的同他道别,他便再也不敢闭眼,日子越是临近,这心便越是忐忑,虽然每个人都告诉他恋雪很好,胎像很好,可是他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强,他的小妻子就是他这辈子最大弱点。
……
二月初九的后半夜,恋雪被一阵抽痛给惊醒,几乎是在她睁眼的那一刻,萧潜便动作迅速的跳下床,点亮了灯。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了?”萧潜见到恋雪的额头冒出冷汗,吓地一张脸惨白。
恋雪呼呼的喘着粗气,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握住萧潜的手,等到一波剧烈的阵痛过去后,才咬牙说道:“我大概是要生了。”
萧潜胡乱的点了点头,惊慌失措的喊了方嬷嬷,葛氏。
大家知道左右不过这两天的事,方嬷嬷和葛氏很快就赶了过来,方嬷嬷模了模肚子,对恋雪说道:“大、女乃女乃,这回还早,老奴扶着你起来走上两圈,再去稍间吧。”
恋雪点了点头,葛氏和方嬷嬷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恋雪忍着痛,二月的天气却是出了一身的汗,那一边魏嬷嬷准备了一大碗的鸡汤面,恋雪咬着牙吞进了大半碗,这生产可是体力活,即便是没有胃口也得硬吞下去。
萧潜僵着一张脸,站在一旁,握成拳头的直骨“咯咯”作响,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他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承受最大的痛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恋雪感到一阵像是尿湿,那握着方嬷嬷的手不由得一紧:“嬷嬷,怕是羊水破了。”
葛氏点了点头,道:“那就去产房吧!”
二人扶着恋雪去了稍间,萧潜提着千斤重的脚步跟了上去,那一边产婆们早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丫鬟烧热水的烧热水,准备白布的准备白布,来来往往。w9fr。
萧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场虚幻的梦当中,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入眼的只有恋雪那张惨白的脸,手指刺进了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葛氏抽空觑了他一眼,发现他好像变成了一根柱子似的,身上还是白色的中衣,衣服上有了点点血迹,哎,这恋雪都还没有流血,这到先跟着流血了。
葛氏推了推萧潜道:“阿潜,你去外头等吧,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们。这最起码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关键是他这样冷冰冰的站在那,一身的肃杀,弄的几个产婆都战战兢兢的。
萧潜是被葛氏推出去的,他不敢不听葛氏的话。初春的寒气可不比冬日里弱,萧潜就这么立在廊下,木然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屋子里头恋雪强忍着的申吟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就好比一把尖刀一刀刀的凌迟他的心头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丝丝的光亮,屋子里头的叫唤声也比先头大了很多,看着方嬷嬷端出一盆血水,萧潜的身子晃了晃,一个箭步窜到了方嬷嬷的跟前。
方嬷嬷被他下了一跳,却见到萧潜死死的盯着血水,忙动手推了推他,世子爷这情况实在是太吓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魔怔了。
“世子爷,你放心,大、女乃女乃的情况很好!”
“那么多血。”萧潜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方嬷嬷道:“这妇人生产都是这样的!”
方嬷嬷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头陡然出现一个拔高的尖叫,萧潜浑身一个激灵,再也顾不得其他,推门闯了进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看到头了,用力,继续用力!”葛氏在一旁给恋雪打气,两个产婆立在床边,双手在恋雪的月复部动作,大概是在辅助生产。
萧潜的眼里却是只有恋雪,她的脸色惨白,头发早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两个手死死的抓着底下的床单,下唇已经被她咬出好些血印子来了。萧潜心头一痛,快步走到跟前,反握住她的手。
恋雪已经痛到了极致,眼前阵阵的发黑,萧潜的手递过来的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用力的死死的掐进了肉里。萧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点皮肉的痛远远比不上看见她受苦那种心里的痛,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她受这份罪过。
“来,最后一次,深呼吸,用力。”产婆在一旁指挥着。
个府不产。那种仿佛要将灵魂都扯碎的痛,下一秒便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来月兑离,恋雪月兑力的倒回到了床上。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随着葛氏嘹亮的嗓门,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产房。
恋雪缓缓转过头去,却见到萧潜的身子僵硬,眼底似乎有点点光亮,一动也不敢动。
“好了,我没事了。”恋雪的嗓子有些沙哑,看着萧潜这副样子,心里头也明白,他的紧张和害怕。
葛氏早已经身手利落的擦干净婴孩,大红色的襁褓格外的醒目:“好了,来见见吧,这小子眉目像阿潜,嘴巴和鼻子却是像极恋雪。”
恋雪身体疲累到了极点,精神却有些亢奋,“我看看。”
葛氏将孩子抱到恋雪的身边,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母体里营养很好的缘故,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此时正紧闭着双眼睡觉,只这一眼,恋雪的心都要化了,为了小家伙,这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恋雪躺在床上没法抱,葛氏便笑嘻嘻的将襁褓递给萧潜。
吓得咱们大周朝青衣卫指挥俭使变了脸色,连忙摇着手道:“不行,我会摔着他的。”他那么软,那么小,自己若是控制不住力道一时伤了他可怎么办好。
葛氏有些好笑的说道:“这总要学的,来,我教你,就像这样,一手托着身体,一手托着头……”
太阳越过了地平线,打破了黎明的黑暗,恋雪笑着在二舅母的嗓音中睡了过去。
………………
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日了。
床边的萧潜像是一座雕像似的守候着她,见她醒过来,眼睛蓦的亮了。
“你醒了,饿不饿?还痛不痛?”
他的眼底有着淡淡的青影,看上去像是没有睡过的样子,他的手好握着她的,手背上一大片的青紫指甲印,是他陪着她一起痛的印记,恋雪有些心疼的说道:“怎么不去休息?”
“我想等你醒过来。”萧潜一面说着,一面将大靠枕垫在恋雪的身后,扶着她坐了起来。又从桌上倒了一盏温水,服侍恋雪漱了口。
葛氏听到里头的动静,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送了进来。
几乎是一夜的辛苦,恋雪早已经饥肠辘辘,动作迅速的便将面给吃完了,随后饶有兴致的问道:“孩子呢?”
“在这里呢,怕他吵着你睡觉,没想到这孩子乖巧极了,从昨日到现在也就哭过一回。”方嬷嬷抱着孩子从里间走了进来。
吃饱睡足,恋雪也有了力气抱儿子,才一夜的时间,小包子便变了个样,皮肤也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红红皱皱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小嘴抿成了一条线。
“可是吃过东西了?”恋雪问道。
“已经在女乃娘那里喂过一回了。”
“二舅母,我想自己喂喂看!”恋雪有些期盼的望着葛氏,她知道这个时代极少有当家主母亲自喂养孩子的,可是她知道喂女乃是母婴之间的交流机会,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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