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一鸣顿时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混乱中,还差点一个抓不稳失手从梁上掉了下去,幸好他临时死死的抓住了木梁,这才稳住了身体。他转过脸来吃惊地看着这个黑暗里似乎早就呆在屋梁上的人,却见这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服,打扮得像是在厨房里帮忙的下手,估计是藏在屋梁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的缘故,头发和脸上都沾满了灰尘,只在那里睁着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你……”项一鸣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个从年龄上来看明显比他小几岁的少年,吃惊道,“小子,你哪来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见他发问,倒也不畏惧了,只道:“……你才是,你哪来的?”
项一鸣见这人虽然是个男的,说起话来的声音却有些嗲里嗲气,倒像是一个女乃油小生,他向来最讨厌的也就是这种人,便不客气道:“问你话呢,先回答我。”
少年见状,倒也不急着回答,只是瞄了一眼房间外,眯起眼睛便道:“刚才外面那些人要抓的是你对吧?我要是喊出来了,你肯定比我先完蛋。”
项一鸣没想到居然会被反咬一口,先是一怔,随后很快又镇定下来,冷冷道:“你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对方闭口不肯说,项一鸣直扑上前,一把就抓住少年的衣领,恐吓道,“说!不说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少年一惊,脸色大变,忙叫道:“你敢?!你要是敢推我,我可现在就喊人了!”
项一鸣一听,顿时喝道:“你喊啊,你喊试试看!”
正说着,两人推推扯扯间,那少年竟忽然脚下一个不稳,随即便跌了下去,项一鸣见状,连忙一把险险抓住他的衣领,谁知用力过猛,人没拉上来,衣服领子反倒是一下子被撕裂开来,霎时间,那少年惊叫一声,眼见着就要跌倒下去摔个脑袋开花,项一鸣连忙纵身向前扑去,只听见混乱中噗通几声,两个人都双双摔到了地上。
这一摔跌得项一鸣真是两眼冒星,因为他完全就是护着那少年跌下来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的下一秒,少年也紧跟着摔到了他身上,额头狠狠地磕到了他的下巴,把项一鸣磕得差点没晕过去,正要开骂,却忽然就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身体,似乎比起一般的男人还要更轻些,而且软绵绵的,仿佛骨头都酥掉了似的,除此之外,隐约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项一鸣怔了怔,好奇地低下头去,见那少年正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疼得直申吟,被项一鸣刚才撕开的衣领下面,露出了半截白瓷般雪亮的酥肩。
女……女人?!
项一鸣傻眼了。
少年抬起头,见他盯着自己不动了,愣了愣,低下头去,却见自己整个肩头都露了出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朝他怒道:“看……看什么看?!”
话音刚落,还没等项一鸣反应过来,门外忽然又传来了陆陆续续的人声,似乎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又赶了回来。
“肯定是在这里面的!我刚才也听到的!有人在里面说话!!”
“搞清楚点啊,这次要是抓到了,奖赏兄弟们可都得分一半!!”
“你们这帮家伙,人还没抓到就在这里给老子废话,小心待会再搞错了,我一个个阉了烤着吃!!”
那声音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推开门进来,少年顿时脸色大变,正不知所措间,项一鸣一把拉起她,低声道:“嘘,别出声,跟我来。”
没过几秒,大门顿时应声被踢开,一帮人黑压压齐刷刷地冲进来,和上一次一样,用刀用长枪在整个房间里面劈里啪啦地搜了好一阵,结果却依旧是……空无一人。
领头的人一脸怒气,举着刀对着身后那群人吼了好一阵,这才陆续又退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在房间的窗外,屋顶上正蹲着两个纹丝不动的人影,项一鸣一直等到那些人的动静都消失了后,才缓缓松开了捂住少年的手,后退一步,低下头看着她,半响,才支吾道:“……失礼了。”
少年——现在应该称她为少女了,正满脸通红地盯着地面,一时半会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项一鸣见她的衣领刚才被自己撕开,连忙月兑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示意她披上。少女接过他的衣服,仔细给自己披上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
而这么一抬头,项一鸣忽然又发现,除去她那一头的灰尘和污垢,仔细看过去,这女孩长得倒真是很美,一双水灵灵的乌黑媚眼,柔美适中的鹅蛋脸,再加上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半截玉肩,可见她原本的肌肤定是光洁如雪。不过美女这种生物有时候也是说不定的,项一鸣打心里希望,这不会是他的错觉。
等等,怎么越看越眼熟的?项一鸣怔了怔,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掏出背包里早就预备好了的一张照片,那是‘鬼眼睛’给他的,说是让他找人的时候可以派的上用场,而照片上出现的,正是‘鬼眼睛’要让他找的人——堂妹原雪十三岁时的模样。
项一鸣将照片里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打扮得古里古怪的女乃油小生一对比,仔细看了两眼,发现虽然照片上的人模样是变了很多,不过那眉眼间还是很相似的,不过女大十八变,什么都说不准,于是他忍不住试探着问:“难道你就是……?”说着,又觉得为了保险,还是让她自己说出来比较好,便顿了顿,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啊?”
少女皱了皱眉,见项一鸣古古怪怪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只吞吞吐吐了半会,才道:“我……我叫原雪。”
项一鸣顿时眼前一亮,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辛苦了足足一个多月,总算是给找到了,连忙道:“你就是原雪?!”
对方点了点头,狐疑道:“怎么,你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项一鸣拍手道,“简直就是注定的缘分啊!”
话音刚落,项一鸣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把生前那套泡妞的路子给搬出来了,有点无赖的感觉,不过对方既是好友的妹妹,自然不能怠慢,于是便顿了顿,正经道:“我叫项一鸣,是受人之托,潜入这里来救你出去的。”
“受人之托?”原雪皱了皱眉,“谁的托?”
“这个嘛,我们可以出去了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把你救出这个鬼地方。”项一鸣笑道,说着琢磨了一下周围,正想着既然人已经找到了,还是先看看能从哪里出去的好。就听见原雪问道:“你要带我出去?”
“对。”项一鸣点了点头。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雪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摇了摇头,叹道:“唉,没用的,你走吧。”
“为什么?”项一鸣怔了怔,随即便意识到,她可能是被这里的生活给迷惑了,毕竟鬼市的迷惑力是不小,他自己刚来的时候,不也想过永远留在这里的么。但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她在这里生活得很好的话,何必还这么一头灰尘的躲在杂物间的屋梁里?想必肯定是混得不咋地,可她为什么还不肯走呢?
似乎是意识到他在疑惑,原雪很快便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我来了这地方不出三个月,就被强行送进了白纱宫里,人人都当我们是幸运,谁知进来了后才知道,原来仙童仙女都是幌子,吃人魂魄的妖怪才是真的。”
“吃人魂魄的妖怪?”
“就是那乐土大仙。”原雪缓缓道,“他打着送仙童仙女修炼得道的幌子欺骗白纱宫外的人,其实是把送进来的年轻男女通通吃掉,我进来了一个月,原本是要和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被挑选上去做贡品吃掉的,但是看守的总管说我比较特殊,要将我给大仙留到最后,这才活到了现在。”
“你是比较特殊的?”项一鸣愣了下,问,“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
原雪想了想,不得其因,只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趁着他们给我送饭的时候,打昏了其中一个厨房的下手,跟他换了衣服,这才逃了出来,但却落得没地方可去,只好一直东躲西藏,躲在这堆放杂物的房间里。”
“你找不到出去的路吗?”项一鸣问道。
原雪摇了摇头:“出不去的,而且,就算我能离开白纱宫,在外面的人也很快就会将我再送回来的,被选定送进来这里的人都是如此,这里的一切空间都由乐土大仙一人控制着,别人想要逃出去,根本是异想天开。”
“这么说……”项一鸣想了想,道,“想要从鬼市里逃出去,还是得从这个乐土大仙身上下手了?”
原雪见他琢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怔怔问:“你……什么意思?”
项一鸣顿了顿,朝她笑道:“我想到一个可以让我们逃出去的办法了。”说着,他又缓了下,道,“不过,这个办法,还得需要先将你送回他们手中去才行。”
“把我送回去?”原雪顿时一惊。
而项一鸣却不动声色,只朝她点了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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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一干人等俯身跪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里面的回应。殿内挂满了白纱,在风中轻灵的飘动着,这重重的遮掩,使得殿堂里面坐着的那个人影看上去变得十分神秘莫测,但从他那弓着的身躯来看,这人应该已经年过半百。
几声咳嗽过后,从里面传出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这么说……你们知道有人闯进来,却又让他给跑了?”
底下的人一震,颤颤道:“是……是这样的,那人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奇怪法术,迷瞎了我们的眼睛,这才让他逃了去……”见殿内传出一声颇为愤怒的哼声,应话的人又惊又怕,忙又加了一句道,“不,不过,我们已经抓到了前几天逃出房间去的那个姑娘。”
这句话无疑是在意图将功赎罪,而且很快就起了效果,殿堂内随即安静了一会,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随后悠悠道:“那个小姑娘……是你们说的美若天仙的那位?”
“是,是的!”底下的人忙应道,“前些日子原本要供奉上来的,却不料这姑娘趁着伙计给送饭的时候打昏了人,与人换了衣服,竟不知逃到宫里哪里去了,但属下也知她终究无法轻易逃出去,所以私下里搜索了好一番,都不敢惊动大仙您,就在今天上午,方才在走廊道上抓到了她。”
“……那现在人呢?”乐土大仙慢悠悠地问道。
对方颤颤道:“已,已经重新关进了软阁里,待到明日大仙需要之时,即可享用。”
殿堂内一片死寂,半响,那沙哑的声音才淡淡笑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