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望着眼前的情景,直看得目瞪口呆。舒残颚疈不光冷子兴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御厨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不错眼珠地呆呆看着蝶舞。
就看蝶舞左手取过一块猪肋,右手反手抄起一把尖刀,三勾两划,便轻而易举地剔骨去皮。刀花一闪,蝶舞将尖刀插在了案板上,手中又以换了一把锋利的菜刀。一阵密集的“嗒嗒”声响过,猪肉被收到菜刀上时,已利落地变成薄而均匀的肉片,没有半点儿粘连。
接着,蝶舞又拿过一只茄子。刀影横斜,紫雪纷飞,不一会儿茄子便被削得溜光水滑。人们低头望去,这才发现,所有的茄子皮都已直接飞入了一丈以外的泔水桶。
之后,蝶舞又处理了几样其他的食材。刀工精细,动作优雅飘逸。周围的人全都看得如痴如醉,眼中所见,只是她玉指间刀光缭绕,移步间摇曳生姿,竟然忘记了她本是在做饭。
等到食材进过之后,人们面前的景象就变得更为纷繁炫目。蝶舞玉腕轻抖,食材便在锅中欢快地腾跃而起。再淋上蝶舞挑选的各种作料,立刻香气四溢,勾得周围的人馋涎欲滴。无奈,只有不停地偷偷咽着口水峥。
不到三柱香的时间,两个热菜,一个冷菜,和一碗汤就端上了冷子兴身旁的桌子。菜不是用盘子承的。蝶舞特地挑了四个绿纹瓜,挖去了里面的瓜瓤,雕成四只瓜皮碗。百忙之中,她居然还没有忘了将留下瓜柄,雕成了四个精致的碗盖。所以,这三菜一汤端上桌子的时候,样子十分别致,而且均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之下,就胃口大开。
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手,蝶舞回身对着呆若木鸡的冷子兴道:“许久没有煮菜了,不知道有没有生疏。难得,我亲自下厨,师兄就赏个面子,稍微吃一些吧。”
冷子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样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只觉得,鲜美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绕转不息,他自幼生在王城之中,吃便了水韵各种山珍海味,却都敌不上面前口中这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滋味鲜美客。
一口菜吞进肚子,冷子兴只问了一句话:“师妹,你自己做菜这样好吃,吃别人做的菜,不会觉得难以下咽吗?”
蝶舞掩口“扑哧”一笑:“难道,我做菜好吃,便要当个厨子?若是我跳舞好看,岂不是要当个舞女了?”
冷子兴点头道:“师妹若是当了舞女,也一定是坎梁城中最红的舞女。”
“瞎说!”蝶舞假装板起脸,却又忍不住笑出来,“快吃吧!这么多饭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看到眼前的情景,御厨房的管事知道众人继续留在这里,便显得碍眼了。忙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便知趣地草草料理了手中的活儿,默默随管事退出门去。不一会儿,御厨房内,就只剩下了冷子兴和蝶舞两个人。
“我在妖界的时候,是盈冰每天送饭给我,还陪我一起吃。”吃了两口菜,冷子兴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无奈。
蝶舞没有打断冷子兴的话,盛了一碗饭递到他手来,便坐下来听他说话。
“在妖界的日子十分单调,我每天除了修炼之外,便无事可做。所以,有许多时间去想一些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于是,我想起了不少幼年时的往事,也想起了父王对我的种种好。我淘气犯错时,父王从来没有惩罚过我。母后责骂我时,父王也总是护着我。他明明知道我不是他的骨血,对我却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要好。”说道这里,冷子兴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那时,我虽然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里却好有一丝侥幸。那时,我就想,如果我还有机会回到人间,一定要好好陪在父王身边尽孝。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自己逃出了升天,父王却先走了。我本以为,父王还年轻,要孝顺他,以后的日子也还长。而子空能够登上王位的机会,却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我之前一直陪在子空身边。我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到,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冷子兴终于怔怔落下泪来。没有任何哭泣声,只有一滴泪狠狠从眼底滑落。还未流到腮边,便被冷子兴用衣袖擦去:“呵呵,师妹见笑了。我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实在太不像样了。”
好像怕自己说到伤心处在掉下泪来,冷子兴勉强笑了笑,埋头吃饭。这次,他吃得很快,吃得也很急。而在蝶舞的眼中,他所咽下的却好像不是饭粒,而是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也许,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师兄心里反而会好过一些。可他却偏偏要强忍悲伤,将泪水咽回肚子里。完全不知,这样做反而让他周围的人看着更加心疼。
“爹爹说,师父有事要找我们,要我们两个明日去一趟圣水神殿。这件事情,师兄可知道了?”心中无奈,蝶舞最终还是引开了话题。
冷子兴剑眉微蹙:“我知道,回来之后没有给师父问安,有失礼数。可师父也该明白,现下的情况也是情非得已。这么急着叫我们过去,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蝶舞点了点头,将父亲对自己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冷子兴不怒反笑:“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之前,巽飞的那两个老贼,见争夺王位无望,便看上了圣者的位子,甚至不惜谋杀圣女。现下,我们水韵国中人,也要争先效仿了。我看,这一定又是我那几位不甘寂寞的哥哥搞的鬼!师妹,我跟你打赌。出这主意的,不是三哥,就是四哥。或者是他们合谋之后,再去煽动其他人。”
“不用打赌了。我和师兄想得一样。”蝶舞娥眉微挑,冷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之前,我们一直没有查出那个买通葬魂的杀手的幕后真凶。这次,他们又有所动作。我不信那幕后黑手不露出马脚。”
冷子兴笑道:“怎么?师妹又有挑拨离间,请君入瓮的良策了?”
蝶舞笑道:“你当我是神仙吗?运筹帷幄饿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对方还没有动静,我就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冷子兴并没有听懂那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隐约可以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颇为许幸灾乐祸:“师妹,这圣者之位,我是没有资格坐了。看来,这千斤重担,只有你一人扛了。不过,你放心,我在精神上,绝对支持你!”
“没有资格?为什么?”话一出口,蝶舞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在妖界之时,冷子兴与盈冰一夜缠绵,已非童子之身,当然也就失去了做一国圣者的资格。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己竟然将这件事情忘记了,还想着将这个位子推给师兄,自己就可以逍遥事外了。如今,却只有由自己来力挽狂澜,夺下这圣者的位子了。
见蝶舞沉吟不语,冷子兴一愣,惊呼了一声道:“啊!师妹,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已经和凌天痕……”
“别胡说!”冷子兴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蝶舞打断了。蝶舞羞得满脸通红,咬着嘴唇娇叱道,“我和天痕并没有……并没有……做那事情!”想到,自己虽然没有跟天痕行**之事,全身上下也已被他看了个遍,亲了个够。若不是因为自己身中剧毒,说不定早已***给他。心中想这,蝶舞的话说道一半,也有些没了底气。
“不成!你这话说得太不可信!”不等蝶舞回过神儿来,冷子兴便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挽起她的衣袖。等看到她藕断般莹白的玉臂之上,你一点鲜红的守宫砂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啪”地一声脆响,冷子兴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个嘴巴。蝶舞抽回手臂,娥眉紧皱,嗔道:“不要脸!我说没有,就是当真没有。你还要验身不成?”
冷子兴捂着脸夸张地咧嘴了咧嘴,心里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过失礼,确实该打。轻轻叹了口气,嘟囔道:“我只是觉得……凌天痕跟师妹一起过了三夜,虽然是为了照顾你,难保会把持不住,就……”
“还说!”蝶舞喝住了冷子兴,强压怒火道,“我看师兄你是累糊涂了,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快吃饭!吃完给我回房去好好睡觉。等明天早晨睡清醒了再起来!”
冷子兴苦着脸想要反驳,但见蝶舞好像动了怒,不敢在惹她生气。只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蝶舞动怒,一半是真的生气,另一半却是借题发挥,要冷子兴会房休息。听他答应下来,心中窃喜,方才的怒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