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清扬将若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上官茹才将儿子拉到外屋:“清扬,你准备拿若狐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为了她月兑离黑蛇?”
回头看了看床榻上的若狐,云清扬剑眉紧皱,沉默良久才道:“娘,若换做是你,会怎样?”
无奈地笑了笑,上官茹伸手帮云清扬整了整衣衫,细细打量着云清扬的眉眼,没有直接回答云清扬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去年个子就比我搞了,今年长得越来越像你爹了。舒骺豞匫”
望着娘亲提起爹爹时,眉目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柔情,云清扬也无奈地笑了笑:“在外公和舅舅面前,娘总是不敢提起爹爹。其实,娘很想爹爹,是不是?娘,我一直想问你,你当初既然已经决定月兑离黑蛇,跟爹爹在一起,为什么又要离开爹爹回到黑蛇呢?难道,就是怕族人去追杀爹爹?爹爹毕竟是仁心门下数一数二的人物,还怕无法自保吗?”
“嗯,以你爹爹的本事,要自保并不难。只是,我不希望他为了我过亡命天涯的生活。他是圣水神殿的门下,又是水韵国中的忠臣。他的根扎在水韵,亲朋好友也都在水韵。我不想他为了我,舍弃这一切。”谈起这些往事,上官茹的语气十分平淡,目光中却仍不免流露出些许凄凉彗。
云清扬摇了摇头:“娘,你不该替爹爹做决定。这个选择应该由爹爹做。”
“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我明知会给你爹爹带来危险,还是一直留在他身边。直到你外公找到我。”上官茹轻轻叹了口气,“那时,我年岁还小,天真地以为,只要跟你爹爹在一起,其他什么都可以抛下。可是,再次见到你外公时,我就知道我错了。”
听了上官茹的话,云清扬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这些天,他一直在家族与若狐之间辗转犹豫,也深深的明白,这种取舍是多么地痛苦鼓。
“你外公是个很死板的人,十分中规中矩。对于违反族规的人,是从来都不留情面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以身试法,触犯族规。我离开后,你外公在族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又是羞愧,又是气恼,又是担心,一下就衰老了不少。我离开前,他还是满头青丝。可再见到他时,他的头发就已经斑白。”
不用上官茹继续说下去,云清扬已经明白了:“娘见到外公后,心存愧疚,所以才下定决心,离开爹爹跟着外公返回黑蛇了?那么,娘现在觉得后悔吗?”
上官茹摇了摇头,笑道:“回到黑蛇十七年了,若是想反悔,有多少机会可以回到你爹爹身边?清扬,我知道你喜欢若狐,也知道你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但我希望你明白,许多东西,是你想抛也抛不下的。何况,你和我那时的身份不同。我那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少女,而你却背负着整个黑蛇的希望。”
不需要多说,云清扬已经明白了上官茹的意思。望着若狐那恬静无邪的睡脸,云清扬沉默了良久。冷静下来之后,他终于按耐不住,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之色:“娘,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早说过,我不会辜负外公和舅舅的期望,也不会为一己私心耽误了黑蛇的大事。可是,就想你不想见爹爹有危险一样,我也不能让若狐出事。”
“傻孩子,我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若狐的。等她身子好了,我派人送她回水韵去。”
听上官茹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现在就离开若狐,云清扬愣了愣:“娘,你的意思是……”
“既然已经想通了,长痛不如短痛。你就不要再跟若狐见面了,免得越陷越深,以后再想分开也难了。”见云清扬沉默不语,上官茹又道,“静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沉稳,又识大体,是个好姑娘。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小就喜欢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分,你不要亏待了她。”
云清扬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经过今天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再……”
上官茹打断了云清扬的话道:“静儿进了上官家的门,就已经是你的妻子。不论你喜不喜欢她,都不能将她送回司徒家。今天的事情是空儿的错,与静儿无关。你不要责怪她。静儿这孩子外柔内刚,你若是逼她,她难免会寻短见。喜堂里还有一堆宾客等着你应付,你早些回去吧。”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云清扬点头道:“好,我听娘的话。容我跟若狐道个别。”
走到若狐床边,云清扬轻轻拉起若狐的手握在手中,静静凝望着若狐的睡脸,眼中满是不舍。许久许久,他俯身在若狐额头上吻了吻。再次站起身时,云清扬眼中脆弱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仿佛已恢复成了原来那个冷漠孤傲的少年。
“娘,若狐就拜托你了。”毫无阴阳顿挫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云清扬迈步出了屋门,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景,上官茹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喃喃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自己走上这条无情之路还不够。还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走上同样的道路……”
若狐醒来之后,问起云清扬的事情。上官茹便说,云清扬成亲之后,不便再来见她。若狐虽然一脸落寞的神情,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上官茹都留在若狐身旁照顾她。相处的时间越久,上官茹越喜欢若狐那单纯无邪让人怜爱的性子。只可惜,若狐不是黑蛇族内的人,无法成为清扬的妻子。不过,上官茹也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黑蛇的百年大计能成,清扬坐上了王位,便不需要在忌讳不得与外族通婚的族规。若是两人真的有缘,说不定还有机会在一起,尽管希望十分渺茫。
到了第七天头上,若狐身上的化功散的药力已经完全解开了,气血也完全恢复了。上官茹便安排人,准备送若狐回水韵。若狐想要与云清扬道别,被上官茹以清扬公务繁忙为名拒绝了。
第十天,若狐在五名黑蛇族人的护送下,启程由森丘向水韵进发。五国之中,森丘是离水韵最远的一个国家。要从森丘到达水韵必须穿过红莲和巽飞。
若狐无心赶路,一行人走得也并不快。月圆这日,正好到达洪城。
心里明白,今天又是一个月一次的特殊日子,若狐趁着夜色化成狐型从客栈跑了出去。在房脊上蹿高跳跃,见一个很大的院落中有一个高高的草堆,便钻了进去。
与以往的圆月之夜一样,月至中天之时,难以忍受的燥热和疼痛在全神流窜。而不同的是,这次的痛苦让若狐尤为难以忍受。如果,从来不曾有人陪在她身边,她或许便不会觉得一个人度过这样的夜晚又多么痛苦。
“以后有我陪着你,不要再自己苦熬了。”——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身上仿佛还留着他温暖的气息。然而,云清扬的人却没有陪在身边。清扬哥哥是骗子!明明说过,要陪着我的。想到自被云清扬救出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的面,若狐心中一阵委屈,眼泪便不由得落了下来……
在孤寂和痛苦中一个漫长的夜晚,第二天若狐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一群穿着艳丽多姿的少女围在了中心。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还这样一丝不挂的。”一个嘴角长着一颗美人痣的美妇人笑着走到若狐身旁,将一套衣服递到若狐手里,“先穿上吧,别着凉。”
若狐茫然接过衣服穿在身上。那美妇人又领她到房中吃饭,还让她喝了一种香甜可口的水。若狐正觉得口渴,又觉得这水十分好喝,便喝了许多。喝完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转天中午了。可是,醒来之后,仍然觉得头晕晕乎乎的。
美妇人笑道:“小姑娘,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我们这里的回梦酒可是十分出名的,味道香甜浓郁,丝毫不辣口,却很容易上头。连精壮的汉子,也不过喝个三五碗。你一口气喝了七碗,哪里还爬得起来?”
若狐想要回客栈去找黑蛇派来护送她的那几个人,无奈下了床之后,连直线都走不成。只有,又休息了一天,这才回到客栈。
等回到客栈之后,若狐就傻了眼。原来,黑蛇的人发现她不见了就四下寻找,找了两天,仍没有寻到她的踪迹,就退掉了客房,启程回森丘去了。
不知所措地站在客栈门前,若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洪城离水韵还有多远?要怎么走才能到达水韵?就算找到了去水韵的路,自己身上没有银两盘缠,徒步走回水韵岂不是要饿死在半路上?
就在这时,那嘴角带着一颗美人痣的美妇人笑道:“小姑娘,若是没有地方住,不妨先留在我们红香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