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凤没有撕烂盈冰的脸。舒欤珧畱实际上,自从那老鸨离开之后,甄凤对盈冰比之前好了许多,很少再对她大呼小叫地喝斥,有时还会说几句亲切的话语,让盈冰受宠若惊。
母女间关系,开始一点点好转,甄凤的弱不禁风的身子有了些起色,神智比之前清醒了许多。盈冰的脸上,慢慢有了一丝明朗的笑容,想着这样下去,娘的身体终有一天会完全复原。可是,这种乐观的想法,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
盈冰出生在一个红莲与巽飞交界处,群山环抱中的一个村镇。一年之中,一半时间山花红遍,另一半时间则是白雪皑皑。她十六岁的这年冬天,雪下得很大,而且一直下了一个月。连日的积雪轻易就可以没过膝盖。
从天上飘起鹅毛大雪的那一日开始,甄凤就开始望着纷纷落雪出神。对此,盈冰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每个冬天,甄凤都会如此。盈冰只是暗暗猜想,或许,母亲和父亲是在冬天相遇的。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一年,发生了雪崩嫔。
这天正午,盈冰正陪着甄凤吃饭,就听到耳边隐隐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本能地意识到危机的来临,盈冰拉起甄凤的手,就向门外冲去。奔到院子之中,就看到村镇所倚靠的山上,雪浪如潮水般翻滚着朝镇子压了过来。向四周环顾了一下,盈冰想要拉着甄凤朝村西较高的地方跑。
没有想到,甄凤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拒绝跟着盈冰离开。
“娘!快走啊!”盈冰心里着急,使劲想将甄凤拉走咙。
甄凤却用力甩来了盈冰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我不走……我不能走。他说来接我的。我要是走了,他到哪里去找我?”说完,竟然转身朝奔回了屋中,反手关上了房门。
“娘?”惊得目瞪口呆,盈冰的脸色也一下变得煞白,抢步想要上前去拉甄凤。
可是,甄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门内。没等盈冰冲进屋,雪浪已经将整个屋子吞没了。盈冰就觉得眼前一片雪白,将她也淹没在了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盈冰才恢复了意识,挣扎着从雪中爬了出来。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雪原,盈冰发现,整个村镇已经在雪崩之中被夷为平地,只依稀露出几个房顶。白茫茫的雪原之上,
似乎只剩下她唯一一个活人。如果她不是半妖,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生命立比一般人要顽强得多,她或许也已经葬身在这片雪海之中。
站在无边的寂静之中,愣了好大一会儿,盈冰慢慢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寂静也能够让人感到如此恐惧。尽管周围一片雪白,白得刺眼,盈冰却觉得自己好像慢慢沉入了黑暗之中。
“娘……娘!”回过神儿来,盈冰想起甄凤还被埋在积雪之中,突然俯,发了疯一样地朝房门的方向挖了下去。隐隐预感到母亲此番已经凶多吉少,盈冰的双手不由得有些发抖。
双手冻得通红发紫,先是冻得麻木,后来火辣辣的疼痛从指间传来。可是,盈冰不敢停下来。因为她心里知道,只要迟一刻,母亲生存的希望便少一分。她心里总是还存着一线希望,希望上天能被她的孝心所感动,让她将母亲平安救出来。这可惜,苍天无眼,天意如刀……
十指都已经冻裂,点点血迹将白雪染成耀眼的红色,但是盈冰已经不及不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将门前的积雪扒开,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房门,扑倒进了屋中。
甄凤斜倚在床头,微微垂着头,似是睡着了。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说不出得凄凉。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滴泪珠,却早已冻成了冰花。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盈冰跌跌撞撞地跑到甄凤身旁。
泪水模糊了眼眶,盈冰撕心裂肺地喊上在一片寂静之中尤为刺耳。只可惜,不论她怎么喊,她的母亲都已听不到她的哭喊声。甄凤已经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直到哭得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盈冰才发现,甄凤手中拿着一方雪白的绢帕,上面带着些许鲜艳的红色。
这些年来,盈冰总是看到母亲在白色的绢帕上,用红丝线绣着什么东西。只是,每次只要看到她进门,甄凤就将所绣的东西收起来。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看清母亲所绣的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那一定是对母亲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才会至死仍将这绢帕握在手中。
心中诧异,盈冰伸手将那白色的绢帕从母亲手中抽出,展开,就看到绢帕上绣着一朵惟妙惟肖的红色花朵。细弱的花径上没有一片叶子,只在花径的顶端顶着火红的花朵,一朵朵红花吐着长长的蕊丝似在风中摇曳——那竟然是一朵彼岸花。
娘不是最讨厌这种花吗?
抬头望着甄凤那苍白如玉琢,却又美丽如玉琢般的容颜,盈冰心中一片茫然……
“唉……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句——也就是说,只要早上一步,眼前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一句铸就人间多少悲剧的念白从身后传来,盈冰木愣愣地转头,朝房门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少女俏然站在那里,仿佛于门外的雪溶为了一体。说也奇怪,盈冰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女,心里却隐隐觉得她有些面熟,晃似在哪里见过。
“傻丫头,怎么把手伤成这个样子?”少女走到盈冰近前,拉起了她那已经冻裂的双手,微微皱眉。然后嘴里就念念叨叨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双掌间闪起了淡淡的白色光芒。光芒消失的时候,盈冰手上的伤口也随之消失了。
盈冰一脸惊讶,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双手,抬头问道:“你是谁?”
“我叫盈雪,是你的姐姐。”
“姐姐?不对,我……我没有姐姐……”盈冰连连摇头,用戒备的眼神看着盈雪,向后退了半步。“你没见过我,当然不认识我。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这次是奉了父亲大人的命令,来接……”盈雪向床头的甄凤望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凄然的神情,“唉!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同父异母?父亲大人?这两个词语在盈冰脑海中转了几圈,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看到这个盈雪为什么觉得这样面熟。原来,这个自称是姐姐的少女,跟自己在容貌上,确实有些相像。
“你……你真的是我的姐姐?父亲大人……是谁?”对父亲这两个字,盈冰极为陌生。以至于,这时说出来,舌头居然显得有些不利落。
看着盈冰脸上未干的泪痕,盈雪叹了口气:“看样子,你娘并没有将有关父亲的事情告诉你。如今,她也永远带着那些往事长眠地下了。那么,我就给你简单讲讲吧……”
盈冰的父亲果然不是人,而是一只纯正的妖。而且还是当今妖界七大部族之一——羽族的族长。这些对于盈冰来说有些难以理解。她可以明白,人世之间,的确是有一些妖怪存在的;却难以想象,人界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妖界的地方,是专供妖怪居住的。不过,盈雪姑妄说之,盈冰也就姑妄听之了。
许多关于爱情的故事,都是开始于某俊朗的男子受伤之后,被一个纯真美丽的少女所搭救回家。相处日久,两人心中都生出情愫,便私定终身,甚至珠胎暗结。各种不同的情况下,这种美人救英雄的故事有着各种派生变形,但终归万变不离其宗。只是,盈冰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与母亲的相遇,竟然也如此老套。据盈雪说,那年父亲遭到放逐,才送到了人界,才与甄凤相遇的。
听到这里,盈冰终于忍不住问道:“父亲……那个大人,既然是妖。为什么会被放逐到人界呢?”
“这个,与妖界强者为尊的规矩有关。妖界七族,都是尊族中力量最强者为族长。任何力量强大的妖,都可以向本族的族长发起挑战。只要击败本族族长,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新任的族长。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说道这里,盈雪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父亲大人自持力量强大,便向当时的羽族族长,也就是我的外公挑战,并一举将外公击败。外公战败之后,很干脆地让出了族长的位子,还将自己的女儿也许配给了父亲大人为妻。父亲大人也欣然应下了婚事,很快就与母亲大人完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