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墨绿的迷彩,颈间的扣子被解开了一颗,袖子一高一低的随意挽着,双双果出一截线条结实的小臂,一手插入裤袋,一手托着下巴,温行昀正一脸兴致的望着柳如仪手中的小女圭女圭。
滕曼悠悠的转醒,四处望了眼,不见一个人影,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欢爱过后特有的甜腥味,她皱了皱鼻子,细听浴室里的声音,一片寂静,心下疑惑,便下床想去看看。
脚才一着地,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又跌回了床上,喉间溢出一声轻吟,酸,浑身泛酸!
这欲,真是纵不得!
“小叔——小叔?”滕曼基本可以确定,男人已经不在房间了,想着粉粉独自一人在下面,面对一大家子的人,心里就不放心,也顾不得身上的不舒服,赶紧找来衣物换上,准备下楼去看看。
这一看可不要紧,好家伙!
腾远山、安玉素、滕冀,还有温家一大家子的人,围着个小小的人儿,这是,干什么要?
滕曼脚下赶紧了两步,几乎是扑到粉粉的身边,护崽子似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这下,不仅是所有的大人,就连粉粉也被她吓一跳。
“妈咪,你怎么不睡了?帅帅叔叔说你一下午都没有睡觉,那你干什么去了?”她记得妈咪一直在房间来着,不睡觉要干嘛?
吃力的将她一把抱起,支吾了一句,“妈咪认床——”
噗!
先没忍住的是滕冀,然后温行昀也很有取笑嫌疑的将头转向一边,滕曼看得气呼呼,一把将孩子塞到温景之的腿上,自己则闷不吭声的坐到他边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可是她瞪他有用么?他也接受不到讯号呀!
众人开始蠢蠢欲动,首先发难的当是腾远山了,他的女儿,嫁做人妇了,还不让人省心啊,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那出走的两年他是没法跟温家交代,如今又瞒着所有的人,带回来这么个小东西,虽然长得有几分温家人的影子,可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滕曼!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他指指温景之腿上的粉粉,又指指滕曼,脸上尽是一片严肃。
滕曼大眼扑闪了几下,知道父亲对她不满意,可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她脸色看,难过之余,不免心中黯然。
不等她开口,温景之便抢在她的前头,“爸,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曼曼走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而且她在外面的情况我也一直都清楚。再说到她离开的原因,在这儿我也多说,总之我要负大部分的责任,以后都不会了。我们开饭吧,我家女儿都饿了,是吧粉粉?”
男人垂下脑袋,跟粉粉额头相抵,形成一个斗牛的姿势,粉粉咯咯的笑开——
恍惚间,众人都彻底没了声息,滕曼也很是诧异,那一大一小,笑起来的时候,竟是那般的和谐神似!一人顶着一对大酒窝。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么?事实摆在眼前,当事人都打算既往不咎,其他人自然也是希望他们小俩口能够安乐和美的。
只有温行昀,目光时不时的流连在粉粉的身上,像是在检阅什么。
滕曼边吃着饭,边注意着温行昀的反应,他偷瞄粉粉的动作,是一丝不露的被她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抢了人家宝贝,还在人家面前显摆的恶劣感觉。
她将一片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温景之的碗里,又为他夹了一些他喜欢的蔬菜,这才放下筷子套起边上的一次性手套,给他和粉粉剥虾,这样,直到温景之将手中的碗筷放置到桌上。
他不悦的蹙起眉,“你管好自己好不好?这样子你还要不要吃了?”
粉粉眨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翻动自己的调羹,跟瓷碗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有眼力见的将自己碗中的虾拨到滕曼的碗里,“妈咪,你吃,粉粉吃饱了!”
温景之心头一软,僵硬着嘴角,别开眼。滕曼淡淡的望了周围一圈,很不以为意,“大家吃啊,做什么都不吃?”
温行昀出人意料的自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粉粉的边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丫头,真是惹人疼,将来准是个小人精!”边说,边点着她的小鼻子。
“你该叫我哥哥,赶紧的,叫我一个来听听!”
粉粉蹙着细细的眉,看着他老半天,憋出一句:“哪儿有这么老的哥哥?”
滕冀起了个头,众人开始偷笑,直至不可抑制!
这个宝贝,真是太搞笑了,要不要这么萌呀!
滕曼只是扯了扯嘴角,她有些怀疑,温行昀是不是看出什么来着,兀自担心着,温景之很有感应的握住她搁在身侧的手,用力抓了抓。
饭后,一干人都从餐厅转入客厅,人手一杯功夫茶,谈笑之间又提起粉粉的大名。
滕曼心里想着,让孩子的父亲来取吧,一句“行昀,这事儿你怎么看?”便月兑口而出。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按辈分儿,有温耀祈和柳如仪在,再不济,还有孩子的外公外婆在呢,几时轮到温行昀来看这事儿了?
温景之抚了额头,心想着,这女人真是太心直口快。
“你们夫妻两个怎么回事?刚刚我和景之提到这事儿的时候,他也说要等行昀回来了再说,这会儿更好了,直接把话语权抛给他了!”柳如仪的一双眼睛是何其的精明,自然看出了那对夫妻俩的不自在。
滕曼后悔的想吧自己的舌头给一口咬掉,旁边的温景之轻轻的咳了两声,“妈你真是,吓着曼曼了。”他保护欲十足的将滕曼又朝身边搂了搂。
“他小子喜欢走偏门,让他取,不是就图个新鲜吗!”
温行昀撇唇,心想,躺着中枪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碰见了,今天不一会儿就挨了两下,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就叫温暖吧!暖暖,比粉粉好听——”
这个小人儿,总让他有一种熟稔的感觉,还莫名其妙的想要亲近。
温行昀心头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
滕曼点头,“嗯,这个好听,暖暖——当初,她生出来时小小一个,全身都粉粉的,所以才叫她粉粉的。”
刚才还有不同意见的柳如仪,这时候倒是没出声反驳,想来也同意这是一个好名字。
这个时候,温家的老家长,温耀祈也适时的出声,“暖风来至,暖字从火,一个暖字,正是我们温家如今所需要的;且她在外漂流了两年之久,既然回来了,该是我们给她补上一直缺失的关爱,就这个名字了!”
这丫头白日里睡了一下午,晚上,自然是不肯早早便睡的,一会儿央着滕曼给将故事,讲完故事又要玩亲子游戏,花样是层出不穷的多,滕曼整个疲于应付。
整个晚上,童言稚语不断的引起滕曼和温景之的欢笑,长时间的不绝于耳。
温景之半卧在大床,占据一侧的位置,若有所思的撑着脑袋。
即便他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出,滕曼是有多喜欢孩子,便是他自己,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对这孩子充满了喜爱。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孩子,那是多可怕的事情?
男人不觉自己的眉头锁得有多紧,只是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滕曼模过来都没有察觉。
“小叔,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几声都没有听见!”滕曼颇为不悦,这男人在少有的发呆!
“她睡着了?”温景之探过手臂,一手从她的后背穿过,一手横过她的月复部,将滕曼整个人都抱到胸前。
滕曼‘嗯’了一声,轻扯着他睡袍的衣角,苦恼的想了半天,才决定问出口来:
“你说,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怀上呢?”
说实话,她有些羞于启齿,可是,他们在一起许久,当真每一次都没有做措施,且在她看来,质量也挺高的,次数嘛,不说频繁,可也不能是怀不上的那种啊?问题出在哪儿?她百思不得其解。
温景之不自在的别开脸,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又转为一脸的不正经,“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在抱怨?要么,我们现在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滕曼感觉这男人似乎在掩饰什么,言不由衷,可细细的品,又品不出什么。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又像是转移滕曼的注意力,温景之一把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压在身下,热气恣意的喷洒在她的耳畔。
“别,孩子在边上呢,你,收敛点儿——”
滕曼特有的娇嗔味道,吐纳在温景之的颈间,引得他一身的战栗。
“还去地上?要不,浴室?阳台好不好?”
滕曼默,“你的精力可真足,人家吃不消,不想奉陪,要睡觉!”她虽然这样说着,可揪着男人衣襟的双手却是丝毫没有松懈。
温景之了然的笑,这女人爱口是心非,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捉住她的左手,放在唇边,精准的印上无名指,那一处,还留有他们的婚戒,从未摘下过。
“人家吃不消干你何事?况且,花力气的又不是你,比较累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滕曼因他的动作,周身都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撼动,直抵心脏!自此,她开始相信,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根血管,确实是和心脏直接连接的,她方才,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强烈!
温景之也不是个不知心疼人的,只是抱着她厮磨了一番,才暗哑着嗓音,低低的吐出一句,“明天让她睡到客房去,挤死了!”
滕曼轻笑出声,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哪里挤了?这不还空了一大块地儿吗?”
“我又看不见,你跟我比划也没用,瞎子没有安全感你不知道啊!”
他刚火大的抱怨完,嘴巴便叫滕曼的小手给一把封住,“说什么呢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啊!”她当真要生气的,她不允许,他拿自己短暂的缺陷说事儿。
温景之自知理亏的噤声,憋闷的冒出俩字:“睡觉!”
……
虽然在温景之处没有得到答案,可滕曼心里还是很介意的,这天,她来到S,找上吕美艳,偷偷的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儿,烦恼之余,便听了她的建议:去医院查查!
两个女人,都是极爱面子的,各大医院也总有那么几个熟人,于是,找了个广告上的私人小医院,说是做产前体检。
为了以防万一,两个人又特意的化了浓妆,带上墨镜,一路鬼鬼祟祟的来到医院,那地方很是偏僻,而且,看样子,规模和广告上的相差甚远。
滕曼心有疑惑,扯了扯吕美艳的裙衫,“你说,这地方,设备能齐全吗?要是查不出来,怎么办?”
吕美艳也有些担心,“要不,我们不查了,换别家儿吧,查得出查不出是小事儿,关键是,要是没有那个资质,卫生条件不达标什么的,天,我都不敢想象!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个酒友,意外了,结果要找个医院做人流,又怕被人认出来出糗,也找了个私人医院,结果,倒是给她做了,可把子宫给伤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怀上孩子呢!赔钱有屁用?她啥都没有,就是有钱,倒是缺孩子,可她也怀不上呀!你说,坑不坑爹……”
滕曼听得心惊肉跳,顿时紧张的没法呼吸,拉着她就要往回跑。
却被眼见的护士给一把拦住,只见她护士笑眯眯的给她俩致意打招呼:“两位美女是来就医的吗,不知道有没有预约呢?找不到路的话,我可以为两位带路哦!”
吕美艳很是防备的开口,“不用了,我们只是陪着朋友过来的,在这儿等就好。”
那女护士便很有礼貌的笑笑而去,两人犹豫间正想走,突然被身后不远处一对夫妇的谈话给吸引:“这次要好好的注意,实在太不容易了,多亏了邱医生……”
那对夫妇出门去,那男的看上去紧张兮兮的,在那女的下阶梯的时候,还愣是要抱她下去。
滕曼和吕美艳又对视一眼。
“要么,进去看看吧,大不了,我注意点就是了,我也不是来做人流的,只是检查一下而已。”
吕美艳还是不怎么放心,“万一那对夫妇是托儿呢,现在,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我就觉得他们太过大惊小怪,表演的成分居多。”
滕曼被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给逗笑,“走吧,没事儿,你陪我一道进去。”
设备还真是挺齐全,看着也极卫生,从头到尾吕美艳也一直都陪在她身边,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心头也不免松了口气。
然而,看着那邱医生对着满手的检查单直蹙眉头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直直的往下落。
那邱医生看上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微胖,带着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看着极为专业、严肃。
“你是不是有痛经的毛病?”邱医生推了推眼镜框,开口了。
滕曼顿了顿,忘了吕美艳一眼,迟疑的点点头。
那医生重重的摇头,叹了口气,“怎么不早点就医呢!”
这话,怎么像是对着癌症末期的人一番感慨?
两人又是一阵疑惑的对望,吕美艳伸手按住滕曼的肩膀,示意她不急。
“邱医生,她也是刚刚结婚,就是没事儿过来查查玩儿的,您就不要吓她了。”且不论这医生说的是真是假,就是目前整个医疗界,喜欢夸大病情的医生也不在少数。
那医生极其严肃的抬起头,看了她们俩一眼,又低头,刷刷的在病例上写着什么。
“我是医生,讳疾忌医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这位女士,最少,也有了性生活三年,你说她刚刚结婚?哦,对,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一会儿功夫后,才又听她说道:“如果两位是来玩的,那恕我不接待了,后面还有好些患者呢,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好吗?”
滕曼被她的言下之意雷了一番,好笑的睨了气鼓鼓的吕美艳一眼,当即软下了态度。
“我朋友说笑的,邱医生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有什么情况,您就跟我直说吧!”
“你这是痛经引起的不孕,我这里先给你开点药,回去吃个一疗程,到下次的月经干净后,再来做检查。”她边说,边煞有介事的将笔头插进笔套中,交叉的双手置于随访本之上,注视着滕曼和吕美艳。
“也别急,不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愈的,慢慢来吧!最重要的是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
事后,滕曼和吕美艳还是没有完全相信那个医生,拿着所有检查过的单子和配的药品,让人给拿到大医院去给资深的医生看过后,确定那所谓的邱医生是骗人的,所配的药品,无一例外都是维生素,叶酸之类的。
这事儿过去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一个与往常无异的下午,当温景之从午睡中醒来,大大开着的窗帘让他张开的双目完全不适应的感到一丝的刺痛——
他强忍着模索到床头柜边的开关,找到窗帘的遥控器,将它拉上后,这才缓缓的再次睁开双眼。
眼前模糊而又熟悉的场景,一寸一寸的映入他的眼帘,虽然不是很清晰,却能够隐约看得见整个的轮廓!
他欣喜的模到枕头下面的手机,想要给滕曼打电话,结果带出了一张纸,确切的说,是一张病因诊断书,上面堪堪两个大字——不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