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好容易到了第二日清晨,却又起晚了,宝玉催着袭人等给他梳洗了,又胡乱了用了几口粥,便忙忙地来到了潇湘馆。
只见潇湘馆的院门敞开着,向里望去,有两个小丫头正在打扫院子。瞧见宝玉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一个小丫头放下手中扫把跑过来笑道:“宝二爷来了,我们姑娘一大早便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哦?”宝玉便转身大步向园子外走去。
后面麝月紧走两步跟上来,气喘吁吁道:“二爷慢点儿走,天凉了,先披件衣裳再去不迟。”说着将手中的一件紫红洋缎大衣儿给宝玉披在肩上。
等赶到了贾母上房,只见李纨、黛玉、探春、惜春等都到了,邢、王二位夫人也早过来了,正准备着伺候老太太早膳。
贾母在上面榻上随便歪着,黛玉依着老太太坐在榻边。下面两侧几把椅子分别坐着邢、王二夫人与探春姐妹,独有李纨侍立在王夫人身后。
宝玉心道:今儿个可来迟了。便忙上来先与贾母请了安,又向一旁的邢、王二位夫人行了礼,才向贾母身边的黛玉笑道:“才去了妹妹那里,原要约了妹妹一起来给老祖宗请安呢,却不想妹妹早过来了!”
黛玉抿了嘴笑道:“二哥哥今儿个起得好早啊!”说罢向贾母身边靠了靠。
贾母搂了黛玉笑道:“还是我的玉儿好,身子才好些,便急着来看我。宝玉!今儿个你可是来迟了。”
宝玉细瞧黛玉面上含羞带笑的,怕是心里早已将昨日的不快丢到爪哇国去了,便嘻笑着向贾母道:“宝玉昨夜睡得晚些,今儿个便有些迟了,倒是让林妹妹抢了先,真真是该罚!”
贾母听宝玉说昨儿个没睡好,忙向候在门口的麝月提高声音问道:“宝玉儿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麝月忙进来回道:“奴婢与袭人姐姐早就服侍二爷睡下了,不知宝二爷夜里怎么又失了乏儿?”
贾母又向宝玉道:“为何睡晚了,哪儿有什么不舒服?怎么你身边的人也不来回一声,越发地不经心了。”
下面的麝月忙低下了头,不敢言语一声。
宝玉瞧因着自己的一句玩话,又拉扯了自己的几个丫头,便忙笑道:“不关她们的事,我那里闭眼睡了,她们又哪里知道我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了呢?想来是我自己昨个午后睡得多了,才晚上睡不着的,老太太别冤枉了袭人姐姐她们才是。”
一旁坐着的王夫人也跟着笑道:“旁人也还罢了,倒是袭人这个丫头,倒底是老太太给的,自老太太将她拨给了宝玉使唤,便一心都用在宝玉身上,可是经心得很呢!”
贾母听了宝玉之言,想想才要罢了,偏又听王夫人提起自己给宝玉使唤的丫头,便想起年前死了的晴雯来。那孩子模样又好,手又巧,言谈也阔利,平日里也是个心细的,自己心里早定了是要给宝玉做姨娘的,谁知这个二太太却是死活也瞧不上,背着自己抄捡什么园子,好好的一个人,不知因何得罪了二太太,便枉送了小命。唉!自己这个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娶的这个媳妇心机太深,心胸又狭窄,不合自己的心意。哼!她底下做了这样的事,还打量我着老太太被蒙在鼓里呢!
想到这里,贾母便淡笑道:“你说这话我便听不明白了,想那晴雯丫头也是我给了宝玉的,听你那日说起来,她怎么就不尽心服侍主子呢?可见这些丫头,不管是谁给的,也只凭自己的良心罢了。”
王夫人心里有鬼,听贾母如此说,面上微微一红,笑言道:“老太太说的是。”便低了头不再说话了。
宝玉听提起晴雯,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可又看见自己母亲受了老太太的话有些不自在,为了缓和气氛,便环顾四周笑道:“怎么不见凤姐姐?”
探春赶忙笑接道:“二哥哥的心倒细致。”
黛玉也笑道:“不怪他想着,别人倒罢了,凤姐姐没来,这屋里便不热闹了。”
贾母也笑向宝玉等道:“你凤姐姐不来,咱们今儿个耳边便清静些,省得每日听她聒噪。”
“老祖宗又在背后编排人家什么呢?今儿个可是被我逮了正着呢!”还未见人,便听着一个清爽的声音。
众人都笑了,李纨从王夫人身后出来,向着门口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就不能过会子再来嘛?”
说话间便见凤姐一身粉蓝衣裙,上绣着大红玫瑰花朵,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枝镶着红宝石的金步摇,手里拿了一方帕子,粉面含春的走了进来。
凤姐先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请了安,才转向李纨轻笑道:“大嫂子惯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趣人,适才我这一条腿已经迈了进来,听大嫂子这话儿,倒是该让我求了菩萨给我施个定身咒,先定了那里,等老祖宗说够了、说累了,再求菩萨解了咒,才进来给老祖宗请安吧?”
不等她再往下说,屋内众人俱已笑倒。
贾母也指了凤姐笑道:“猴儿,猴儿,你大嫂子不过一句话,倒招了你这些没影儿的话来。”
凤姐笑道:“让老祖宗乐一乐,呆会儿好多进些饭呢!”
又向依在贾母身边的黛玉笑道:“妹妹别顾着笑,有好事找你呢!”
黛玉向她笑道:“才你打趣了大嫂子,又来寻我的开心,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凤姐笑道:“等我说与你听了,你再说谢不谢我呢!”
黛玉拿了手绢握了嘴道:“真真的,这倒奇了?一进门便让我谢谢你,可有什么巧宗给我?”
凤姐笑道:“巧宗倒是没有,倒是有一封信与你。”
宝玉、探春都向凤姐道:“什么信,你快快拿出来。”
凤姐笑向他二人道:“人家林妹妹还未怎么样,瞧把你兄妹俩人急的。”
说着向身后的平儿笑道:“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