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太妃听问也带笑回道:“听跟沾儿媳妇的丫头说起,近来总是感觉恶心、厌烦,她嫁进来也有两年了,就是有了身孕也合该的呢!”
北静太妃笑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无所谓的样子,那可是你的亲孙子呀!”
侧太妃忙笑道:“嗐!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是谁透出来的口风,姐姐忘记了?上一年不也闹过一次,还不是瞎忙乎。”说到这里,侧太妃眼中又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遗憾来。
香草一旁也忙笑道:“侧太妃好福气,二公子亲上加亲娶了二夫人这样好的,真令人羡慕的紧呢!如今又传有喜,倒让我们这些个下人也都替您老人家高兴!”
那侧太妃听得出香草话中有话,不过是讥讽她这个儿媳妇任哪一样也配不上沾儿。
上一年因夏天暑热吃不下饭,却又闹了笑话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嚷了整个王府上下皆知,谁知却是一场空欢喜!把自己也臊得半月没出门儿,又把那个没廉耻的甥女好一顿数落。
前儿沾儿来请安时又吞吞吐吐地说起他媳妇像是有了孕,自己还千嘱咐万叮咛别透了消息出去,让人先请了大夫来瞧了,说是脉象稍浮,不敢妄言定是喜脉,让再过两日瞧瞧呢,谁知又走了风声,现如今连太妃也知晓了。
想到这里,侧太妃面上有些讪讪的笑道:“别又是个笑话罢了。”又站起身来,向北静太妃行了礼道:“也来了这半日,家里不知又有多少事等着妹妹去应付呢,改日再来与姐姐叙谈。”
北静太妃笑着点了点头道:“可是呢!你那里真是一时也离不得你的,便去吧。”
待得侧太妃出了门,香草向太妃抱怨道:“每每来了,便找了闲气来,一口一个姐姐的,连规矩也不守了,太妃您就是好脾气,总这样纵着侧太妃,看以后侧太妃越发的要口无遮拦起来。”
北静太妃叹道:“老王爷已离我而去了,如今她也可怜得很,没的与她再讲这些面子上的规矩,只是溶儿这孩子的婚事,却真是我的一块心病。眼瞅着人家就要有孙子了,唉…。”
香草知道王爷的婚事是太妃的第一大心病,任是谁也劝不了的,除非王爷立时成了亲,怕才能让太妃她老人家放下心来。
只是这位王爷竟是执拗得紧,硬是铁了心声称要找一个知己来做王妃,谁又知道他的知己如今在哪里呢?
“母妃,怎么还没歇息?”听着声音,太妃便知是水溶又过来了,想是怕自己因刚才的几句话生气,办完了事又来自己这里安慰探视的,不由心下稍软,便放缓了脸色笑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有事要处置?”
水溶带了笑走过来,给太妃深深地一揖,道:“适才孩儿言语中多有冲撞母妃,还请母妃见凉呢。”
北静太妃心中有多少怨气,瞧见儿子如此便也散了去,遂向水溶招手道:“溶儿过母妃这里来。”
水溶过来将太妃一双略显苍白的双手握住,轻声问道:“母亲有何吩咐?”
北静太妃被儿子温润有力的大手握住,恍惚间便似老王爷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一阵酸楚,遂强忍了泪水道:“才侧太妃言道,我儿如今是越发地与你父王相像了,这么一瞧还真是呢!”
水溶听太妃提起父王,心里也是难过,便也柔声道:“父子相似相通却也自然,母妃何故伤心起来。”
北静太妃试了眼角泪水,抬起头来笑道:“母妃哪里是伤心,却是替我儿高兴呢!想你父王当年如何的英勇善战,又文采出众,连当年圣上都赞他当得上是‘文武双全’呢!”
水溶也笑道:“母妃如此说来,倒让旁人不解,倒底是赞儿子呢还是赞父王呢?”
北静太妃听了水溶的话,还没来得及答腔儿,一旁的香草已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依奴婢这个旁人看来,倒是王爷的口才要比老王爷强呢!”
一句话,也将太妃逗乐了,连连道:“什么口才,不过是贫嘴薄舌罢了。”水溶见太妃又高兴了起来,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便向香草道:“早起听你映雪姐姐说是给母妃做了些小玩意儿养眼呢!不如一会儿你随了本王去拿了来倒也便宜。”
香草笑着应了,北静太妃笑道:“倒是她做的东西稀奇,只是过于艳丽些,我却是用不上的。”
“可是呢!上一回映雪姐姐给奴婢的一方帕子,上面绣了些从未见过的图案,倒也特别。”香草快人快语道。
“是啊!她人长得特别,所以做出来的物件也特殊些。”水溶笑道。“王爷又打趣人,小心映雪姐姐听到了不依呢。”香草道。
“知道了也是你说给她听的,到时本王便来找你算账就是。”水溶也跟着笑道。北静太妃听着两人说笑,倒也轻松了许多,便向水溶道:“不说这些了,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息吧。香草,你跟了王爷去拿了东西回来。”香草应了,嘱咐了小宫女小心伺候。水溶又向太妃道了乏,便携了香草向自己住处行去。
水溶的住处位于北静王府中部的一所院落,名为:‘隐溪’。
见王爷过来,侍在门口的几个小丫头齐声问了好,水溶笑问道:“映雪可在屋内?”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应道:“倒是没见映雪姐姐出去,想是在屋里呢。”
二人来至后院内,却是静悄悄的,香草小声道:“王爷,怎么这院子里这么静啊?敢是飞絮与映雪都不在家里?”
水溶笑道:“飞絮这丫头向来不耐待在屋里的,只是映雪却不该呀?”说着,便一提衣衫就要进屋去。
“王爷吉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
“哎呀!吓了我一跳,飞絮你从哪里来?”香草叫道。“我就是在这屋里,也还不是被映雪支来唤去的,哪里待得住呢?”飞絮说完,便歪了头看向水溶,一双妩媚的丹凤眼里尽是写满了调皮。
水溶笑道:“瞧院子里这么静才这么猜的,你这丫头,嘴里是再不饶人的。”
“该死的丫头!还不是王爷平日里太好脾气惯的她,如今都敢抢白王爷了。”香草笑骂道。
“哎-都是妹妹不好,要打要骂随香草姐姐。”飞絮口中说着,又向屋里提高了声音道:“王爷回来了!映雪姐姐可真稳得住,妹妹被人欺负了也不出来为妹妹说句话。”
“你呀!一日里不被香草姐姐刺上几句就不安生。”一挑门帘,一个身材高挑的碧衣女子手中拿了一方未绣完的香囊走了出来。
只见她面色白皙,颧骨略有些高,鼻子高挺,令人惊奇的是此女有着一双淡蓝色明眸,两排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此时面上正露出淡淡笑容。
映雪见王爷进来,忙上前行礼,又操了略显生硬的口音道:“奴婢只当是飞絮与香草姐姐又在斗口,却不想王爷此时回来。”
水溶笑道:“本王说呢,这飞絮淘气,映雪却是个好的,又在做些什么?有空闲时间也出去散散心,别总闷在屋里。”
“是,奴婢谨记。”映雪轻声应道。
“香草姐姐,你看到了,不是飞絮说吧,王爷就是偏心。”飞絮一旁笑道。
水溶并不理会飞絮,过来拿了映雪手上的香囊细细看了,笑道:“这上面绣的什么花?倒似是牡丹不知猜得对不对?”
映雪抿嘴一笑,还未来得及开言,一边的飞絮笑道:“我说什么来的,不是我一个人瞧错了,”又转向水溶道:“王爷听清楚了,这个叫做赤芍呢!”
“赤芍?”水溶一楞道。
“其实这花是再普通不过的,只是奴婢家乡那里开得更繁芜些罢了。”映雪收起笑容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眼中多了一抺愁情。
水溶轻声道:“敢是雪儿思念家乡了?”
一滴清泪立时涌出来,映雪忙伸出手来试了,又向水溶深深施了一礼道:“还请王爷见谅奴婢的失礼。”
站在门口的香草与飞絮都怔在那里,平日里飞絮与映雪一同伺候王爷,对映雪的身世知道的稍多些,却因映雪不愿多说,也只知映雪是三年前北静王爷在西疆平乱的时候带回来的。
王爷只说她是一个当地部落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便带了回来做了身边的侍女,因她相貌特殊,恐人言论,一入北静王府便只在水溶的‘隐溪’院内,除非太妃召见,否则是哪里也不去的。
先前的北静王妃见水溶带了一如此美丽女子回来,对她甚是防范。多日下来,却见她只一心侍候王爷,并无非分之想,水溶待她也是如飞絮一般,王妃又想她来路不明,王爷断不会纳她为妾,便也渐渐地不理会了。
虽说是往事如烟,岁月如梭!但王爷的一声“雪儿”,深深地触及了映雪的心灵,霎时间,旧时记忆重又浮上心来。
碍于旁边的两位姐妹,映雪忍了心酸强笑道:“多谢王爷体谅,在这里映雪高兴得很。”又转身向香草笑道:“姐姐跟我来,给太妃的帕子已绣好了,本想过一会儿让飞絮送过去,赶巧姐姐过来,便顺道拿了过去吧。”
香草遂跟了映雪来至她的房间,又笑道:“太妃那里妹妹可是有日子没过去了,她老人家可是惦记你呢!”
映雪淡然一笑,柔声道:“请姐姐替妹妹谢过太妃,姐姐知道我本不愿出门的。若是太妃她老人家…”不等映雪把话说完,香草笑接道:“若是太妃她老人家有事相烦,映雪一定立马过去。”
香草拉了映雪的手道:“这几句话我听得太多回了,要说你自己亲去说吧。”说着拿了绣品,香草便要回去。
映雪忙送了出来,却见只飞絮一人在那里整理着一堆书籍,瞧见她二人过来便撅了嘴道:“二位姐姐好聊,让妹妹一人在这里弄这些劳什子。”
映雪笑着过来道:“怎么王爷又走了?倒留下妹妹一个人这里忙碌,我想着是王爷要罚你呢。”
香草一旁也笑道:“谁让你一读书便喊头疼,闹得王爷只要整理书籍便命你来做。嘻嘻。”飞絮放下手里的书便来抓香草,映雪忙过来劝,一时几人笑笑闹闹个不停。
北静太妃房里,太妃正倚在榻上,听香草回禀说王爷又被请回宫里,便心下暗自思忖:莫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可别又是边关吃紧才好。
太妃心下有些不安起来,将手中的把玩的帕子放在一旁的桌上,站起身来。香草忙劝道:“太妃不必过虑,从前不也常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