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南边的动静,黛玉忽然抬起头,轻轻地道:“紫鹃,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做他的累赘,在皇宫里,如今能救我们的就只有……”
说出来,黛玉这才发觉,不管水溶对自己是真是假,但是自己的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他着想,刚才暗暗思忖了一下,满宫里虽然太后对自己不冷不淡的,而且还经常说几句责备的话,但黛玉是个聪明人,又怎会看不出太后那是因为关心水溶的缘故,所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紫鹃看着黛玉坚定的神情,忽然有些激动的道:“王妃,你相信王爷了。”白了紫鹃一眼,黛玉低低的道:“傻瓜,不管相不相信,我是他的王妃,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我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
已经容不得黛玉再说,端妃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在养心殿里昏睡不醒,想不到北王妃如今还有闲心赏花观景,还真是像古人说的‘隔身如隔心’。”
回过头,黛玉不慌不忙的道:“娘娘言重了,黛玉以前听过说天上有人神,花里有花神,黛玉情知大家都很担心皇上,所以忽然想起院里的梅花,于是过来求求花神,也算是尽尽自己的心。”
缓缓地走过来,端妃挪揄的道:“原来北王妃安得是这样的好心,这倒让本宫出乎意料。”黛玉淡淡的道:“黛玉知道娘娘们都很担心皇上,有菩萨们保佑,相信皇上一定会没事的。”
淡淡的看了一眼眉目张扬的端妃,黛玉忽然心思一转,本来明如秋水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
梅树的四边是几道高矮不等的台阶,黛玉和端妃隔得又近,在房里的太子妃等人只听到外面一声惊叫,随后便是紫鹃担心的声音:“王妃,你怎么了。”
太子妃手中的杯子一颤,随后不加思索的放下,连招呼也没和靖王妃打,就急急的走了出去。靖王妃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缓缓的放下杯子,才对身后随着的侍女道:“我们出去看看。”
梅树下,黛玉跌坐在地上,紫鹃在一边紧张的扶着黛玉的手臂,颤声的道:“王妃,你没事吧。”
黛玉的身边,端妃有些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事实却在眼前,已经容不得自己辩解了。
除了端妃,这里份位最高的就是元妃了,不慌不忙的对身后的抱琴道:“抱琴,快将北王妃搀起来,看看有没有伤着。”
说完了,元妃这才看着端妃道:“姐姐大人有大量,即使北王妃哪里得罪了姐姐,教训几句也罢了,何苦…。就是到了太后和娘娘面前,姐姐即使有理也成了无理。”
端妃淡眉一扬,道:“本宫还想说呢,平日里看着就是个风吹就倒的人,说不定是被风吹倒的呢。”
紫鹃不服气的低声道:“这么大的院子,即使有风也进不来。”低声嗔了紫鹃一句,黛玉有气无力的道:“是黛玉自己不小心,不关娘娘的事,娘娘本是好意来扶黛玉的,谁知脚下一滑,才…。”
这几句话说得很隐晦,不过眼前的人都是聪明人,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来,不管端妃是故意还是无心,确确实实是她将黛玉推倒在地的。
就在众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端妃的时候,忽听黛玉忍不住重重的咳了几下,紫鹃拿开的帕子里赫然有几滴鲜红的血迹。
元妃默默的看了端妃一眼,接着不动声色的道:“抱琴,马上让人去请太医。”转过头,元妃对端妃道:“妹妹不想惊动太后,姐姐以为呢。”
端妃虽然跋扈,但也不是个笨人,顺势道:“这事由妹妹做主就是了,本宫如今可是说不清道不明了,若再阻拦,恐怕说什么的都有了。”说完,自顾自得扶着丫鬟的手扬长的离开。
这里,元妃上前道:“王妃没事吧。”黛玉惨淡的一笑,低声道:“娘娘不用担心,黛玉没事。”看了黛玉一眼,元妃缓缓的道:“以后自己小心些,宫里人心叵测的,什么事都能发生,紫鹃,快扶你家王妃回房,本宫已经让她们收拾出一间屋子。”
应了一声,黛玉没有做声,心里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次恐怕不是别人害自己,而是…。
虽然知道慈宁宫的专职太医是温宁,但是黛玉暗暗担心此时温宁在养心殿那里,恐怕不能过来,不过当看到帘子掀开,温宁温润如玉的脸出现在面前时,黛玉忽觉得心里涌上一阵说不上来的滋味,连如水的清眸里也不觉有了一丝清澈。
神色平静的问了紫鹃几句,温宁给黛玉把了把脉,静静的看了黛玉一眼,清朗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疑问。
黛玉低声道:“太后身边是最安全的,所以…。”温宁静静地看着黛玉,随后故意道:“王妃可觉得心里堵堵的。”低下头,温宁不加思索的道:“若要太后将你护在身边,恐怕只有一条路最保险。”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黛玉没有犹豫的道:“不可,这样岂不害了你,而且…。”没有说下去,黛玉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飞上一丝红晕,比之刚才似乎更甚。
温宁坚定的道:“只要你没事就行,那些虚名又有什么用,大不了二哥不当这个太医就是。”见黛玉有些犹豫,温宁淡淡地道:“别担心我,与你的安危比起来,这些不值一提,还有....”犹豫了一下,温宁小心翼翼的道:“你放心,我会让小宝子守在宫门口,如果王爷回来的话,小宝子会告诉他你没事的,让他不用顾忌,如果....”
温宁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的看了看黛玉,垂下眼睑,不容黛玉说话,黯然的道:“二哥只能帮你这些,明知道你有危险,却不能...”
黛玉也知道温宁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如果水溶真的拥兵拒召的话,自己即使呆在太后身边,到时也是劫数难逃。
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黛玉低声道:“二哥若是自责,那黛玉岂不更无地自容了...”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紫鹃晚风高声道:“王妃,元娘娘和太子妃过来看王妃了。”
温宁站了起来,将开好的方子递给紫鹃,迎上元妃和太子妃,温润的道:“小医给娘娘们请安。”
元妃淡淡地道:“不用多礼,温太医,北王妃的身子没事吧。”温宁清朗的脸色微微一顿,随后不慌不忙的道:“回娘娘,北王妃虽然脉相微薄,但隐隐却是喜脉的脉象,恕小医医术低微,不敢确定。”
温宁的话虽然模棱两可,但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元妃的脸上显出一丝喜色,丰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太子妃愣了一下后,随后笑着上前对黛玉道:“恭喜弟妹,若是让北王爷知道了,恐怕更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羞涩的微微低下头,黛玉的心内涌上一丝悲凉,若是水溶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恐怕只会嗤之一笑罢了,对他来说,恐怕比谁都清楚。
元妃却不慌不忙的对温宁道:“太医,那刚才王妃摔倒了,会不会…。”温宁低声道:“小医不敢确定,王妃的身子不好,还是静养为上,还有,刚才的事虽然不是大事,但是为了皇嗣,小医以为王妃这里…。”
没有说下去,温宁道:“一切有娘娘做主就是。”元妃意味深长的道:“这件事本宫恐怕做不了主了,若是北王妃真的有了身孕,刚才的事就是…。还得有太后做主才是。”
温宁在宫里这么长日子,对宫中嫔妃的明争暗斗也司空见惯,又吩咐了紫鹃几句,温宁便起身告辞,临走时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清朗的眸子里带着担忧的神色。
元妃走上前来,对黛玉道:“王妃不要担心,你如今有了身子,只管安心好好养着,方才的事或许是有人别有用意也说不定,本宫会过去告诉太后的,你放心吧。”元妃和端妃这些年来明争暗斗的,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机会。
黛玉暗暗苦笑了一下,自己本来只是想自保,谁知道头来还会陷害了别人,不过想起这些日子端妃的故意找茬,黛玉也只是淡然的一笑,对元妃道:“黛玉也没想到这样,这或许是意外,娘娘做主就是。”
扶着抱琴的手离开,元妃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至于说的什么,黛玉无从知道,不过很快太后身边的嬷嬷吩咐宫女将黛玉搬到了太后的隔壁,还传了太后的旨意,没有太后的允许,谁也不许去打扰北静王妃歇息,不一时,紫鹃还听到太后下旨让端妃去东边太后经常礼佛的屋子为皇上祈福诵经。
紫鹃高兴地看着黛玉,低声道:“王妃,这下不用担心了,即使娘娘和太子妃真的有什么要对王妃,有太后的旨意在前,谁也不敢对王妃怎样。”黛玉却没有紫鹃的轻松,转头默默地望着外面,似水的清眸里是一片茫然。
却说城外的水溶,昨夜接到皇上暗卫的旨意,城外兵部大营有人蓄意哗变,顾不得和黛玉解释,水溶连夜出了城,等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时,已是日头过午。
刚刚坐下,才抿了口茶,六子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却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侍墨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
水溶一下子立起来,却见是皇上身边仅次于戴权的太监总管吴永,上前见了个礼,吴永神色异样的道:“王爷,今晨皇上突然昏晕,不省人事,殿下们都在养心殿里候着,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请王爷速回。”
水溶握着杯子的手一颤,热热的茶一下子溅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瞬时多了几个红点,镇静下来,水溶低沉地道:“你再说一遍。”
听着吴永再说了一遍,水溶久久没有做声,静静的立在那里,一动也没动,清隽绝美的脸上飘忽的神色起伏不定。
吴永看了看水溶,又低声道:“临来时太子殿下还有一句话让奴才告诉王爷。”回过神来,水溶面无表情的道:“说。”
吴永低低的道:“太子殿下说,虽然王爷不在,但是王爷毕竟也是皇家人,所以后宫那里就只有请北王妃替王爷尽孝,殿下还说…。”
不等吴永说完,水溶一把将杯子摔在地下,刺耳的响声惊得吴永不由抖了一下,后面的话也没敢说下去。
六子小心的上前将碎片收拾起来,正见水溶放在一侧的手紧紧的握着,白皙的手背上可以看到他青灰的脉络。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长史的声音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舒了口气,水溶的神色慢慢的恢复过来,对吴永道:“公公先过去歇一下,本王马上吩咐一下,就随公公回宫。”吴永暗暗松了口气,恭敬的道:“是王爷,那奴才先告退。”
走进来,朱策连行礼也忘了,急道:“王爷,你不能独自随着回去,如果皇上没事还好,万一皇上若是真的…。皇宫那里太子一定早就布置好了,不管王爷如何做,那都是一条死路。”
水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帐中的一副地形图,图上的万里江山曲曲折折,绵延不绝,一下子回过头来,水溶静静地盯着朱策,低沉地道:“你打算让本王如何做。”
朱策想了一下,道:“王爷以兵乱未平息为名,先稳住吴公公,待属下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冷冷的一笑,水溶道:“如今皇上生死未卜,你让本王如何稳得住,告诉他们,马上给本王备马。”
朱策着急的道:“王爷,万万不可,此事根本就是个陷阱,皇上那里恐怕…。”拿起一边的鹤氅,水溶没有犹豫的披上,道:“不管哪里是龙潭还是虎穴,本王都要回去,给本王传令,让冯紫英暂代大营统领,策公你留下帮着,其余的人随本王回京。”
朱策情急之下忍不住跪了下来,颤声道:“请王爷三思,这一回去…。王爷已经忍辱了几年,难道就不能再忍一时,王爷,这样值得吗。”
没有理会朱策的阻拦,水溶淡淡的道:“本王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本王知道,本王一定要回去,不管以后如何,本王都认了。”朱策还不死心,对水溶道:“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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