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上座,来人!再拿酒来”江相辅笑着道。
那人不再说话,江旭尧对我使了个颜色,我意会,忙扶着娘快步退了出来,始终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出了屋子,手心早已冷汗涔涔,娘紧紧握住我的手,颤抖着声音道“起儿,娘刚才真是怕”
我心中也是惊魂甫定,忙安抚她道“娘,没事了”
春日的夜晚,已经渐渐能够闻得到春回大地的泥土气息了,如今爹娘都平安了,心中也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惚。
信步走着,不觉来到了花园之中的假山怪石旁,这地方倒是极美的,周围的小路都是青砖石板小径,小径的边上放着经过雕琢过的石凳。
走的累了,索性坐在石凳上歇息。
“再过一段时间,这院子里姹紫嫣红,香飘四溢,到时候才是美到极致”江旭尧走了过来温。
“若不是亲临其境,真是想不到你们家竟然如此的喜爱种植花草”我笑着道。
“这都是我娘的原因,我娘素来爱花,爹爹为了让她高兴,就吩咐人广种花草树木”他在一旁坐下。
“都说爱花之人必定是人比花还美上几分,你娘,应也是个大美人吧”看他长成这样,想来他的娘必定不俗。
他莫可名状笑了笑“我娘如今整日吃斋念佛,很少出来”
“谢谢你”夜静悄悄的,爹娘应该已经睡了吧,这些日子的寝食不安,该是身心疲惫了。
“……”他仰头看着星空“今日的星星真是亮啊,晴空万里”
我笑笑“是啊,好久没好好看看天上的星星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般”
“今日皇上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心血来潮,你,不必担心”他道。
我点点头,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爹,在牢狱之中……,他们用了刑?”
他沉默一会,抬头看我“对不起,是初到狱中所致,当时我不在京城,负责狱中的多是朝中那些奸佞小人的跟随之人,一时疏忽,终是累了伯父”
我只觉得先前心底的那份爱如今已经全部转化成彻骨的恨意,只咬着牙齿道“他如此对待我的父亲,我只恨不得将这屈辱十倍百倍的还到他的身上,也难解我心头只恨”
“你竟如此恨她?云起,你要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兼顾方方面面,他所能看到的必定有限,况且如今国事也烦扰,边疆局势不稳,南方旱涝蝗灾……”
“不用为他说好话了,他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就该让贤!”我怒气冲冲道。
“云起!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了,他也是凡人,很多时候也很无奈,他,过的也不好”
我冷笑“是吗?我看着他倒是过得滋润的很呢,对一个侍女都能百般的调戏,到真是越来越像个皇上了,皇上嘛,本就是风流的”
“他那也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他……”
“够了,别说他了”继续这个话题,只会更加痛苦。
“好”
“明日我和爹娘就回老家了,爹爹已经辞了官,今晚也就顺便当是向你辞行了,多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当我还是林洛伊的时候,就欠你许多,如今换了身份,又欠你更多,仅剩怕是还不完这恩情了。
“……”他只定定看着我,默不作声。
“如今爹爹和娘都老了,爹爹在官场数十载,颠簸浮沉,历经沧桑,如今一切也都看得透了,心也累了,这以后,一家人回到老家,过上简简单单的日子,再喂一些鸡鸭鹅,春种秋收,其余的时间就写写文章,做做诗,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远离这是非之地,回归自然”想想那样的日子,都觉得充满简单的快乐,嘴角不由露出满足的笑来。
“云起”江旭尧静静望着我,满目深情。
我看向他,“嗯?”
“你愿意嫁我为妻吗?”他目不转睛看着我,眼神殷殷期盼。
看着他的目光,我竟然没有勇气拒绝,恐伤他之深。我如今的心里,对于他应是喜欢的吧,但是这种喜欢也并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爱,若是平凡的人,我倒是愿意和他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如今,我却不能。
斟酌半晌,终是开口道“你对我的心,我很感激,可是,如今我是是非之身,不配也不能这样做,本就连累了你,若是留在这京城,暴露身份是迟早之事,你是相辅之子,又是官居二品,你生来就是拯救苍生,造福百姓的,我又怎能自私的将你带走,再说,你觉得那个人会同意你从此失了影踪吗,他就不会发现其它吗,这些你都想过吗”
他面露痛苦之色,只道“这些我都想过,云起,这辈子若是没有你,我就是行尸走肉,我本就不是贪图富贵权势之人,人生苦短,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如今怎能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让自己的一生这样度过?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安排妥当了一切,定会去找你”
如此这般的劝阻竟然丝毫未能动摇他的决心,看来我是低估了他对我的深情,只是我怎么配他这样对我?
我对于他并不是爱,只是习惯罢了,舍不得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无微不至的关心我爱护我,独独对我好,只是一种习惯,一份虚荣,一种贪念。
“可是,我不配你……这样对我,我……”
“我都明白,你爱的人一直是他,就算到今日你说恨他,也依然爱着他,作为男人,亲口说出这些话,虽然很痛苦,但是我不得不说,你对我只是依赖和习惯罢了,但是即使你只有这种依赖和习惯,却也是属于我江旭尧独有的荣幸,我爱你,愿意等你,等着你将心交给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他一口气说完,目光沉沉看着我。
我终于不知再说些什么,仰头看了看夜色,遂站起来道“夜深了,我想休息了”
江旭尧站起来,道“好,明日再说”
次日,爹爹拜别了江相辅,此刻正在外面和江旭尧辞别,我和娘呆在里屋,不想出去。娘无奈叹气道“起儿,你不去和江贤侄多说几句话吗?只怕这往后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我将简单的几件衣物收拾好,站起来道“娘,不用了,昨日都已经道过别了”娘看着我,若有所思,半晌轻叹了口气道“儿啊,娘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难道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了吗?”
我怕软着声音道“娘,怎么不见了?等会出去上马车的时候,他还不是会在吗”
娘笑着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一行人一路走到马车旁,江旭尧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我的身上,我只装作未曾看见,只若无其事般的扶着娘先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只听外面江旭尧的声音道“伯父,回去以后记得来信”
“好”爹掀开帘子回道,向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贤侄,回去吧”
当初从陵南县来荆州上任,快马加鞭也需得半月有余,如今反正无事,这一路上就当是游览风光,一路上并不着急,只缓缓前行。
如今再次经历这沿途的风光,和几年前竟然大不同。心思旋转间,突想起了那时的闺蜜青果儿,那时只说来了荆州,以后若是有机会来看我,可是自那以后却再未见过,如今也不知那单纯可爱的小丫头如今怎样了,按照家乡的风俗,她该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吧。想到青果在家里相夫教子,抱着孩子喂女乃的场景,就觉得好笑不已。
此刻想着,竟十分想念她了。
陵南距离这里还很远,也着急不来。
马车行了几日,到了青云边界。
“老爷,这大雨连连下了好几日了,不然就在这里呆上留宿几日,等雨停了再走不迟”娘先来帘子道。
赶马车的大叔是江旭尧找来的车夫,对这一地带最是熟悉,遂道“这青云乃是一所孤岛,四面环水,这雨连日不停,怕是要发水”
爹爹道“那就继续赶路”
赶车的大叔道“亦不可啊,这前方此刻必定已经被水淹没,若是继续赶路,只怕必定死路一条”
“那可如何是好啊”娘急道。
“如今赶路不成,不走亦不成,那就暂且留宿一万,明日再做定夺,如何?”爹爹询问娘。
“老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老爷高明,若是这青州防守甚好,倒也许可以抵挡过去,到时等水位下去之后再走也行”那赶车大叔道。
“那若是抵挡不住呢?”娘愁眉不展问。
“此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据说这青云太守倒也算是个好官,朝中多有有提及,想来是没有大碍的”爹爹道。
进了青云城,街上早已是人烟稀少,家家闭门不出。
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客栈留宿。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甚至比之前更甚,水位持续不下,连续十五日,官兵在抗洪抢险的过程中,不少人牺牲了年轻的生命。
百姓们每日也是做后方的支援,男的听从指挥,出体力,女的就在家里准备物质,衣物、食物等,爹爹也要去帮忙,被娘阻止了,“你如今身体不比从前,怎能经得起那样的劳累,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娘儿俩可怎么活?”
爹爹终于咬了咬牙,屈服了。
到十六日的时候,水位终于有下降的趋势,全程百姓无不兴高采烈。
爹爹道“这水是下去了,只是这才春季,怎能发此大水呢,实在是罕见的很”
“世事无常,气候也是,爹爹也不必太过奇怪”我笑着将一杯茶递与他。
爹爹接过,还未喝,就咳嗽不止起来,我忙上前“爹爹,你是怎么了?”
“许是这几日着凉了吧,无妨”
我心中却隐隐担忧起来,都说大水之后必有瘟疫盛行,爹爹不会……?心中只觉惊惧异常,片刻已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