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骏马在森林中飞驰。
瑞博正享受着风的精灵将自己的身体承托起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闪电般的速度,洌洌刮过的风,以及马蹄践踏大地飞扬而起的尘土。
瑞博欣然享受着这一切。
身体的康复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从能够放开拐杖走路,到能够奔跑所花费的时间,远比能够下地行走要少得多。
至于埃克特所说的那种身体的虚耗,很幸运直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出现过。
芙瑞拉不愧为专业训练家,在这方面她是绝对的权威。
自从那位罗贝尔德伯爵因为他的彻底失败而在马车之中悲惨得结束他的生命,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星期了。
因为有那些特殊身份的客人作证,因此罗贝尔德伯爵的自杀并没有给瑟思堡带来任何惊涛骇浪。
由于同时承受着来自于各方面贵族的压力,和几十家豪门贵族的联名施压,连国王陛下也承受不住这可怕的攻击,他只得顺理成章得将所有责任推卸到那位已经死去了的罗贝尔德伯爵的身上。
那些受到巨大损失的豪门家族自然要找寻发泄的对象,因此罗贝尔德伯爵所属的家族,一时之间被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激烈攻击所淹没。
原本极受国王陛下宠幸的罗文内尔伯爵,这位飞黄腾达的财务次长,也不得不调任到和西拜接壤的边境城市,担任一个小小的财务司长的职务。
几乎崩溃的除了这位不幸的伯爵大人之外,国王陛下的日子同样不太好过。
虽然,将罗贝尔德伯爵当作了替罪羊,但是,他仍旧面临着长老院的置疑。
尽管这位至尊,反复解释自己并没有妄图剥夺梅丁家族的世袭领地,但是,长老院仍旧对国王陛下的授权给予了严格的限制。
所有这一切都是菲斯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
同这些消息一同到达的还有国王陛下的旨意。
和埃克特预料的完全一样,国王不得不承认他,瑟思堡领主的身份,对于罗贝尔德伯爵在瑟思堡的狂妄举动,国王陛下自然要表现出一幅深恶痛绝的模样,他收回了曾经给予罗贝尔德伯爵的一切恩赏,其中包括罗贝尔德伯爵的爵位和世袭采邑,虽然,罗贝尔德伯爵的罪名并没有公开宣布,不过长老院已经认定他犯有叛国罪。
只要一想起说这些话时,费司南伯爵那眉飞色舞的样子。
瑞博就感到极为好笑。
国王陛下还送来一封非正式的公函,公函上对当初任命罗贝尔德伯爵为自己的监护人,而进行道歉。
为了表达歉意,还从国库之中拨出一部分款项,作为南港恢复重建之用,不过在款项还没有到达之前,是由瑟思堡先垫付出来。
当费司南伯爵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选择言辞极为小心翼翼,显然极为害怕瑞博会因此而拒绝。
瑞博很清楚费司南伯爵的心意。
事实上他也没有指望国王陛下会兑现他的诺言。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港人,对于南港有益的事情,瑞博是绝对不会吝啬的,只不过他不会按照国王陛下所说的那样去处置。
慷瑟思堡的慨,去弥补那些豪门贵族的损失,可不是瑞博愿意做的傻事。
不过趁此机会结识那些佛朗士豪门,倒是瑞博和埃克特相当愿意的一件事情。
当然他们的手段远比拿出金币来收买要高明得多。
瑟思堡刚刚建立起来的玻璃工厂,已经陆陆续续有产品出来了。
这些品质和样式,绝对不次于从意雷运来的高级进口货色的商品,对于那些贵族来说相当具有吸引力。
为了抬高这些货品的身价,瑞博既不自己出面,也没有让费司南伯爵全权经营。
控制的权力交到了老梅丁小姐的手中。
对于老梅丁小姐来说,最大的收获无疑是牢牢得控制住了那几位极为强有力的盟友。
除了用那些亮晶晶的玻璃制品勾住这三位来自京城的大人物以外。
海德先生通过特殊的手段,为他们挽回了一部分损失之后,这三个家族至少在名义上成为了梅丁家族的盟友。
让瑞博感到极为佩服的是,海德先生从头到底在这次事件中没有花费一个金币。
但是所得到的收获,无疑是他最多。
不仅麦尔先生拿出了一大笔金钱,支付给海德先生作为收买海盗的资金。
更从那些海盗抢来的财富中得到了绝大部分。
当然,其中埃克特的高明手段和精明的商业头脑起了绝对的作用。
一个至少价值五千的瓷器或者花瓶,被作价六七百金币划到了海德先生的名下,而那些抢来的珠宝,以及金银器皿自然以两三倍的价格,分给了那些海盗当作战利品。
分赃结束之后,海盗拥有的除了金币银币之外,便是光芒耀眼的金银珠宝,以及一些华丽丝绸。
这些光彩夺目的物品确实价值不菲,但是和海德先生得到的那些艺术品,精巧工艺品,以及来自东方的精美瓷器比起来,要不值钱得多。
至于为那三位大人物追回的损失,海德先生同样从中大大得赚了一笔。
所有的物品全都是由麦尔先生以及南港的商人们购买下来,送给那三位大人物。
当然为了不让人起疑心。
大张旗鼓得张贴告示,宣称要向海盗卖回那几件被抢走的艺术品,这番做作总是要进行的。
既然告示上说是用重金购回那些赃物,这份重金自然落到海德先生的口袋之中。
瑞博前前后后算了一下,海德先生在这件事情上至少赚到了近千万的收入。
更何况,他还名利双收。
那三位大人物对这位为他们追回损失的勋爵大人,倍感亲切。
……
孤身一人行进在幽静的巴特森林之中。
当初他们就是从这条大道,急匆匆得一路奔逃到瑟思堡。
一路上为可能受到的袭击,而忧心忡忡。
特德身上还带着伤,那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而留下的。
瑞博从来不曾忘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生于死的天平之上跳舞。
瑞博骑着骏马沿着通郡大道奔驰着。
大道两旁的树木不再是来时的那样郁郁葱葱。
深秋的寒风早已经将它们繁茂的枝叶,化作了一地枯黄。
瑞博已经找寻不到当初受到袭击的地方了,那个地方可能已经被开辟成为另外一个供路人休息的场所。
看着这些树木,看着远处熟悉的岔道,瑞博心中感慨万千。
这也许将是他最后一次,踏上去南港的道路。
因为那份国王陛下下达的旨意中还提到,请他到京城去面见陛下,国王要向他亲自询问罗贝尔德伯爵在瑟思堡的暴行,以及南港因为这场暴行而遭受的损失。
虽然这道旨意有些出乎瑞博的预料之外,不过他原本就没有指望这位国王陛下会就此善罢甘休。
就连埃克特和海德先生都认为,国王陛下肯定会想出其他一些办法,向南港伸手。
只不过,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使用强硬的手段。
无论是海德先生还是麦尔先生都希望能够和国王陛下达成一个双方都能够认可的协议。
另一个让瑞博感到意外的事情就是,和费司南伯爵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三位说客。
这三位说客正是福科斯伯爵,撒贝恩伯爵,和息鲁普伯爵。
记得当初撒贝恩伯爵是这样说的:“拜恩迪特先生,我和我的家族将在京城热烈得迎接阁下,无论是您还是您的那位监护人海德先生,都是我的家族,最亲密的朋友。”
而那个年轻人又是另外一番说辞:“是的,王后陛下也很想见到阁下,她想见识一下您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小魔法师。”
最后一位所说的那番话则更加意味深长:“长老院也希望您能够成行,长老院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想要很阁下商讨,这一次在南港以及瑟思堡所发生的一切,无疑是一场悲剧,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我们有必要从中吸取教训,而您想必对此具有最为深刻的认识。”
显然这三位先生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
那位福科斯伯爵大人的背后是长老院,所谓的重要事情,十有**和这一次国王陛下的失误有关。
瑞博很怀疑,长老院是否受到了那位菲利普斯亲王大人怂恿和利诱,打算借此机会,将总是惹麻烦的那位国王陛下,就此废黜。
这次的事情闹得极大,几乎佛朗士所有贵族豪门都受到了牵连,直接被得罪的更有将近五十多个家族。
除此之外最糟糕的是,每一个豪门家族,甚至包括控制着长老院的那些强势豪门,全都以为国王陛下惹怒了教廷。
在身边有一位亲王大人对王位虎视眈眈的时候,这几乎毫无疑问是绝对致命的弱点。
在这种情况下,长老院打算放弃国王陛下,转而支持菲利普斯亲王,并非毫无可能。
那个年轻人想必是站在国王的立场,王后陛下的邀请算是一种示好,还是只不过是一种安定人心的手段,瑞博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的局势对于国王来说,有多么糟糕,明眼人绝对看得出来,国王陛下如果不想方设法进行弥补,倒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最好同时也是最有效的弥补手段,无疑就是拉近和瑞博的关系。
现在瑞博的身份非同小可,他不但因为这次的事件,和所有豪门贵族都建立起紧密的联系,更成为了大家眼中教廷在佛朗士的世俗代言人。
至于第三位先生,他的打算是什么样的,倒是很难猜测,也许他确实是出于礼貌的邀请,也许他同样代表着一部分势力。
这三位先生将在一个星期之后离开瑟思堡,返回首都佛朗士。
那也将是自己离开这个生养之地的时候。
这次远行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瑞博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回来。
除了感慨和惆怅之外,瑞博还有着一丝兴奋,因为前往首都的征尘,也意味着新的冒险。
不过此时此地,瑞博脑子里面想着的并不是对于未来的担忧,也不是对于漫漫前路的感慨。
而是对于生命的思索。
刚才到这里来的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们。
这些人都是那些和罗贝尔德伯爵一条战线的商人们的家属。
除了那三位大人物暂时留在了瑟思堡,其他的家族的代表,早在费司南伯爵递交呈文给国王陛下的时候,便已经离开瑟思堡,返回了京城,他们还带走了那些商人。
离开瑟思堡的那天,确实是一番凄凉景象。
那些商人在南港都有家人,有的甚至拖儿带女,家里人口极为昌盛。
但是那一天,瑟思堡通往京城的城门口大道边,无疑成为了一个生离死别的地方。
哭声,喊声,和催人泪下的道别,使得任何看到那一幕的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同情,人们甚至忘却了这些商人们的卑劣行径。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到了京城之后,等待着这些商人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能够存活下来,对于他们来说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而留在南港的家人,他们的命运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南港对于他们来说,将是一个充满冷漠的城市。
他们的财产早已经被他们的主人夺走,能够拥有的只有身上穿着的破旧衣服。
住的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有的,稽查队甚至驱逐他们,不让他们进城。
冷饭冷菜是不可能有人施舍给他们的,南港那些好心肠的慈善家对于他们也转过了身体。
他们就象是瘟疫一般被驱逐在南港之外。
除了南港,莱而对他们的态度同样没有什么两样。
而皮顿和巴特又是那样贫穷,在那里根本找不到糊口的工作。
因此他们只得涌入瑟思堡。
瑟思堡同样不欢迎这些人,一到晚上他们便被驱赶到城外。
森林成为了他们居住的场所。
但是寒冬的森林,绝对不是居住的好地方。
每天早晨都能够在那里找到冻死,饿死的尸体。
道别那天的凄惨哭声,不仅仅是为那些商人们即将承受的命运而悲伤哭泣,同时也是为他们自己未来的生活痛哭。
瑞博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知道他们的生活。
瑞博更知道,只要他一句话这些人便可以获得拯救。
他曾经想过,但是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让这些心存怨恨的人存在瑟思堡,存在自己身边。
将会是对他的威胁,更是对整个计划的威胁。
宽容和怜悯未必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受到他救济存活下来的人,会因为这活命之恩,而对他感恩戴德,还是胸中充满对于他的仇恨,因为正是他的缘故使得这些人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之中。
这个问题瑞博无法回答。
他现在虽然拥有这份宽容和怜悯之心,但是他绝对赌不起,也输不起。
正是因为如此,瑞博将那些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从脑子里面排除了出去。
向前望去,通往老师的实验室的那个岔道近在眼前。
瑞博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行人之后,催马来到那片矮树丛前面。
和往常一样,他顺利的进入了隐藏起来的道路。
当他经过之后,矮树又纷纷恢复原状,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到那座充满神奇的实验室前面。
打开那扇平常普通的木门。
瑞博再一次进入了那神奇的魔法世界。
听到瑞博进来,那只神奇的金属蝴蝶,扑闪这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人,进入这座木屋,但是这里就像是每天有人精心打扫一般,根本一尘不染。
周围的那些高大柜子,仍旧是那幅老样子。
那几张厚实的试验桌也一成不变,和玛世克老师离开的那天一样,杂乱得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
那面魔法镜子孤零零得座落在实验室正中央,自从瑞博制作了自己的魔镜之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过这面镜子。
瑞博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桌上。
那两个神奇的魔器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即将离开瑟思堡,离开佛朗士南方这片他熟悉的土地,踏上去往充满危险和敌意的京城的旅程。
瑞博别的东西都可以不带,但是,玛世克老师送给他的那两件珍贵礼物,他绝对不能不带在身上。
缓缓走到桌子前面他轻轻拿起那枚如同普通银币一般的金属圆片。
圆片的一面极为光滑,象镜子一般能够清晰得映照出他的影像。
另一面则精细得篆刻着一座魔法阵。
这座魔法阵是如此的复杂,上面的每一道刻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
密密麻麻的神文,瑞博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万数之多。
更有层层叠叠的符篆,镶嵌在这些神文的底下,如果看不懂的人肯定以为,那是为了增加美观而雕刻的花纹。
对于这座魔法阵,瑞博有些熟悉,当初从隆那男爵的林中别墅中得到的那本最伟大的魔法师开米尔特迪留下的魔法笔记本背面画着的,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魔法阵。
手中托着这枚金属圆片,瑞博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是否已经足以驾驭这件由古代最伟大的魔法师留下的平生至高魔法杰作。
对于如何和这具魔偶订立契约,瑞博早已经从玛世克老师那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和这具魔偶订立契约并不是什么相当困难的事情。
只需要将他的血液滴在这枚银币之上,契约的订立便算是完成了。
虽然订立契约的仪式极为简单,不过玛世克老师曾经警告过自己,如果实力不足,这将会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瑞博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达到了,控制这个魔偶的实力。
他甚至无法和玛世克老师联系上,老师最近一次和他联系的时候,只是匆匆忙忙得告诉他,为了弄明白最强的魔法师开米尔特迪留下的魔法笔记本中所记录的深奥知识,他和他的那位朋友要作一些试验,因此,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够和他交谈。
瑞博甚至来不及告诉玛世克老师,他马上就要离开瑟思堡,到京城去。
对于瑞博来说,唯一的收获是,玛世克老师又教给他几种魔法。
这些魔法的施展仍旧使用他手中的那根魔杖。
这让瑞博兴奋之余,也受到了极大的启迪,也许他自己也能够通过努力和试验,找到其他有用的魔法。
手中握着那枚银币,瑞博犹豫了半天,最终对于冒险的憧憬,让他选择了直面危险。
从怀中掏出那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划破左手食指。
指尖立刻渗出鲜红的血液。
血液就像清晨叶片上的露珠,圆滚滚表面反射着微微的光亮。
瑞博轻轻得将血液滴在那枚银币之上。
就像是雨水渗透入干旱的大地一般,鲜血转眼之间便被那枚银币完全吸收。
银币变得更加光亮起来,鲜血化作一道金黄色的流光在银币中间游移荡漾。
银币渐渐被一道金灿灿的光芒所笼罩,金光越来越盛。
银币变成了黄橙橙的金币。
瑞博并不知道,契约订立是否已经完成。
更不知道,所谓的危险来自何方。
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那枚金币犹如沸腾起来一般,原本光滑平整的表面,鼓起一个个沸泡。
沸泡一个接着一个。
鼓起并且破开,发出极为轻微的**之声。
随着金币表面如同沸腾一般,鼓荡不止,金币变得越来越小,好像夏季放在太阳底下的冰块一样。
正当瑞博惊奇得看着那枚越来越小的金币的时候。
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的脖颈被人一把掐住,那巨大的力量让他感到窒息。
瑞博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慢慢得提起,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能够自由得聚集风的精灵,因此,和普通人比起来要轻盈得多,他可能已经因为体重的关系,让脖子和身体彻底分家了。
不过瑞博很清楚,如果事态没有什么转变的话,脖子和身体的分离,只是迟早的事情。
瑞博艰难得抬起头,只见半空之中漂移着一片金色的云雾。
这片金色的云雾正渐渐得成形,凝聚。
原本只是淡淡的漂浮在空中的一层薄雾,现在正分离出手、脚、身躯和头颅。
瑞博惊奇得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所看到的是一个正越来越清晰的人形。
惊奇甚至盖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但是窒息再一次让他清醒过来。
瑞博并不知道怎样应付眼前的危机。
和那些刺客,和身份确认仪式上的那位魔法师,和罗贝尔德伯爵派遣的那些暗杀者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魔偶,绝对是他的那些武器,根本无法伤害的。
他手中的那把弓弩,绝对对付不了这个没有生命的东西,而他一向以来用来防身保命的魔杖,显然同样无法作用于这个神奇的非人的物资。
唯一令瑞博感到庆幸的是,当他感到快要因为窒息而死去的时候,风的精灵带着清新的空气,从他的皮肤之中渗透进来。
虽然肺部之中没有一丝空气,但是那窒息晕眩的感觉却渐渐得消失了。
“给我以生命,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撒谎?给我以生命,你这个骗子。”
巨大的声音在实验室里面回荡着。
脖子被掐住的瑞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老师告诉自己的危险是不是指这个。
“我不是你原来的主人,不是那位伟大的魔法师开米尔特迪。”瑞博心中呐喊着,他可不希望死得这样糊里糊涂。
虽然从海德先生那里,他曾经听说过各种各样极为离奇的冒险故事,但是象这样荒唐的危机,他确实一次都没有听说过。
瑞博原本并没有指望那个魔偶能够听到他心中的呐喊,那只不过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没有想到,魔偶完全听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瑞博感到掐住他脖子的力量渐渐得放松了开来,他的身体也慢慢得降落到了地上。
“你不是开米尔特迪?不是我原来的主人?”那个魔偶问道。
瑞博贪婪得喘着气,虽然这对于他已经不是那么必要了,但是习惯仍旧是一时之间改变不过来的。
新鲜空气一下子灌进肺里,立刻引起了瑞博剧烈的咳嗽。
他甚至感觉到肺部好像被彻底撕裂后又缝了起来,火辣辣的痛极了。
等到他稍稍恢复过来之后,他惊讶得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变化成为人形的魔偶。
但是那人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它拥有一张老人的脸,瑞博猜测那是否就是开米尔特迪的模样。
但是四肢的比例和样子却又是婴儿的样子。
更何况,它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变化,好像难以找到一个确定的形象。
“我的创造者到那里去了,为什么现在是你想要和我签订契约。”那个魔像咆哮道。
“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必将面临死亡,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吗?虽然开米尔特迪大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但是他仍旧不能够摆月兑这个最起码的生命的规律。”瑞博试图让那个魔像明白它的处境。
“死亡?不错我的创造者确实提到过这个东西,他也曾经说过,这是我根本无法理解的事物。因为我是永恒的存在,即便这个世界毁灭了,我也不会消失。”那个魔像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我能够成为你的新主人吗?”瑞博小心翼翼得问道,毕竟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你的实力很弱小,在以前的时代,我所见过的魔法师,任何一个都比你强得多。”那个魔偶说道,它的语气中竟然充满了不屑。
瑞博感到极为惊奇,他从来没有想到,通过魔法创造出来的物品,居然能够拥有智力,居然能够思考,甚至还有自己的个性。
这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
瑞博暗自赞叹,大魔导士开米尔特迪不愧为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居然能够创造出如此的奇迹。
“现在,我同样也是魔法师中力量最为弱小的一个,因为我只是一个魔法学徒,我学习魔法的时间还很短,没有积累起足够的力量。”瑞博诺诺得说道,他可不希望给那个魔偶留下错误的印象,以为现在世界的魔法师都是这种实力。
当然,瑞博不知道这个魔偶会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如果他的标准是他的创造者开米尔特迪的话,那么,大多数魔法师可能都会沦为它眼中的魔法学徒了。
“不错,我想起来了,你们对于知识的学习,需要通过一段漫长的过程。”
那个魔像说道。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新的主人吗?”瑞博旧话重提。
“你能实现我的心愿,给予我真正的生命吗?”
瑞博感到有些头痛,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喜欢讨价还价的魔偶。
“为什么你希望拥有生命?你这个样子不是挺好吗?能够永生不死,成为有生命的生物,必然要面对死亡。”
瑞博试图劝说这个最伟大魔法师的杰作。
“我拥有智力,但是没有生命,我是不完整的,没有生命的存在,就像是岩石,矿物,这样的存在几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岩石和矿物很幸运得不具有智力,无法自我认知,但是我的创造者给予我思考的能力,我希望自己拥有生命,我希望自己真正完整。”
瑞博愣愣得看着眼前这个金色的魔偶,这个雾状的精灵还真是一个罗嗦的家伙。
对于将智慧生命体变成真正有生命的生物,这种高深得难以想象的事情,瑞博绝对没有把握能够做到。
他甚至很怀疑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当年将这个家伙封印起来,就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给予这个罗嗦而有执着的家伙以真正的生命。
创造生命本身就已经涉及到神灵的领域了。
如果开米尔迪特连这都能够做到,那么他简直厉害得和神一样了。
“我只是一个魔法学徒,给予你生命这件事情恐怕连当今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都无法办到,毕竟你的创造者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
瑞博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得看着那个魔偶的表情。
虽然他并不敢肯定,这个智慧生命体是不是同样会因为心情的不同而改变表情,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一件事情。
那个魔偶居然显示出一幅失望的表情,这确实大大出乎瑞博预料之外。
“我将你从封印的状态释放出来,契约至少成立了一部分。”瑞博试探着说道。
“你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制服我,当我刚刚从封印中解月兑出来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刻,如果你拥有足够的实力,便应该能够想到困住我的办法,每一个合格的魔法师都能够做到这件事情。但是,你错过了这个机会,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魔法师能够重新将我封印起来,我已经获得了自由。”
那个魔偶大声宣布着自己的解放。
“获得自由之后,你想要作些什么?你对于什么事情特别感兴趣吗?你知道什么是快乐?如何享受生活?怎样去冒险?”瑞博尽量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去引诱这个渴望真正生命的魔偶。
瑞博绝对不会提到,那些负面的情感,诸如悲伤,分离,野心,贪婪。
这些东西连提都不能提。
万一这个没有生命的魔偶,突然之间想要成为这个世界的君王,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你所说的,正是我极力追求的东西,那就是生命的意义,你能够给予我,真正的生命的意义吗?”那个魔偶相瑞博靠近过来。
瑞博心中暗自忧虑,虽然他现在掌握着主动,那个魔偶显然已经被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言辞,深深吸引住了,但是瑞博毕竟没有从埃克特那里学到过这样和一个魔偶谈判。
也不知道欺骗这种没有生命的玩意儿,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和预料不到的情况。
瑞博只能够赌一把,赌注也许是他的性命,或者是被那个魔偶变成青蛙之类的东西,但是一旦赌博成功,他便能够拥有古代最伟大魔法师的精心杰作。
“我虽然不能够使你拥有生命,但是我也许能够和你一起分享生命的意义,通过我,你也许同样能够感受到真正的生命,以及生命的快乐,当然除了快乐之外,也可能有悲伤,毕竟生命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说完这些瑞博神情紧张得盯着那个雾状的魔偶。
“你能够保证兑现你承诺的一切吗?”那个魔偶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瑞博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他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局势。
这个魔偶虽然力量强大,虽然谈到狡猾多智,远不是经过埃克特这个骗子大师教导的自己所能够比拟的。
“虽然,我不能够保证找到一种完美无缺的办法,让你感受到我的一切情感,但是,和我在一起,你将会和我一起经历各种你原来的那位创造者,难以给予你的生命的感受,你原来的主人,因为是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他的力量使得他没有任何对手,他的生活想必和你现在没有什么两样,你能够感受到的可能只有孤独。”
瑞博突然想到海德先生身上最令自己向往的并不是那难以想象的财富,也不是他的威严,而是他那极为丰富的冒险经历。
“但是我就完全不同了,在魔法师中我的力量极为弱小,而我的面前又有无数敌人,时刻威胁着我的生命,以及我所守护着的一切,和你的创造者不同,我有着我需要保护的人,有我深深爱着的人。”
“和你的创造者能够给予你的感受完全不同,我绝对不孤独,我的生活也不是那样枯燥,在我的生命中除了惊险刺激之外,还有深深爱着我,并且为我所深爱的女子,这是你的主人永远不可能了解的事情,这同样也是你从来不曾经历过和感受过的事情。”
瑞博并不知道那个没有生命的魔偶对于这些有没有感觉,甚至不知道这个魔偶对生命的意义是怎么理解的。
实验室里面变得极为安静,那个魔偶好像犹豫不决的样子。
看他愁眉苦脸思考着的样子,瑞博极为担心对于这个没有生命,不懂得死亡的魔偶来说,这个问题会不会过于深奥,需要花费太多时间进行考虑。
对于生命的思考,用毕生来进行思考都远远不够。
“我对于你的提议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生命的话,你可以使用我的力量,但是在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制服我之前,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主人,我会随时保护你,但是绝对不是你的奴仆,我不会去作任何你命令我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愿不愿意和我订立这样的契约。”
瑞博听到这个魔偶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他并不是极为心甘情愿,毕竟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魔偶,确实不是已经很好的魔法用具,瑞博很难想象,一根不听自己命令的魔杖,倒底有什么用。
但是这已经是他和魔偶之间,能够达成的最有利的协议了。
和这个没有生命的魔偶比起来,他的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制约的手段。
“你可以不遵循我的命令,我们的身份是对等的,你不是我的奴仆,我不是你的主人,但是你绝对不能够违背我的意愿随意行动,我不希望因为这份契约,而给人世间增添一个强大而又危险的魔鬼。”
“放心好了,我对于你们人类的那些无谓的野心和**并不感兴趣。”
那个魔偶说道。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所追求的生命的意义,如果没有你看不起的**,就什么都不可能发生了,生命的意义就是**。”瑞博说道。
对于为什么会有这番感慨,连瑞博自己都难以解释清楚。
“也许你说得不错,但是我现在仍旧无法理解,不过我会慢慢得尝试了解这一切的。”那个魔偶说道,它居然点了点那雾状的头颅,这个举动使得这个奇异的生命体的表面,起了一阵阵涟漪。
“我愿意遵守和你的约定,不擅自行动,当然是否帮助你,我也会自己决定,这下你同意了吗?”那个魔偶问道。
“怎样和你进一步订立契约?”瑞博问道,他很想告诉魔偶,过于困难的魔法仪式,他可没有本事做到。
不过每个人多多少少会拥有的那一丝虚荣心,使得瑞博并没有说出这句话。
“只要你能够遵守我和你的约定就可以了,我是不会背弃我所承诺过的事情的,而你即便想要背弃你的承诺,也没有任何用处。”那个魔偶说道。
瑞博绝对没有想到,所谓的订立契约是如此简单。
“我愿意接受你所说的一切,你既不是我的奴仆,也不是我的主人,我们是对等的,对于双方的要求,同样可以不予实现,但是你不能够违背我的意愿,擅自行动。”瑞博将契约大致整理了一番后说道。
“我愿意遵守。”
随着回荡在实验室空中的巨大声响,那个金光闪闪的人形,犹如戳破的气囊,慢慢得缩了下去。
人形越来越小,四肢和五官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一团金属稀泥状态的物质。
这团金属翻转滚动着,就象是掉落在地上的一粒水银。
过了好一会儿,这团金属才渐渐安静下来,金属变得越来越平,越来越薄,最终变回了原本那枚金币一般的模样。
瑞博充满惊奇得看着这一切。
直到那枚金币不再发生任何变化,静静得躺在地上之后,瑞博才小心翼翼得用手指捅了捅,等到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轻轻得捡起那枚金币。
只见这枚金币仍旧是原来那幅模样,平整光洁的那一面,可以清晰得照出人像,另一面则篆刻着复杂而又精细的魔法阵。
唯一的区别就是银币变成了金币。
瑞博小心翼翼得将这枚金币放进了贴身插兜之中,和他心爱的魔杖放在一起。
从试验桌上将玛世克老师留给自己的那块古安泰尔人术士石版拿了起来。
瑞博抬起头,看着空中欢腾得飞翔着的金属蝴蝶。
“我就要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瑞博看着那只蝴蝶。
蝴蝶仍旧扑闪着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
瑞博看金属蝴蝶并没有理他,只得讪讪得走出实验室。
骑上骏马瑞博向来的路飞驰而去,离开这里之后,他要到南港去。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回到故乡,这同样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贝蒂阿姨。
瑞博很想知道,贝蒂阿姨和考尔叔叔现在的生活变得怎么样了。
海德先生承诺过自己,她们将以新的身份生活在意雷。
当然麦尔叔叔绝对不可能仍旧是那个小小的水手,海德先生将他安置在一家商行里面管理仓库,不过他拿的工钱比掌柜还多得多。
瑞博要在他们还没有去意雷之前,和他们见最后一面。
虽然贝蒂阿姨并不想离开这个她住了半辈子的城市,但是她生活在南港对于瑞博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
瑞博并不知道海德先生有没有将他现在的身份告诉贝蒂阿姨知晓。
不过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比较好。
瑞博深知自己和贝蒂阿姨已经身处于两个世界。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同样也遍布着繁华,这是个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的世界。
沿着林间小道,瑞博向远方疾驰而去,他必须在日落之前到达南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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