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君致来了,大家都是一愣,满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然後不得不从屋里挤出几个人去,那个家丁才能进来屋里,他低眉顺目一脸恭敬的样子“请问哪几位是青城的大侠?”
“请问有何指教?”王天逸和张川秀站了起来。
“啊,我们老爷现在就在前面的酒楼的二楼,想拜见三位大人。但听说三位房里都是客人,地方太小,就想请三位去酒楼一叙。”
王天逸和张川秀对望一眼,王天逸心想恐怕又免不了一场厮杀,乾捷胳膊断了,身边没有自己人照应是不行的。而且他儿子的手是自己砍断的,冤有头债有主,犯不上拉川秀和乾捷身涉险地。不去恐怕是不行的,反正这是徐家的地盘,总是不能躲著,大不了来场恶斗,说不定能替鹿邑除了这个恶霸。
考虑一定,王天逸对张川秀说:“师兄,乾捷没人照应不行,你在这里看著他吧,我去看看。”说著就把长剑又挂到腰里。
“天逸,你刚和徐家结下大仇,我不放心,我跟你去吧。”川秀一把拉住天逸。
王天逸把嘴凑到张川秀耳边说:“乾捷在这里躺著,我怕有歹人趁机进来加害,师兄你拿好剑,好好看著乾捷,屋里不能没有人留守。”
“好吧,你自己小心。”张川秀听了王天逸的话恍然大悟。
“请带路。”王天逸对那个家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个家丁并没有动,却问道:“请问您是王大侠吗?”
“大侠不敢当,我就是王天逸。”
听了这话,那家丁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赶忙前行领路。
王天逸看家丁这样表现,心中肯定了徐君致找的就是自己,握紧了剑把,大步跟著那家丁而去。
而那些客人仍然要看热闹,吵吵嚷嚷的跟著前去,“徐君致又来了,又有好戏看了”这个消息马上传开了,只见各个屋里都跑出人来向酒楼而去。
“徐君致来了?”慕秋水一脸的笑容,“走,一定要看看,这个热闹可不能不凑。”
那家丁恭敬的把王天逸引入了酒楼二楼,王天逸後面几乎跟著所有今天住店的客人,一行人兴高采烈的鱼贯上了二楼。
王天逸上得楼来,只见酒楼二楼的桌椅已经全给放到了靠墙的地方,墙上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照得如同白昼,中间空出了一大块空地,“看来必然有场恶斗,连地方都收拾好了”王天逸有些紧张,握著剑的右手更用力了一点,有十几个人站在最里面,都是家丁打扮,中间立著两个人,一个正是脸色苍白捧著断手的徐文麟,另外一个却是个留著山羊胡子的老头。“这老头就是那恶霸徐君致了”王天逸暗想。
王天逸上前几步,走到离徐家人十步的地方站定。他身後的看客急不可耐的从楼梯上上来,很快就把四周都站满了,把徐家和王天逸围在当中。
领路的那个家丁对那老者附耳说了几句,那老者目光直向王天逸看来,王天逸不示弱的与其对视,却发现老者的眼睛是红红的。
“你就是王天逸大侠?”那老者突然走向王天逸。
王天逸後退半步,“是我。”
“哇!”又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徐君致没有冲上来拼命,而是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居然一边对著王天逸跪下了!
“你?!”王天逸大惊。
“都是我这个逆子啊,不听我的话,欺负我年老多病,天天在外边胡作非为,现在徐文麟你个狗东西被砍手是遭报应啊!”一边哭著说,一边转身一把徐文麟拉的也跪下了,然後又开始左右开弓抽起徐文麟的耳光来了,抽得如此之重,只两下徐文麟的脸就鼓起来了。
王天逸不知所措,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一连打了十几记耳光,徐文麟已经口鼻出血了,那徐君致一把把他推开,跪著向前挪来,边哭边喊:“王大侠,那个畜生冒犯了你,是他活该。我们徐家和青城做邻居这麽多年,青城的上上下下只要打我们鹿邑过,我就好好伺候,偏偏这个畜生居然把手伸到青城上去了,他不知道青城武功深不可测,一招就能活剐了他,多谢您大人大量,没有取他狗命,只要了只手!现在我徐君致老儿得罪了青城,我也没脸活了。”说著突然扑上前来,王天逸大骇,一连退了两步,但是徐君致并没有出手,而是双手把棉袍撕开,露出胸膛,“王大侠,您给我这里一剑吧,我死了更好受啊,得罪了青城,我真的不想活了,那些青城的上上下下对我徐家是恩重如山啊……”
然後又数了一遍青城的知名人物,说他们经过鹿邑的时候,什麽教了他几招武功啊,给他写了幅书法啊,乃至传给他怎麽毒耗子的方法啊,最後得出一个结论,他儿子动了青城的,他简直想马上死,但是又怕青城的大侠不高兴,所以不敢自裁,才跪著来这里求青城的大侠把他杀了,以死谢罪。
这个徐君致怎麽也算江湖成名人物,但是现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青城的说得比他娘都亲,一口一个“把我杀了”,三句话就磕一个响头。
把王天逸搞得真是手足无措,上来以前,他想的是面对一个恶棍,真的想把徐君致格毙在这四海客栈,为鹿邑除害,但是现在呢,徐君致的表现完全出人意料,就像一个乡村财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王天逸居然没法拉下脸来动手。
“真是好演技。”慕秋水在人群里对於叔说。於叔笑笑表示认同。
最後徐君致开始连著磕头,王天逸叫他别磕了,他好像没听见一样,每个头都梆梆的响,五个以後头就开始呼呼出血,王天逸没有办法,用手把扶了起来。
“您真不愧是青城的好汉,大人有大量!”在王天逸扶起他来的时候,徐君致紧紧抓住王天逸的胳膊,回头让徐文麟也跪下磕头,然後王天逸头昏脑涨的让他别磕了,徐君致马上说快谢谢天逸。
王天逸整个人都被徐君致弄傻了,其後徐君致让四海客栈把桌子都摆好,然後在场的所有人都请入席,每一桌都上了最好的酒菜,又拉著王天逸入座,王天逸当时已经是不辨东西了,等回过神来,已经和徐君致喝了一杯酒了,怎麽也不可能翻脸了。
最後徐君致让人当著大家的面拿出三件华贵的武士服和一百五十两银子,说是是感谢青城三位大侠的,然後让家丁送到了甲十五号房。
王天逸心里很混乱,自己就和鹿邑的恶霸坐在一起喝酒,但是却怎麽也没法翻脸,你再怎麽鄙视他,也不能杀一个动不动就在你面前跪下求你杀的老家夥吧;而且那麽多的来往旅客已经在徐君致的领头下又是敬酒,又是讲笑话,徐君致围著自己上窜下跳好像一个取悦主人的小狗。而徐文麟因为受了重伤不能喝酒,独自坐在墙角里,他头上就是蜡烛,那里是灯下黑,在黑影里王天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终於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王天逸也告辞说要休息,以便明天早上赶路了,徐君致把他送到酒楼门口,王天逸都走到自己房门口了,扭头看到徐君致还在那里目送他,不仅一声长叹,进了客房。
“什麽?那个恶霸居然又哭又磕头??”张川秀和躺著的赵乾捷两个也不能置信。
“这里都磕破了。”王天逸无力的在额头比划著。
赵乾捷现在恢复了一些精神,毕竟只是骨折,练武之人身体强健倒也撑的住“而且你斩了那个徐文麟的手,等於废掉他的武功,怎麽说也算为鹿邑除了一霸,反正我们还会经过这里,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
“我想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乾捷你撑的住吗?”王天逸问。说实话,他也想让赵乾捷多休息几天再走,但得罪了地头蛇,实在没法放心的住下去。
“没事,只是一条胳膊而已,大腿上是皮肉之伤,凭以前的经验,明天没问题。”
“川秀,为了安全,我想咱们还是守夜吧,川秀你守前半夜,我守後半夜。”王天逸还是担心被突袭。
“好,没问题。咱们明天什麽时候走好?”张川秀问道,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王天逸已经成了三人的主心骨。
“明天五更吧。”
这时候有人敲门,王天逸打开门,看是四海的老板,身後还跟著一个夥计端著汤盆。
“小的给您送热水洗脚来了。”老板谄媚的笑著说。
“好啊,放这吧。”
“不知道各位大侠明早几天走啊,小店也好有个准备。”
“明早五更走,哦,到时候给你结账,还有麻烦你叫我们一下,现在天亮的晚,怕睡过了听不到打更。”张川秀说。
“结账不必了,各位大侠的店钱徐老爷付了。”老板说。在酒楼的二楼上,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老板模黑爬上楼梯,黑暗里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
“他们何时走?”徐君致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来。
老板浑身一哆嗦,模了模冷汗,说:“小的按您的吩咐去问了,他们明早五更天走,还让小店到时候去叫他们。”
“哼!”徐君致现在的声音非常的冷酷,刚才吃饭时的谄媚语调消失得无影无踪。“刘三,你去找鹿邑城打更的,让他今天晚上每次打更都晚一个时辰。”
“是,老爷。”一个家丁答应到,然後急匆匆的下楼而去。
“麟儿啊,那些东西准备的怎麽样了?”
“爹,孙白山已经著手配制了,明天中午前肯定就能做好。”徐文麟答道。
“账房呢?”徐君致问。
“老爷,小的在。”账房马上跑到徐君致前面带著颤音回答道。
徐君致没有继续问,而是站起来模著徐文麟被自己打肿的脸,很久,叹了口气,才转过头来对账房说:“你知道今天我看见麟儿这样,我痛昏过去两次吗?”
“老爷,小的知错了,饶小的一次吧!”账房猛然激动起来,马上跪下了。
“小点声!你想让全四海客栈的人都听到?!”徐君致低声呵斥了账房一次,然後又说:“这次也不是你的事情,我原谅你了。”一挥手,“走吧,我们回去。”
马上身边的家丁、徐文麟都开始往外走去,账房也爬起来跟著徐君致向外走,突然,徐君致一个急转身,右腿宛如铁鞭一样击中了账房的头,“啪”的一声脆响,账房的整个头盖骨都被踢碎了,尸体像一摊烂泥一样委顿在地上。
“哼!我原谅你了,我的腿可没说原谅你。”徐君致一口痰吐在账房的尸体上。
“你们两个把尸体抬到马车上,扔到郊外喂狗。四海掌柜的,明天如果青城的三个家夥天亮前走了,你就等著给自己收尸吧!”徐君致走时撂下这句话把掌柜也吓成了一堆烂泥。
窗户一阵轻响,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於叔睁开了眼睛,穿著一身夜行衣的慕秋水从窗户里跃进来,“侍剑,给我把茶倒上。”慕秋水脚还没落地就招呼他的小厮倒茶。
“公子,此去有何收获?看你满面笑容,定有大事。”於叔问。
“哈,是啊。王天逸人很精明,知道现在要守夜呢!只是江湖经验太少,不知道本公子一直在窗下偷听。”慕秋水笑道。
“那徐君致呢?”於叔问。
“他一直就在那酒楼二楼没下来过,还把蜡烛都熄灭了,我听完青城,又跟著那个四海老板,知道了徐君致的想法。哈哈,明天也会很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