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靠酷刑炼囚来吃饭的打手不计其数,但见到自己的对手——那可怜的小白鼠的时候,却没有不摆出一副老猫扑鼠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来的,因为光凭这凶相和口中恶语,囚犯腿就自己先软了三分。
也是因为对付敌手,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刑讯也一样。
此乃刑讯之道。但宋影不同。这个人总是笑眯眯的。
有自信面对敌手的人才会笑。
宋影绝对有自信,因为他对医术和酷刑同样精通,这两项本就有相通之处,都是对人体的极度了解,不过前者是不惜一切将人从生死一线间拉回来,而后者却是把囚犯不停的摁入那生死的一线。
能模糊生死极限多少,就代表技术多高!
而宋影绝对是高手。
因此身为夜莺的他专门被易月派来刑讯王天逸,从鞭打到棍杖再到炮烙他一手操办,目的就是制造逼真的刑讯痕迹,却不能伤到王天逸身体根本,这对宋影来说绝非难事。
此刻在刑堂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宋影在看着捆在刑架上的王天逸。
一天一夜后,王天逸看起来已非人形。
宋影仔细的检查完王天逸的伤口后,满意的一笑,盘腿坐下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笑道:“真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是我经手的。”
那边厢王天逸还奄奄一息的挂在那里,他听到宋影在说话后,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更遑论回答了,他只能象一块风干的腌肉那样微微晃了晃血臭的躯体,来表示回应。
那边宋影还在继续说:“我打了那厮二十水火棍,你以后可得劝他一劝,不要记仇于我。近来我无事都不敢出门了。只因怕那厮报复,就浪费多少好春光。”
正说着,石梯上传来一阵叮啷咣当的乱响,一个人鼻青脸肿的从上面滚了下来,宋影扭头看去,却是自己的一个手下,往常他们刑堂的人在他们的这个地盘向来是横眉冷目威风八面,此刻却如丧家之犬一般从上面直直地滚了下来,他一滚到底,就抬起来他歪到一边地鼻子惊恐的大叫道:“宋统领。不好了!那厮打过来了!”
宋影一扬手泼了碗里的冰汤,站起来就朝自己手下跑去。
还没等他靠近那手。石梯口就兜头泼过来一股腥风,宋影暗叫不好,立刻蹲马立桩,但还没等他立好身形,一个硕大的黑影迎面跳了过来,黑影里如毒龙出海,劈面就是一个铜钵大的铁拳打来!
“怕你不成!”宋影可是长乐帮有名的多才多艺之人。其空手格斗功夫冠绝全帮,遇到敌人飞袭,屹然不惧,也不苛求脚步立稳了,顺势一个老树盘根,两手一圈一统,已经握住了那只黑铁般臂膀,欺那人凌空飞击无处发力,借着身体走势顺力飞投。将那铁塔般的黑影直直掼到了石梯口对面的土墙之上。
趴在地上的手下战战兢兢的放开抱头地胳膊,才难以置信的发现不过眨眼功夫,自己地统领已经把来袭之人扔到了墙上。
“老胡!擅闯刑堂可是大罪,你莫非活腻……咳咳!疯了吗你!”宋影指着被自己摔倒的那大汉大叫起来。
本打算说“活腻了”,但这家伙并非寻常人等。不仅武功惊人,而且擅长长兵器,属于长乐帮急需人才,加上立过战功无数,在帮里是属于那种恃才傲物的家伙,想到这话在这可怕家伙面前说出来的后果,宋影堪堪的换了个词。
那大汉贴着墙,好似上粘了一块红烙铁那般,捂着龇牙裂嘴的站了起来,大吼道:“新仇旧帐一起算!直娘贼!”
此人正是凶僧胡不斩,练武中有俗话:一力降十巧,他天生神力,擅长长重兵器,在刀剑手的护卫下打起来所向披靡,早是长乐帮知名之悍将,原本这次寿州行动时,帮主一系地谋士也想派他过去增强攻坚战力。但易月一系早知此战必败无疑,胡不斩虽然不是夜莺,但他和要展开秘密行动的王天逸却是生死之交,行动时一直秤不离砣,互相照应。
这样情况下,要是他去了,不仅不得于王天逸行动,而且会累了这名夜莺的编外悍将,因此王天逸就想了个明陷实保的计策:在行动前,故意对胡不斩诉苦,说另一个虎领对王天逸地即将晋升不服,挑拨了一番。要知道胡不斩不像王天逸那么阴柔,他向来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狠角色,在酒席上,那虎领走过来朝他和王天逸敬酒,他连站都不站,冷哼一声,一脚就端在了那人小月复上。其力量之大,不仅那虎领当即立刻吐血昏迷,胡不斩自己身下的椅子都碎成了碎片!
易月就抓住这机会,马上抓了胡不斩,当席摁倒,让宋影就地打了他二十水火根,宋影那次可是没象对王天逸这样使什么手段,棍棍入骨,打的胡不斩当场呕血,,此刻别说归于少帮主麾下参战了,连铁打的凶僧都卧床半月才能下床行走。
要是别人做了这种突袭同僚地事情,说不定会被当成别人的蛇马上处死,但胡不斩却没事,因为疯狗咬人那是应该的,他又没有真和你性命相搏,只是突然一拳一脚踹过来,你说他性情火爆也行,你说他无视同僚长官也行,但难道你还能真为了这事激怒他,来和疯狗赌命相搏!更何况他这疯子做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来胡不斩这种疯狗一样的家伙,被他打了只能自认倒霉,谁难道还能真性命相搏不成,他眼里没有同僚的礼仪人情关系,但别人不是疯狗,他们讲礼仪人情呢,正因为一个无所顾忌如野兽一般,一群盘算精明处处擎肘,因此一群反而怕了一个,暗组人人见了胡不斩没有不缩头走路地。连那些领袖对老胡在帮里的暴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他不仅在战场上千军难当,而且首领易月带头对他网开一面呢。
从此之后,暗组内再无人敢靠近他敬酒,就算非得敬酒,也是脸色惨白的先蹲好小马步,一手举杯,一手成拳护住下月复。这是后话。
不过现在宋影面头疼的也是这个:不打他要咬自己,打了怕他缠上,红了眼睛和自己拼命该怎么办好。
所以宋影脸色煞白的强笑道:“你有话好说!真要动粗,你当要知道空手对战长乐帮我谁也不惧!”
“哼哼!”胡不斩冷笑起来。在满面横肉抖动中,从怀里掏出一把铁尺来。
看着那铁尺。宋影冷汗都出来了,开始慢慢后退。
铁尺没有刃,说穿了不过是一根粗铁条而已,绝对不如刀剑威力强大,但正因为他没有刃,所以适合掖进怀里,不露行迹带进某些地方。不过在胡不斩这种人手里,就算一根铁条,也不啻于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那可是碰着就死、磕着就折、擦着就伤的凶器啊。
“宰你个!”胡不斩大吼着扬起手里铁尺朝宋影冲来。
“这里可是刑堂,你……你想杀人、你想死不成?!”宋影满头冷汗地扭头就往里面跑,手里有家伙地胡不斩可不是他用赤手格斗就能对付的。
但宋影并不过分担心,不出所料等他和胡不斩一退一追入了宽敞的石窟里,胡不斩看到王天逸果然一声大叫停止了追击。
看到王天逸还活着,胡不斩并没有仓皇的扑上去看王天逸的伤情。却是咬着牙绕着洞窟中间的刑架衔尾追着宋影,愣是把他像个兔子一样从地下撵到了地上,还顺路打晕了那倒霉的看守。
满头冷汗的宋影刚窜出刑堂,一头扎进了一群披挂整齐的高手中间,定睛一看。全是横眉立目的俞睿领头站在中间。
“宋影,你知罪吗!”俞睿没给宋影好气,当头就是一声大喝。
宋影倒退一步,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夜莺故意把王天逸被刑堂抓住刑讯地事情捅给了暴躁的胡不斩,胡不斩是何等人也,就算是自己无礼也要咬别人三分,更何况王天逸本身就是鹰领,哪有被刑堂偷偷模模抓去刑讯地道理,明显是刑堂无理在先,胡不斩当即就炸了锅,不过他虽然性情急急如火,但行事却绝不是飞蛾扑火般的愚蠢,否则经历如此多杀机四伏的杀场岂不尸骨早寒?
他不敢找易月麻烦,却直直找暗组的副首领俞睿闹去了,俞睿本来就猜到王天逸肯定被易月一系的人拿了,却不好找易月质问,正为此事急的上窜下跳,生怕王天逸没有开口就改口甚至被灭口。
闻听胡不斩一说,胡不斩还没来得及按他打算的那样砸桌子破口大骂,就被俞睿拉着急急地去见了刘远思汇报。就在今天下午,刘远思找个因头,把易月请走了,老虎不在家,俞睿才好入虎穴救人呐。
到了之后,俞睿碍于身份,让胡不斩先打了下去,来了个投石问路。
要是正主在那,就动武把护卫的人撵上来,以防他们先下手杀伤正主,要是没人,那当然是胡不斩自己骂骂咧咧的出来,自己在易月来之前灰溜溜的离开。
所以俞睿一见宋影这家伙象兔子一样火烧一般的冲了出来,就知道胡不斩找到王天逸了!
“俞掌柜!下属参见”宋影斜斜站定,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斜撇身侧的胡不斩,劲气密布身体,就怕这疯货突然就给自己来一下就危险大了,要知道胡不斩可不是夜莺,不懂演戏。
俞睿一挥手,手下潮水般涌进地下室,把王天逸抬了出来,俞睿这才大叫道:“混帐!此人是鹰领,按级别而言,要抓捕刑讯必要四老的许可,你这混蛋居然敢在他身上滥用私刑!你眼里还有没有帮规了?还有没有级别尊卑了?”
宋影抹了抹冷汗,连忙躬身,头低得快碰到地面了,早已演练过多次的说词才侃侃而出:“掌柜息怒。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易老几日前告知小人:王天逸此人执行完任务之后擅自不归不叙职,现被暗组拿获。以暗组纪律而言。此人有背叛暗组之嫌,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察看此人有无对组织造成损害!小人和王统领并无个人恩怨,也无意违反帮规,只是依命行事,请掌柜明鉴!”
俞睿看着宋影咬了咬牙,只是冷哼一声,却不敢驳斥,概是因为暗组成员多是江湖中穷凶极恶、背负通缉在身之辈,所以暗组规矩和帮规确有抵触,从暗组成立这抵触就在了。但为了威慑暗组成员,加上暗组将领也从没有背叛过长乐帮地。高层大员一般视而不见,谁料想被易月钻了空子,俞睿这些帮主门下的人只能打落门牙合血吞了。
所以俞睿只能匆匆的冷着脸走了,他还着急去问王天逸有没有告知易月什么事情呢,只留下还没好利索的胡不斩在吼叫着追打又羞又恼的宋影。
王天逸被“救”出来之后,只说自己一靠近城门就被暗组成员盯上了,所以有后来被突袭捉拿之事。至于告诉了易月什么,王天逸说道:“我自然什么都不说!要是说了,易月能给我好果子吃?恐怕第一个就要封我地口!现在我暗组也不敢回去了!万望掌柜保全我父母,我什么都肯为少帮主做!寿州大败全是我王天逸地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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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易月却不会把成败地砝码全压在王天逸一人的运气上,和对手打交道第一靠的是实力,永远是实力!
王天逸被俞睿运走了,碍于王天逸是鹰领,属于长乐帮高级将领,易月也不好打什么明牌和对方要人。只是暗组规矩和长乐帮规矩一通讨价还价之后,长乐帮高层把王天逸圈在了一个宅子里,由“公认人品公正”的林谦一系派人看守,缠满绷带的王天逸眼前各个大人物的说客走马灯的晃悠,易月放出话来。摆出了一副绝不放弃争取王天逸的架势:“只要你王天逸还想回来,一切过错可以一笔勾销!鹰领照当,绝不难为他!”
这样一来,王天逸不至于变成被易月抛弃的垃圾,那样的话,易月地敌人用完他后捏死他不过象捏死只纹子而已。
这里不过是明战场,另一处战场虽然在幕后,却一样眼花缭乱。
易丹知道王天逸和古日扬、燕小乙、俞世北几人关系较好,派人通知了在扬州养伤的燕小乙、俞世北两人,两人自然热络地为王天逸走动起来。
燕小乙伤太重,根本还走动不起来,俞世北就算代表他带着一批重礼,一瘸一拐的亲自来拜见长乐帮的第一谋士刘远思了,若是能说动他点头,王天逸大可安全。
在刘远思简陋的家里,俞世北毕恭毕敬的替王天逸求着情:“……事关少帮主请誉,我等辅佐之将当然闭口不言,但天逸此人在寿州大战中是出了死力,少帮主很是赏识,昨天在小乙的病榻前,还和我等提起他的忠勇,现在他仍要为少帮主出力,但我等想请先生念此人一片忠贞不要伤其性命……”
刘远思眼睛盯着俞世北,不停地点头,不像俞世北在求他帮忙,倒像是他在聆听俞世北的教诲一般,不过这只是谨慎的他的日常习惯而已。
别说对俞世北这种一手挟着燕小乙一手挟着霍无痕从寿州一路逃回扬州的大功臣,就是对一个寻常战士,刘远思也是这般表情。
正是他的谨慎而谦恭,因此才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之身在虎狼林立的江湖帮派中安然立于高位。
听完俞世北的话,刘远思摆出了一个深思地表情良久后才开口:“王天逸此人在暗组中一直勤勤恳恳,立下战功无数,这人所皆知;此次大败,不顾生死掩护少帮主月兑困,这我也钦佩之极;至于他的为人嘛,我听闻他和盐局古日扬生前交情非常,在古日扬不幸身亡后,拿了一半家财和良田赠与古君的妻、子,这委实难能可贵,此等忠勇仁义皆备的人却身处不得不为主君出力月兑困之局。我也是于心不忍。你放心,就算俞统领不来,我自然也会为王统领在帮主前求请,这等忠义之人不给回报,还有天理吗?”
俞世北没料想刘远思连王天逸仗义照顾古日扬遗孤的事情也了然于胸,此刻红光满面,料想事情成了八成,一边告辞一边叫手下把礼物抬进来。
“俞统领,我以‘水利万物而不争’为铭,做事但求无愧长乐帮、帮主和自心。从不收礼!你不会不知道吧?”
看到俞世北要送礼,刘远思地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俞世北一愣。又笑道:“这是我兄弟的一点心意,一点薄礼而已,万望笑纳。”
“情我领!礼拿走!”刘远思斩钉截铁。
在带着礼物出来的路上,俞世北又回头看了看这备森严但又异常破陋的宅子,挠了挠头皮叹道:“没想到传言是真的,果然是长乐帮最迂腐地家伙,不过倒真让人佩服!”
第二天,在霍长风地大堂里,所有闲杂人等都已遣走,霍长风闭眼坐在太师椅上,两手伸开,神情淡然,不怒自威;背后站着他近卫队头目——尹星翔,永远的那么面无表情;前面坐着恭恭敬敬的刘远思,他正回报情况,永远的那么谦恭谨慎。
“……由于昆仑派知道江湖礼节。我们的难度就少了很多,寿州的事情将解释为少帮主神威破敌,只是由于华山高手尽出、昆仑悍然参战,敌人集结在一起,数量超过我帮几倍。但由于少帮主智勇无敌,仍然大破他们,不过碍于先礼后兵的江湖礼节,少帮主自己退出战局。事后,昆仑华山碍于少帮主的威名,自己将匪首乐和首级送上,俯首称臣,再也不敢冒犯长乐帮神威,可谓以威名便可曲人之兵,以侠义曲人之兵,此为江湖之最高境界。
至于我们高手的人员损失,当是因为战场指挥官王天逸指挥失当导致,他从侦察敌军开始到我军徐徐撒退为止,犯下无数弥天大罪,导致我们打赢打服了敌人,却还白白损失了如此多精锐人手…………”刘远思娓娓道来,大厅里弥漫着大胜的味道。
听完回报,霍长风先叹了口气,又徐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开口问了句:“那暗组地小子如何处理为好?他实则有功,此时又为那小混蛋顶罪,更是一功,你看怎么办好?”
刘远思颔首道:“此人有功不假,但此事事关少帮主荣誉,就是关乎长乐帮荣誉,乃是重要无比的大事;至于他,江湖高手千千万,我们长乐帮断不会在意少了此人!为了稳妥,应该灭口!”
“很好。”霍长风一笑,长身而起,说道:“我要去钓鱼了,此事你和星翔一起办妥。”
王天逸很好办,他洋洋洒洒抄了几十页了寿州大战地详细经过,又背得滚瓜烂熟,到帮内高层联合会查的时候,练出一笔好字的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罪魁祸首了。
寿州大战,大胜小败,而败的责任全是因为这个王天逸!
等到再也用不到王天逸口干舌燥的向帮内高层汇报情况的时候,他却不会因为不用再重复那些“小人该死”的话感到庆幸,心里反而忐忑不安到极点,每天在小院子里,在那些密密麻麻地看守自己的高手面前,发了疯的踱圈,从太阳初升一直转到夜色上柳梢,晚上翻来覆去,连被子都被他蹬破了,他心里清楚:现在是谈论他惩罚的时候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己是生还是死?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脸清矍的刘远思,他看着战战兢兢地自己不停的在叹气,眼里全是悲伤。
俞睿站在刘远思身后,对搏杀无数的他而言,从生到死绝非是让人动容的事,所以他大声而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地王天逸道:“王天逸,你身为长乐帮将领,本应奋勇杀敌报效长乐帮于你的厚恩,但你却在紧要关头,大意失察在在先,畏敌而溃在后,导致大败。…………”
俞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仿佛高手在刺出致命一剑前那瞬间的停顿,自信而冷静;
刘远思则闭上了眼睛,好似看破红尘的老僧,慈悲而顺其自然;
王天逸却如待宰的鸡鸭,猛可里伸长了脖子,汗水流过突出眼眶的红色眼睛,嘴已微开翕张不定,“我冤啊!”和“谢帮主开恩!”两句话正在里面厮打在一起,因为有一个,只有一个才能出来。而且将会如黄河绝口一般飞冲出来!
俞睿接着说道:“按照帮规,处死王天逸!”
“什么!”王天逸一声低叫。如果他地眼睛是两颗水晶雕成地。那么此刻的他们肯定会如唐博手里的透骨钉一般飞射出来,虽然早有准备,但谁到了此刻却都受不了!
看着俞睿面无表情的脸,“我冤啊!”那句话瞬时飞到九霄之外,脑子里剩下的只有希望全无的恨,王天逸只想咬牙切齿的大叫:“你骗我!”
但他来不及说出口。
背后的高手早有准备,俞睿的最后那个字一月兑口。一个绳套就唰的一声套上了王天逸地脖子,瞬间就勒紧了,王天逸只剩下伸脖子瞪眼猛蹬腿的份,
“撩直他!”俞睿冷冷地下了命令。
勒住王天逸脖子的高手手一抬,绳套的一端嗖的一声就飞过了树叉,那边早等着的两个人接住绳子猛地一拉,王天逸马上就被撩直了,直挺挺的挂在了树上。
脚离了地,就像鱼离开了水。王天逸的脚无力地在空中踢踏着,眼睛朦胧了,下面微笑的俞睿和低头拭泪的刘远思变成了乱飞的光点,眼球上好似一层层的血涂了上来。
鼻子呼不上气,脖子好像要断掉了。胸膛则好像要炸裂开来,意识开始模糊了,父母亲人、恩人易月、那些朋友甚至那些不想想起的熟人走马灯似的在头前面飞舞开来。
但很快,父母的镜像模糊了、易老的景象模糊了、胡不斩、燕小乙这些朋友地镜像也模糊了……
那血一层一层的码上来,最后所有的光都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的黑暗。
王天逸感到自己好像孤零零的坐在黑暗中,身边只有“我要死了!”这句话和它层层叠叠地回声相伴。
然后好像地面的黑暗融化开了,一只大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王天逸被朝下拖了过去,速度并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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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整个黑暗猛地震动了一下,大手松开了一下,王天逸只感到自己又飘了回来!
接着一阵突然的疼痛打散了黑暗,眼里的血褪去了,胸膛里好像干涸河床猛力吸吮起了那水…………
吊住王天逸脖子的绳子被猛地砍断了!
“啊!”王天逸从半空中重重摔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后,才有气无力的发出一声惨叫。
“你!”刘远思收起戚容,长身而起,满脸惊愕的朝那飞刀来方向看去。
俞睿和他一样吃惊的合不拢嘴巴。
因为斩断绳索的却是霍长风的心月复护卫——尹星翔!
尹星翔对两个张着嘴的同僚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走到王天逸面前,扶起了他,对着他的眼睛,尹星翔说道:“你得救了。救你的人不是我。”
王天逸则和刘远思他们一样的惊愕,一样的合不拢嘴,在和尹星翔对视了足足有一盏茶功夫后,王天逸突然一跤跪倒,好像迷路的小孩见到父母一般,靠在了尹星翔腿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喊的却是:“我冤啊!”
俞睿几个人走了,而王天逸再次留在了院子里,他可以活着把他这几天用脚踩出来的圆圈踩的更深了。
“这是为什么?!”俞睿走进马车之后第一个事情就是问刘远思,惊讶的都忘了用敬语。
刘远思从车窗里看了看那小小的院子,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道:“他出身清白,谁的人都不是,能力又异常卓著,对少帮主还忠勇非常,此刻身陷大难。走投无路。只要给点吃的,就会誓死效力吧?真是一条无主的良犬啊……而且异常年轻,可以用很多年,到帮主老了的时候他还能咬人,留给儿子倒是不错啊…………”
“您说什么?!”俞睿一惊,想了片刻,才叫道:“是帮主要留下他的命?怪不得处置他父母地事情交给了尹星翔而不让我一次料理干净!”
转而好像想通了一般,俞睿大声叫了起来:“那我们定他死罪,他根本不管?!现在又来刀下留人!这他妈地在耍我们吗!”
“住口!”刘远思猛地一声大喝,甚至盖过了俞睿这武林高手的声音。他凶狠的盯着俞睿的眼睛,低压着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帮、主、就、算、耍、你、也、是、看、得、起、你!”
三天后,俞睿在向刘远思诉苦:“唉,如果以降职抵罪的话,以他的罪,降到头也不够啊,长乐帮里上至帮主下至看门的顶多才八级!”
“帮主说了。那么就是有。”刘远思非常肯定的回答,就像回答儿子是不是爹妈生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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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爷骂骂咧咧地从内堂出来,他是个中年人,却已经被尊称某爷了,的身体上只套着一件长衫,露出地肌肉还算壮实,看得出来以前是练过武功的,但脸上却有些红色的阴损之色,看来有点酒色过度。
这是难免。谁管着一条街,而街上有一家青搂一家赌场三家酒楼,而一些朋友经常来巴结你或者你要巴结他们,这样的人肯定都会有点酒色过度的。
刘三爷就是这样一个人,长乐帮的一个小掌柜。管着上面所说的那条街地所有产业。
以前他也是个高手,出入过杀场,那个时候他除了腰里的剑一无所有,但他不快乐,他觉的快乐应该在那沉甸甸的荷包里,他没有,所以他不快乐的挺剑往前冲,每冲一步离快乐就近一步;
现在他是个酒色过度的家伙,出入欢场,这个时候他有了以前想要的一切,但他却不快乐,他觉的快乐在后面,只有那一无所有时候才有快乐和兴奋,现在的他剩下地只有一身浮虚的皮囊和心里永远的失落。
这样的人不喜欢在可以骂的人面前骂骂咧咧就怪了,更况且下属们是刚刚把他从内堂里那位如花似玉地夫人身上拽出来,换了谁,估计都会骂的。
“什么鸟事?!肯定是商会的老五那货的傻亲戚,鼻涕都可以当饭吃的傻子,没人要的就***的住这里塞,以为我这里是善堂吗?王八羔子!”刘三爷盘腿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抄起酒壶,对嘴灌了一口,接着就骂开了。
他的师爷陪着笑脸说道:“商会五爷估计也有难处吧,他这事和我说了好久了,那人正在门口等着呢。”
“把那要白吃我饭的混蛋叫进来。”刘三爷一给手说道。
那人很快就进来了,刘三爷看着他从穿过第三重院门走到近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下面的七八个的下属有的已经噗哧笑出声来了,大家都想商会五爷真能折腾,居然要把这样的人介绍过来。
那人来到大堂正中,有意随意的鞠了一躬。
刘三爷鼻子都歪了,他怒极反笑,指着那人说道:“老五真有种,你们说他怎么能想出来这么损的招数,居然介绍了我个瘸子过来当青楼开门!“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那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人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说道:“这是卑职的荐函……”
“你妈的还有荐……荐……荐……荐函!真够贱的!”刘三爷一声喝骂,引来笑声一片。
那人脸上一阴,愣了片刻抱拳道:“卑职姓曾……”
“还卑职呢!”刘三爷打断了他,冷笑道:“你妈的有职位吗?老五那混蛋知道我欠他一个人情,就把你这废物塞进我这里来白吃我的!白拿我的!你知道,青楼的人都是青楼姑娘养着,你这副鬼样子,就算当看门的,你会跑吗?你会笑吗?你会招呼客人吗?妈的,连姑娘的*你都要来白吃,真够贱的!”
说着,气咻咻的抽出荐函,迎风一抖抖开,边看边念:“兹命令曾一净此人前往你处领职青楼看门……”
“哈哈,老五这王八疯了吧……”刘三爷笑的捶桌子,就差没滑到下面在地上打滚了。
“咦!这是什么?呀,看这署名,老五怎么改姓林了?”刘三爷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嘴里难以置信的说道:“林爷?”
他摊开信笺的尾页,越翻越慢,头越来越低,信纸举得越来越高,到了后来眼珠子几乎和那薄薄的纸张粘在一起,很久才回过神来,弯在太师椅上的那条腿已然忘记了放下地来,身体不自觉的朝王天逸伸过来,他凸着眼珠伸着脖子前倾着身子问道:“你……您究竟什么人?”
“卑职曾一净。”
刘三爷再次低头,好似见了鬼一般,那纸上署名的印章一个罗列一个,从头到尾居然是:林谦、俞睿、刘远思、盛若海、黄山石、易月和霍长风。
师爷好奇,想凑近一看。
“最下面还有字。”那曾一净站在下面提醒一句。
刘三爷定睛一看,最后居然是“绝密”二字!
他一把推开师爷,惊魂未定的审视了那人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轻轻的问道:“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没有?”
“我来领职。”
刘三爷点了点头,四面一看却发现大白天根本没有什么蜡烛,按照规矩,当着那曾一净的面把信纸慢慢塞进嘴里,嚼了嚼,一骨碌咽了下去。
直到那人走了,刘三爷还在发呆,好像盘腿长在了那太师椅上。
屏风后一个妖娆的女人半果酥胸探出身来,香风中檀唇微启:“三郎,奴家等你呢……”
“滚!”刘三爷怒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