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家人将众庄汉撵尽。那庄农人家无多房舍,婆娘们无处回避,只得由他们去了。那些村姑庄妇见了凤姐、宝玉、秦钟的人品衣服,礼数款段,岂有不爱看的?”当然,确实好看,无论衣服还是人物还是色彩,
““一时凤姐进入茅堂,因命宝玉等先出去顽顽。宝玉等会意,因同秦钟出来,带着小厮们各处游顽。凡庄农动用之物,皆不曾见过。庚辰侧批:真,毕真!宝玉一见了锹、镢、锄、犁等物,皆以为奇,不知何项所使,其名为何。甲戌侧批:凡膏粱子弟齐来着眼。”此回描述也算是奇文,也充分证明曹雪芹在曹家被抄后,所居住之地肯定有这些农庄,
““小厮在旁一一的告诉了名色,说明原委。甲戌侧批:也盖因未见之故也。宝玉听了,因点头叹道:"怪道古人诗上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正为此也。"甲戌侧批:聪明人自是一喝即悟。庚辰眉批:写玉兄正文总于此等处,作者良苦。壬午季春。”学以致用,这里至少学以致叹,
““一面说,一面又至一间房屋前,只见炕上有个纺车,宝玉又问小厮们:"这又是什么?"小厮们又告诉他原委。宝玉听说,便上来拧转作耍,自为有趣。”这是宝玉,如果换成贾府中其余任何一人,恐怕根本不屑于这些农具,以为是下等人之物,
““只见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来乱嚷:"别动坏了!"庚辰侧批:天生地设之文。”这真是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有王熙凤之风,
““众小厮忙断喝拦阻,”这是众小厮,
““宝玉忙丢开手,陪笑说道:庚辰眉批:一"忙"字,二"陪笑"字,写玉兄是在女儿分上。壬午季春。"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试他一试。"”宝玉与众小厮完全不同的地方,宝玉这里的几乎毫无等级观念,完全以人的个体为本质,其实与水溶是异曲同工的,
因此,水溶见了宝玉,应该几乎如同见到了儿时的自己!
““那丫头道:"你们那里会弄这个,站开了,甲戌侧批:如闻其声,见其形。庚辰侧批:三字如闻。蒙侧批:这丫头是技痒,是多情,是自己生活恐至损坏?宝玉此时一片心神,另有主张。我纺与你瞧。"”这里又有湘云之风,
““秦钟暗拉宝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庚辰侧批:忙中闲笔;却伏下文。”正是常见的年龄不大的较亲密的男的伙伴之间打趣,也足见曹雪芹的实录几乎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实”,当然,同时也不会存在半个“虚”,
““宝玉一把推开,笑道:"该死的!甲戌侧批:的是宝玉生性之言。再胡说,我就打了!"庚辰侧批:玉兄身分本心如此。”这也正是宝玉,而非金荣或贾蓉,
““说着,只见那丫头纺起线来。宝玉正要说话时,庚辰眉批:若说话,便不是《石头记》中文字也。只听那边老婆子叫道:"二丫头,快过来!"那丫头听见,丢下纺车,一径去了。”这旁若无人尤其是旁无宝玉等的“丢下纺车,一径去了”巧妙!
对于宝玉这样的人来说,这个动作就足够留有“余味”和“想法”,
““宝玉怅然无趣。甲戌侧批:处处点"情",又伏下一段后文。”如何?已经“若有所失”甚至是“若很有失”,
““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叫他两个进去。凤姐洗了手,换衣服抖灰,问他们换不换。”这里从“女乃女乃请歇更衣”,到“一时凤姐进入茅堂”,到这里“凤姐洗了手,换衣服抖灰”,足见曹雪芹对时间的把握之精确!
再次证明大的年数以及年龄的有些混乱几乎是曹雪芹故意如此的,
““宝玉不换,只得罢了。家下仆妇们将带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十锦屉盒、各样小食端来,凤姐等吃过茶,待他们收拾完备,便起身上车。外面旺儿预备下赏封,赏了那本村主人,庄妇等来叩赏。凤姐并不在意,宝玉却留心看时,内中并没有二丫头。庚辰侧批:妙在不见。”妙就妙在这句“宝玉却留心看时,内中并没有二丫头”,
红楼梦中的几乎所有人,几乎只有宝玉会“留意”这位“二丫头”,
因为这位二丫头表现出来的毫无雕饰的自然和性格和言行,也只有宝玉能看出来和欣赏和被吸引,
尤其是之前所说的那旁若无人尤其是旁无宝玉等的“丢下纺车,一径去了”,已经让宝玉怅然若失,心中一直在“疙瘩着”等着迈过这一道“小坎”,
““一时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迎头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庚辰侧批:妙在此时方见,错综之妙如此!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来。”曹雪芹真是绝妙之人!
这种奇妙的感觉恐怕所有人甚至不分男女当然尤其是男子都绝对曾经有过!
曹雪芹绝妙就绝妙在让宝玉上车要走时,这位二丫头突然出现!
此时宝玉的那种惊喜又失望甚至会有一时绝望的感觉会刹那被放大到当时的最大!
这已经充分证明曹雪芹对几乎所有细微到甚至极致的感觉都有从外到内从表象到精髓的甚至可称“极端”甚至是“令人可怕”地把握!
““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如何?这就是刹那放大的失望甚至有如几秒的绝望!
““料是众人不依的,”但这种感觉当然不如同黛玉的,因此理智尚存,
而宝玉之后听紫鹃说黛玉要回苏州,就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当场疯至晕厥,几乎一命呜呼,这就是宝玉,这就是人类最纯真最细微最真挚的情感感觉,
只不过如果宝玉对黛玉是一万,这里大概是几十,但仍都是“人类最纯真最细微最真挚的情感感觉”的毫无修饰也内心手机最]快]毫无掩饰更无压制地体现,
““少不得以目相送,争奈车轻马快,甲戌侧批:四字有文章。人生离聚亦未尝不如此也。一时展眼无踪。”这“以目相送”包含着最敏感的神经元之一,
而这位“二丫头”,曹雪芹让她“怀里抱着他小兄弟”,更是另添一份奇异的心动!
因此,几乎可以下断定,曹雪芹小时候肯定是有过与宝玉这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的!
虽然这与红楼梦的整体内容几乎无关,但其价值完全不可低估,而且实录就是这样!
也充分证明曹雪芹是在写几乎整个人类的!
否则,这段“纺织女”情节几乎完全可以省去,
““走不多时,仍又跟上大殡了。早有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铁槛寺接灵众僧齐至。少时到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宝珠安于里寝室相伴。外面贾珍款待一应亲友,也有扰饭的,也有不吃饭而辞的,一应谢过乏,从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未末时分方才散尽了。里面的堂客皆是凤姐张罗接待,先从显官诰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错时方散尽了。只有几个亲戚是至近的,等做过三日安灵道场方去。”与之前宝玉见纺织女之趣味和心动相比,这些可谓索然无味,这种比较恐怕也是在曹雪芹心中会有的,而且甚至是特意如此写的,
““那时邢、王二夫人知凤姐必不能来家,也便就要进城。王夫人要带宝玉去,宝玉乍到郊外,那里肯回去,只要跟凤姐住着。王夫人无法,只得交与凤姐便回来了。”除了宝玉的纺织女,接下来就要上演秦钟的馒头尼(外人注:呃…),且先到这。”
“纯和真两个字,确实是老曹在红楼梦中比较推崇的许多字之一。”小戒点头道。
“嗯,象纯、真、善、美,以及奇、英、俊、兰,就是其中的最突出的一些。”小猴道。
“动人又动心。”老沙笑道。
“动了你的凡心吧。”小戒暗笑道。
“善哉善哉,”小唐道,“凡心可动也。”
“小唐听到我心里说的话了?”小戒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