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显是那玉缨果真病得不轻,瞧着她这出苦肉计真是费了些心力。公子果然留在医馆中守了一夜。其间夫人曾派了顺子去医馆看是哪番情形,顺子回来道,那大夫说二夫人高烧未褪,应先留在医馆中观察一晚。夫人便又派人去给公子送了些日常盥洗用具。
第二日头午,公子雇了马车,带玉缨回来了。桃芝与夫人一道在门口候着。瞧着公子神色委顿,想是一夜未眠。但眉间却隐有喜色,不知是不是因玉缨已月兑离了危险。
想是玉缨高烧才退,见不得风,那车亦是遮了厚厚的门帘。公子到了门口,先与夫人行了礼,便一脸歉然朝桃芝点头示意,桃芝只故作宽厚地笑了笑。
公子已吩咐阿离去拿了个厚厚的斗篷来,撑开候在车门前。公子亲去扶了玉缨下来,一到车下,便将那斗篷覆在她身上,将她仔细包裹住,更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公子朝桃芝这边道了句:“玉儿大病还未痊愈,我先抱她到屋中歇息。”便头也未回,大步朝前厅厢房走去。
桃芝不知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只愣愣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那厢房门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过了很久,公子才再次从那厢房现身出来。他脸上表情,怪异得很,有抹可疑的红,更有丝想刻意掩示却仍不觉显露出来的喜色。
桃芝心中不祥之感渐盛,眼睁睁瞧着他已一步步走近,却在自己面前略顿了顿,便走到同样候在那里的夫人跟前,轻声道:“这些日子劳母亲挂心了。”夫人对那日出手之事,已万分后悔,见公子已示弱,便颤抖着手,拉住他,仔细端详了半晌便道:“想是山上清苦,我儿竟似消瘦了许多。”
公子却反握住了夫人的手,欣喜道:“先别说那不相干的,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母亲。”
夫人用眼神询问着,公子便眉眼含笑轻声道:“昨日带玉儿前去问诊,竟意外得知,玉儿已有了一月身孕。”
桃芝觉得公子的话,虽说得很轻,但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她竟一夜便有了身孕么?原本以为已被强行压在心底的画面,脑中又不可抑制地重现,便是那公子与玉缨两人在自己那张床上赤身**紧紧搂在一处,那粉色肚兜已被扯下来丢在一旁……
桃芝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耳旁竟传来夫人的声音,“桃儿,还不快向瑾儿道喜!”她一时未反应过来,仍愣着神,夫人已不悦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已知自己此时该如何做,才算是贤良淑德的好媳妇,便眼瞅着地面,强抑着泪意,颤声道:“桃儿,给夫君,道,道喜了。”
公子面色有些不自然,只讪讪道:“同喜同喜。”
夫人又拉了公子问这问那的,桃芝知道公子此时顾不上自己,便头不抬,自顾自回了屋。
方才公子道“同喜”,难道自己真要与他同喜同乐么?真要拿他与她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来爱么?没有人来告诉自己答案。这消息一经公布,自是全府上下都要围着玉缨转,谁又会在意她呢?
待觉身心疲惫,想到床上歇息一下,却发现,那张床,竟似已留了她的味道。心中便一阵阵犯酸,只觉如万剑穿心,那床再也睡不得了。
果然,全府上下得了夫人号令,已全员行动起来。那补品一碗碗往玉缨屋里端,夫人与公子也是不时便去嘘寒问暖。只要玉缨清早说了要吃什么,最迟晌午便能吃得上。只要玉缨道想要什么,全家翻箱倒柜也要帮她寻出来。
玉缨确是母凭子贵。想来,那半个月的山风,不是白吹的,这想要的一切,基本都来了。
因高热方退,夫人怕病情反复,影响胎儿,除去请了大夫随侍,还命公子又守了几日。其实桃芝想,即便不得夫人号令,公子也必是要陪着的。
待风寒已痊愈,胎像也愈加稳定,玉缨便也时常出来走动了。桃芝有时候便觉得,她存了炫耀之意。明明身孕才月余,根本看不出来,她却每每走路时,便早早挺了肚子,生怕别人不知她是有身子的人。
起先公子,还来了后院几次,但一晚上被玉缨喊这痛那不舒服的,公子不便弃她于不顾,便只有无奈对桃芝笑笑。桃芝也是明事理的人,怎会与孕妇争宠,便通情达理的让公子去陪她。而且潜意识里,桃芝也不知自己这般大度,让公子去陪玉缨,除却知道公子已无法全心全意留在这里,有些无可奈何,是不是自己也因了她的身孕而对公子心生了抵触。
等公子每晚去陪她成了习惯,桃芝惊奇地发现,公子已多日未曾来自己这后院中过夜了。虽说明知玉缨怀了身孕,公子与她也做不了什么,但一想到公子那温存换了旁人,心中便如刀割一般。
桃芝一再告诫自己,莫要那般小家子气,做妒妇,但眼瞧着他们二人在人前也渐渐亲厚,脸上的笑意便怎么也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