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公子果然请了大夫来给桃芝看病。大夫开了些药,又细细嘱咐了药的具体用法。但桃芝却想,只要我自己不愿意好起来,这药又有什么用呢?
桃芝先前只是存了试探之意,到后来,竟发现,这脸上长了疹子,不便见人,倒是可借以躲避那两人如胶似漆的身影,便将那药粉一天用了下去。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桃芝面上的红疹却一直未消。等那药用了七日之后,果然,那疹子就跟生了根一般,即便已用清水洗面,那脸也仍是原样。
桃芝怕大夫看出端倪,每每有大夫来诊治,便故意弄乱了脉息。于是每个大夫离去时,便都摇着头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
或是整日不出门,不活动的缘故,桃芝倒觉得自己长胖了些,连月复部也长了不少赘肉出来,也未太在意。心下只冷笑不已:自己这不仅容貌已毁,连窈窕身形也快毁了。
公子虽时常遣了大夫来看病,但自桃芝病了上十日,竟一直未曾露面。桃芝便想,看来果真如阿离所言,公子原本只是在意自己的容貌,这病容久治不愈,公子已真的完全将自己放下。
院中那桃枝,虽未枯死,但却仍未生根。桃芝不知是自己对公子的情依赖于那桃枝,还是桃枝依赖于自己对公子的情才会生长。那桃枝每日在寒风中发抖,孤立无助,便如桃芝一般。
正当桃芝自己闷在屋中自怨自艾之时,重喜却现了身。待看到桃芝如今这般古怪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便道:“你道这样子很讨喜么?不不快戴上你那桃花簪!”
桃芝赌气恨声道:“莫不是重喜也如司徒瑾瑜一般,只是瞧这容貌才对我好?”
重喜有些恼,“桃子你想什么呢?我与你可是多少年的情谊。你这般说,我可生气了!”
见桃芝不肯,重喜便威胁道:“你若是这般任性,我便去告诉仙子,你是如何糟践她的容貌的。”
桃芝这才想起这容貌不单是自己的,更是有几分姑射仙子的,便只有闷闷找出桃花驻颜簪插到了头上。
可是意外的是,镜中的人像,并未因桃花簪而恢复容貌。桃芝意外之余,便惊呆了。重喜也皱了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桃芝将那簪拔下来,细细查看,却发觉除了触手不象之前有些温暖之意,是冰凉的,形貌上看却是驻颜簪不假。
重喜沉声道:“这簪有古怪。”桃芝疑惑道:“这簪一直在这盒子里的……”
重喜却拿了那簪,叮嘱道:“我且拿这驻颜簪回去让仙子瞧瞧,恐会耽搁三、两日的,你这几日要好生保护自己。那些闲杂人等暂时不要理会,能避就避一避。”桃芝知重喜是关心自己,便点头应着,瞧着他拿了簪,急匆匆化鸟离去。
次日桃芝便唤了翠儿过来,吩咐道,自己这病不便见人,亦需要静养,要烦请翠儿在后院守着门,莫让不相干的人随便进来。翠儿知这少夫人容貌尽毁,心中有些怜惜遗憾,便忙点头应下来。
可是,才清静了半日,桃芝在屋中便听到外边有喧哗之声。便走到门口,扬声问道:“翠儿,是怎么回事?”
翠儿着急答道:“是二夫人与阿离,非要进来探望少夫人,不知少夫人许不许她们进来?”
桃芝心想,自己失颜这几日,虽说一直刻意避着,但玉缨能忍到这时候才来“探望”,依她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也确是不易。
桃芝想了想,该来的总会来,这阿离定是早已告诉了她,若是不让她看个究竟死了心,她还会三番两次找其他借口来。届时只怕更不好收场。便轻嘲道:“妹妹这般关爱于我,我又怎能不领情呢?”
“姐姐既已体会妹妹关爱之意,怎连口茶都不曾准备呢?”玉缨不动声色,依旧笑道。
眼见玉缨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便吩咐了翠儿备茶。翠儿问在哪里摆茶,桃芝不愿玉缨再进自己的屋,便淡淡道:“反正少夫人也呆不久,就在这院中摆吧。”
在翠儿将茶具拿出来摆在院中石案上时,玉缨已将桃芝打量了个够。一边忍不住调笑道:“姐姐如今戴了面纱,仿佛还多了些欲语还休的娇羞之态,瞧着倒也有趣。”
桃芝闻言却笑了笑,“妹妹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姐姐如今容颜尽毁,已如弃妇一般,应知足了吧?”
玉缨掩嘴娇笑道:“姐姐真是说笑了,瞧着姐姐如今这落魄模样,玉儿不知有多心痛呢。”
桃芝觉得她那得意的样子真是刺目,便将头转向了一边,正巧一阵寒风吹来,桃芝穿的有些单薄,便缩了缩肩。
玉缨却又做出一幅关切的样子道:“姐姐如今虽说没有身子,但也一样应保重身体。”言罢便对翠儿吩咐道:“怎这般没眼色,还不快去给少夫人拿件披风来!”
桃芝着了披风,默默陪着喝两杯茶,便道:“妹妹这该瞧的也瞧到了,该说的也说了,还不回去么?也不怕累着你肚里那个?”
玉缨炫耀似的模模肚子便道:“姐姐果然心地纯良,这般紧张我肚里的孩儿,不枉他日后唤你一声大娘。”
桃芝与她周-旋了半晌,已有些乏了,便冷冷道:“那妹妹更得好好护着他,我等着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