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客栈中小坐之时,重喜化成的那股清风,已不易觉察地潜了进来。先是往后院处瞧了瞧地形,附近的小鬼有几只法力高强些的,便觉察到有股风吹过,与平时那熟悉的阴森森的风不同,却是温的,有些山林的清香。正微觉诧异呢,那股风已吹过,再无踪迹可寻。
重喜心想这些小鬼瞧着法力倒是不高,自己勉强应付得来。待飘到客栈二楼,经过了那道迷障,瞧着那一扇扇的厢房门,却不知哪一扇才是幽冥界的入口。
正束手无策,却意外瞧见一个故人,却是那胭脂,着了一身红衣,扭着娇俏的腰肢,从东头第二道门里走了出来。他大喜之余,忽又想,不知胭脂待瞧见公子在楼下大堂内,会如何反应。不过想着当日她散魂那情形,知她对公子亦是真心,应不至于对他不利。便仍是放心地从那门缝中钻了进去。
顺着那长长的漆黑的走廊,重喜慢慢也模索着进了大殿。瞧着又是一圈相似的门,他困惑不已。若是用法术探查,定会让人觉察,非但会将自己陷入险境,还会打草惊蛇。
那日桃芝被司主大人强行带走,面上瞧着那人甚是无礼,但过后重喜细想,却觉得那司主大人对桃芝态度不明。显然,并非所有散魂出逃,都得司主大人亲自来捉。另外原本当日自己甚是无礼,那司主法力如此高强,要处置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却轻易放过了自己,岂不是瞧了桃芝面子?
一这样想,就觉得那司主极可能是对桃芝动了凡心。那桃芝既被捉回来,定是被安置在离司主寝殿不远之处。那门口有侍女的,自是司主的寝殿,只是不知,哪道门内会是桃芝所住的。
正在犹豫之时,一道门大开,有一女妖端了食盘过来,递给了门外当值的侍女。那侍女便端了食盘,敲了门,唤了一声:“素素,早膳来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素素竟就在这殿中。只是,她为何会清早便在司主殿中,难道?重喜心情亦是相当复杂,不过想着现下也不便计较那些俗事,先与她取得联系,商定逃月兑之计才是大事。
于是重喜便在那门打开的瞬间,又从门缝中溜了进去。果然瞧见了桃芝,衣着仍是那般清减。只略将食盘摆放整齐,便端到了殿中一案几之上,她朝着里间,层层纱缦之后轻唤一声,“司主大人,请出来用早膳。”
重喜化成的风轻轻钻到她耳中,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声“桃子”,素素身形微震。眼见司主大人已从内殿步了出来。便尽力稳定了情绪,向他行了礼,便欲告退。
却不想今日蓦辰却突然坚持得很,直指了身边位置向她道:“素素陪我一道吃。”
她摇摇头推月兑道:“素素不敢无礼,请司主大人慢用。素素收拾停当,自会去集魂殿与众姐妹一同用膳。”
她急冲冲回了自己的小间,却没注意到司主大人在她身后不明意味的冷笑。
她关了门,低声道,“重喜,是你吗?”
重喜在她耳边道:“我法力太低,不便化作人形。你且听我讲。”
她点点头,于是重喜便把自己与公子如何决定来搭救她大体讲了讲。听闻公子亦亲身来了这了空客栈,桃芝一时身形大震,心绪万千。
重喜安慰道:“我知那司徒瑾瑜是曾对你不起,但瞧着他亦是真心挂念你。现如今非但悔不当初,更是甘冒奇险,亲来了空客栈寻你。你原本心中仍是有他。若能月兑身,便还是原谅他,好好过日子去吧。”
她呆立着,沉默不语。重喜便又把预订计划细细说了一遍,“等下你寻了借口离开这里,到客栈大堂去,我拖住那些小妖,你只消护着公子一起逃到客栈之外,那些小妖便不敢追到青天白日之下。若是幽冥司主亲自前来,那便化成小的物什,藏入公子怀中。他身有异能,又有殇离剑护身,哪怕幽冥司主,想必亦是伤他不得。”
她略一寻思,已觉出了不妥之处,“那你呢?若是那些小妖缠得你不得月兑身如何是好?你若不敌,我们怎可自己逃月兑?”
他轻笑道:“放心好了,你知我不是好战之人,定不会恋战,只要你们能逃到客栈外,咱们三人成功的胜算便多了几分。”
她只喃喃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若是有事,我绝不独走。”
重喜闻言甚是感动,只轻声安慰道,“放心,我怕司徒瑾瑜再给你委屈受,我还得留着命盯着他呢。”
两人商量妥当,她便向司主大人行礼退出了寝殿。因怕司主起疑,她还特意进了集魂殿转了一圈。虽说她法力仍是最低的,可现为司主贴身侍女,那些散魂亦不敢拿她怎样,只满含怨毒之色,对她敬而远之。
她在那殿中呆了片刻,便往客栈方向快步奔去。才出厢房门,却见胭脂满面泪痕,倚在一堵墙上,只静听着大堂内悠扬的箫声。那箫声凄清绝艳,人人皆有伤心事,由那箫声无限放大了心中悲凄之意,直让闻者伤心,无不暗自垂泪。
素素不由一呆,听出这吹箫的定是公子无疑,他在箫声中诉说的是无尽的思念与哀愁,谁会比她更清楚。两人曾有过的那美好的时光,至今想起,心头仍有水波潋滟。
她还在呆愣间,重喜已催促道,“趁着司主大人正进早膳,赶紧走吧。”
她强定了心神,正举步欲走,身旁已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拉住了她,却是胭脂嚷道:“不许去!”
素素不解地望着她,她却愤愤道:“我今生已与他无望,你亦不许再去见他!”